「已婚教师出轨16岁未成年学生。」

这个新闻爆出的那个上午，我与陈良泽刚从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前一秒他还觉得，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跪下来，求他复婚。

后一秒他便接到学校电话。

「陈老师，你被停职了。」

1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雨落在泥土里，散发着清甜。

我贪婪地嗅着这自由的味道。

我与陈良泽相识15年、结婚10年。

大家都说陈良泽娶了个好老婆，无论他在外面怎么野，回家都会有盏灯亮着。

陈良泽从夜不归宿，再到天天往家带女人。

这种日子我熬了整整十年。

所有人都知道我爱陈良泽爱到骨子里，宁愿是死也不愿意放手。

刚开始圈内好友还劝，劝陈良泽收收心，或是劝我离开陈良泽。

后来都觉得我们没救了，闭口不提了。

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低到尘埃里。

但只要细心呵护，便能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们领证时，我发了红本照片，配上真心实意的文字。

「我爱陈良泽，爱的期限是一万年。」

我以为，有我的细心呵护，在漫长的岁月里，总有一天陈良泽会喜欢上我。

因为爱，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就在某个稀疏平常的下午，我鬼使神差拿起陈良泽亮起的手机。

聊天记录上全是暧昧的言语，还有几张隐晦照片。

这次的出轨对象很不一样，图片中稚嫩的脸庞驱使我查看了下备注。

某某级学生刘某某

后面还有醒目的加粗字体。

16岁，肤白腿长，后面还有一些不堪的词语。

那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我放下手机冲到洗手间，呕出的胃酸让我忍不住流泪。

陈良泽一身爽利衬衫走来，他整理着袖口走到洗手间，略过我喷起了发胶。

他如往常般，说我要是忍不了，赶紧跟他离婚。

「梁念，你的眼泪真让我恶心。」

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他开着我陪嫁的车，走了。

他没想到，这次我真的同意跟他离婚，甚至到了民政局还怀疑我在演戏。

就连离婚证领到手了，他还说以后别跪着求他复婚。

我看着他的金色边框眼镜，心内毫无波澜，对他的感情仿佛随着呕吐物一起冲入下水道中。

复婚犹如掏粪。

现在的我做不出来。

爱这件事本就没有道理，我用两个月爱上陈良泽，过程用了十五年，结束用了一瞬。

2

清醒过来后，回忆那漫长的十五年，我都想给自己两个耳瓜子。

我父母是最早一批下海的生意人。

那时候我还小，父母忙着赚钱，没有精力看护我，便把我放在爷爷家。

那个年代的村子，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爷爷除了给我口饭吃，几乎不管我。

乡里乡亲看见我，都说我是个赔钱货。

许是为了吸引大人注意或是天生反骨，父母接我进城读书的时候，我已经养成十分叛逆的性格。

我第一次踏进这座城的时候，双手局促的抓着泥腿子。

好想逃。

这里车水马龙，头发都是时髦的卷发，就连我转学的这个学校的同学身上，穿的都是最流行的背带裤。

那是我在灰白电视上才能看见的东西，颜色很是好看。

不合身的成人军绿色裤子，让我自卑到想要钻到水泥地里去。

后来我妈也给我买了几身漂亮的白裙子。

可我走在校园里，总觉得自己还穿着那带着泥点的军绿色裤子。

自卑刻进骨子里。

少女的自我防护，驱使我用不屑，来掩盖自己格格不入的恐惧。

我成了班级的混不吝，最讨厌学习好的学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陈良泽。

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我还记得，他转学过来的那天，穿的是洗到发白的蓝色衬衫。

他颌角分明，眉眼长的好看，薄唇抿出他的倔强。

我听同学说，陈良泽是这个学校资助的学生，学习很是厉害，说不定明年的高考状元就是他。

所以他名正言顺，成了我欺负的对象。

我抓了蛤蟆，准备放进陈良泽的饭盒，却发现里面只装了半块干巴巴的烧饼。

我拎了瓶水，准备毁了他的作业本，却发现他用的是同学们用过的草稿纸。

我去校外拦他，准备给他点教训，却发现他去了餐馆打工，笨重的盘子让他纤细的胳膊青筋暴起。

他依旧抿着嘴，白衬衫与大排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想，他不该属于那种地方。

也就是那一瞬的心疼。

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从那天起，我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追逐他，甚至鼓起勇气向他请教问题，为的就是近距离看他一眼。

