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上的红绸缎突然缠住我的高跟鞋,我踉跄扶住香槟塔时,瞥见大伯正在甜品台前颤抖着手。他枯枝般的手指捏着半块桃酥,在"百年好合"的糖霜字上按出个带血指印——那是我上周批改作业时被纸割伤的左手拇指形状。
"丫头,添箱。"大伯将桃酥塞进我捧花,油纸包上沾着褐色的中药渍。这味道瞬间激活记忆:七岁那年在老宅阁楼发现个铁皮盒,里面装满写着"小雨止咳"的草药包,每个日期都对应我感冒发烧的夜晚。后来父亲发现后,把整个盒子扔进了沤肥池。
林耀突然扯下领结:"婚庆公司说有个老人今早送来二十三盒桃酥,每盒都缺半块。"他手机屏保亮起:监控画面里大伯正佝偻着腰,在凌晨三点的后厨偷换我们定制的喜饼。而那个装桃酥的牛皮纸箱,印着"1998年抗洪救灾慰问品"字样。
父亲抄起切蛋糕的银刀冲过来,刀尖抵住大伯咽喉:"当年你偷公社救济粮不够,现在又要害小雨?"宾客席传来碗碟