他很高冷，拒绝我时也很礼貌。

「梁念，请你不要再恶作剧，我的时间很宝贵。」

在他心里，我这种有钱的转学生，是不可能主动学习。

我是真的冤枉。

我眨眨眼：「陈良泽，怎么做，你才能理理我？」

他瞥一眼成绩单。

排在最后一名的我，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说：「我只给年级前三十的人讲题。」

那天起，我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一心学习，就连做梦都在做题。

月考成绩下来了，我破天荒进了年级前五十。

爸爸妈妈第一次夸我，给我买了好多好东西，吃饭时候还夹菜给我。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学习好，也可以让他们更关注我一点。

早知道这点，我就不故意不学习了。

陈良泽仿佛是我人生的灯塔，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照亮了我的前途。

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考进前三十那天，我拿着卷子走向陈良泽。

他身上有淡淡的肥皂味，阳光射在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为他添上一抹可爱。

3

那时候我便觉得，爱是一种有前提的东西。

父母爱我，是因为我成了别人家口中的孩子。

陈良泽能爱我，是因为我有钱。

对于这点，我一直不觉的有什么不对。

他再去端盘子的时候，我考试故意没答大题。

我笑嘻嘻走到他跟前：「陈良泽别去端盘子了，帮我补课，我给你钱。」

他已经没那么排斥我了，有些无奈：「梁念，我真没时间陪你玩。」

「你母亲生病了，不是需要钱吗？」

我拦住他，「我出三倍价钱，帮我补课。」

怕他不信，我立刻转给他三天的补课费。

我笑的明媚，「可以吗？陈老师？」

他看着高昂的补课费，万年不变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

那时候我很能自我感动，觉得陈良泽与我一个物质匮乏，一个精神匮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种双向救赎，任何人都插不进来。

却没想到，多年以后，陈良泽会把我形容成，一个只是会拿钱侮辱他的恶毒女人。

在一次考试后，我进了年级前十，还没等我高兴，班级里便出现了流言。

课间，我写着题。

前桌阴阳怪气起来：「呵，就梁念那种乡下来的土包子，英语能考前十？我怕不是抄的吧。」

「我说考试的时候，后背都快被盯出个洞呢！」

「说不定是打小抄了，上次还年级一百呢，这次就前十，说出去谁信啊！」

「就是就是，之前就是个混子，考这么好，除非是被学神陈良泽附身了。」

班里一阵嗤笑。

上次考试故意大题没答，反倒是给她们污蔑找到借口了。

我刚要反驳。

清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嚼舌根的时间，还不如做两道题。」

前座被斥的脸红，大声尖叫：「陈良泽，你忘了她欺负你的时候了？」

陈良泽拿起耳麦，轻轻夹在我头上。

我还记得，里面放的是周董的简单爱。

我听见他说：「梁念是个很好的女生，你们要再污蔑她，别怪我告到班主任跟前。」

那年高三，所有事情以学习为重。

像陈良泽这种学神，说的话是极有分量的。

有了他的维护，班级里再也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声音。

我对他的感情，也因为这次维护，发生了质的变化。

我经常望着他的侧颜出神，睡觉都能梦见他。

陈良泽仿佛成了我的偏执。

我暗搓搓想，无论我与他距离多远，哪怕是成为一座雕塑，也要立在他身边。

那天补课，我冷不丁问他：「陈良泽，你要考哪个大学。」

他想都没想。

「A大。」

明明是毋庸质疑的回答，在揭晓答案时，心里还是忍不住颤了下。

A大，我可望不可即的学校。

我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我说，陈良泽，以后我们要是不在一个学校了，你会来看我吗？

他声音很淡。

「再说吧。」

再说吧，这三个字，犹如耳边敲响的钟。

在脑海里，挥之不散。

我变的很紧张，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生怕高考之后，那件发白的蓝衬衫便永远的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爸爸妈妈还以为我是临近高考而紧张，一个劲儿的安慰我。

「咱们家有钱，考不好爸爸妈妈养你一辈子都行，别紧张。」

他们不懂。

重要的不是钱，而是陈良泽。

是我人生的灯塔，是我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生平我第一次深刻体会那句话——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我疯了般学习，只为了考入A大。

「我不能离开陈良泽。」

这句话刻在墙上，扎在心里，支撑了我黑暗的三个月。

到了高考那天，我瘦了整整二十斤。眼底一片乌黑。

拿到通知书那天，我看见陈良泽眼底一丝惊艳的光，觉得什么都值了。

学业的顺遂，给我造成了一种，只要努力就能得到的错觉。

没有人告诉我，感情这种东西除外。

4

大学到博士。

我成了学霸，顺利牵起陈良泽的手。

我们一起做实验，上自习，形影不离。

是有名的校园情侣。

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没让他出去再打过工，我把一切都给了他，只求他可以长长久久的陪伴在我身边。

我坐在他的单车后面，耳机里放着周董的《简单爱》，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了陈良泽。

毕业不久之后，他却说我毁了他的真爱。

从此之后，便变了个人。

5

第一次发现他不忠的时候，还没有结婚。

我知道自己傻逼，可那个时候真的控制不了。

拥有他、嫁给他。

仿佛是命运钉进我生命的人生课题。

成了毕业后，我唯一的执念。

我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生活下去。

那天，我盯着暧昧的聊天记录，手不自觉的发抖。

我摔碎了桌子上的情侣杯，砸碎了一起做的手中陶器，扯坏了他给我买的，洗到发白的蓝色裙子。

我抓着头发，痛哭流涕，一点也不体面。

「陈良泽，她是谁？你这么做对的起我吗？！」

我大声质问。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用厌烦的神情打量着我。

他像看个陌生人：「梁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着就烦。」

「以前对你好，是因为你有钱。」

「现在我也有钱了，一想起那些因为钱而对你卑躬屈膝的日子，心里就恶心。」

「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

他一提跟我分开，仿佛打到了我的七寸，我甚至忽略了他说的其他内容，心慌的感觉比心痛还要强烈。

我就像个垃圾，箍住他的裤腿，试图挽回他的怜悯之心。

现在想想，我恨不得给自己两脚。

然后骂自己一句，梁念，你可真贱。

那天，陈良泽也说了同样的话。

他还说，他和于娇娇是真爱，希望我看在多年的情分，成全他。

「不可能，陈良泽，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我喊出这句时，情绪激动到声音都劈了叉。

听的陈良泽都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说出的话却比刀还冰冷：「那你快去死吧，好给娇娇腾地方。」

6

那时我想不通。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可现在清醒过来，才发现，陈良泽刺向我的刀，正是我亲手递的。

仔细回忆，从高中到步入社会，陈良泽从来都没说过一句爱我。

只是在每次我给他花钱的时候，他会笑着说一句：「梁念，有你真好。」

什么细心呵护就能在尘埃中开出花，都是胡扯。

我错把索取，当成了爱情。

落得那种下场，也是活该。

那时候父母刚刚离婚，又各自成家，一瞬间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陈良泽。

于娇娇的出现，彻底激起了我的焦虑，我不仅把网上所有叫「于娇娇」的信息都浏览个遍，还拜托新闻界的闺蜜帮我查查。

准备跟陈良泽摊牌那天，从不抽烟的我，抖着手给自己点了一根。

忽明忽暗的烟火，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陈良泽看到桌上的资料，顿时急了：「梁念，你居然跟踪我？」

照片上，两人激情拥吻，路人羡慕的目光扎眼。

泪无声留下。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你离开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陈良泽，你就是一时糊涂，你爱的是我，她只是新鲜感而已，你信我！」

于娇娇，当地有名的富商之女。

对于爱钱的陈良泽来说，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真他妈的够了，梁念，我爱她，我特么爱她，你听懂了吗？」

「你爱她什么？她有什么我没有的，我改还不行吗？！」

假装的镇定，在他说爱字的瞬间支离破碎，自贱的话脱口而出。

陈良泽盯着我，噗嗤一声笑了，说出的话很难堪：「她纯情如白花，那件事却很主动，不像你跟个木头一样。」

「跟你在一起，我腻了。」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那个在阳光下穿着蓝衬衫的倔强少年，居然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陈良泽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接了个电话离开。

爱总是相互的，激情也是。

我见了于娇娇，她是一个很自信的女生。

我想，她从小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而她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己的东西曾经属于别人。

她就像个有洁癖的女王，鄙夷的掸掉身上所有的尘埃，不容许感情中有一丝瑕疵。

她对我说：「陈良泽我会放手，但不是我认输，是我嫌他脏。」

我跟陈良泽去领了结婚证。

属于他的小红本被他甩在我脸上。

「梁念，你如意了，可你也别想管着我。」

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他转身离开，我捡起结婚证，拍照发了朋友圈。

「我爱陈良泽，爱的期限是一万年。」

我只是爱的没有安全感，爱到偏执，可是哪怕我从他那感受到一点点爱，我都不会如此癫狂。

鱼不能离开水，我离不了陈良泽。

我有错吗？

现在回想。

错到离谱。

7

当初陈良泽说我别想管着他，我曾天真的以为只不过是口是心非，气话而已。

我陪他走过了漫长的时光，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明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为了维护他这份珍贵，我可以抛弃一切。

他曾经那么维护过我，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呢？

更何况，他都跟我结婚了，肯定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那时候我坚信，只要我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陈良泽一定重新爱上我。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或者是我不愿意相信的是，陈良泽愿意跟我结婚，不是念在几年的情谊，也不是对我还保留一丝爱意，而且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永远无下限包容他的傻逼。

婚后，他接女人的电话并不避讳我，换女人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如今的他帅气多金，比年少时多了成熟的吸引力，我也曾嫉妒的发疯质问，可他总能怼的我哑口无言。

「梁念，我说过你管不了我。」

我红着眼问：「你不嫌脏吗？」

下巴被陈良泽捏住：「受不我这样，你大可以跟我离婚，可是梁念，你离的了我吗？」

「我……」

他说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没尝过的滋味都要尝尝才叫不枉此生，他说：「梁念，你也可以试试。」

这种事情遇的多了，我逐渐开始麻木，「我不能离开陈良泽」这句话早就从高三的课桌上，刻进骨髓，成为我的行为习惯。

他手机从不设密码，通讯录的备注像是在集邮，我们的卧房总是充斥着不同香水味道。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

令人心惊的声音入耳，我坐在昏暗的客厅角落等他们结束。

然后我礼貌的敲门，用纸捡起地上用过的肮脏物，扔进垃圾箱。

娇媚女子慌张一瞬，便笑颜如花：「陈总，你家保姆好没分寸。」

「吓到宝贝儿了吗？明天就辞退她，给宝贝消气。」

陈良泽笑的好看，冲我打了个响指：「保姆，端杯水来。」

我已经忘了怎么给他递的水，反而清楚的记得，从那天起，空气中我对陈良泽的爱意开始变得稀薄。

类似的剧情不断上演，我变的越来越沉默。

陈良泽偶尔也会给我带小蛋糕吃，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记得我的生日。

可我再也感受不到年少时的悸动和欣喜。

我开始觉得，我不是鱼，陈良泽也不是水。

也许我离开了他，也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我在等，等一个爱意崩塌、彻底离开的契机。

陈良泽因为曾经是高考状元，被某高中聘为特邀教师。

青年企业家与学神的双重滤镜，让他在学校大受欢迎。

他女人换的更加频繁。

即便我把精力全部投放在事业上，一些风言风语还会传到耳朵里。

我的视而不见，反而让我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好妻子。

我曾经有过各种各样关于这段感情结束的幻想，可万万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尾居然如此的不堪。

陈良泽出轨未成年学生，突破了作为教师的底线，彻底沦为猎奇的奴隶。

我心底那根叫「执念」的绳索，啪的一声断了。

那一瞬我知道，我自由了。

陈良泽三个字再也不会影响我分毫。

8

领离婚证那天，陈良泽还一脸的不屑。

他教育我说：「梁念，这次你可闹的有点大了，以后你可别后悔。」

在他心里，我梁念根本离不开他，我过不了多久就会跪下来求他复婚，然后像以前一样纵容他穿梭在各种女人中间，毕竟我以前那么爱他。

陈良泽根本没想到，我真的会彻底与他撇清关系。

他根本不懂，爱这种东西是不可再生的消耗品。

没了就没了。

我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闺蜜田甜的电话响的很及时。

电话中，她有些焦灼：「梁念，你怎么才接电话，你看见热搜了吗？是不是你家陈良泽。」

我声音平静：「是，热搜还是我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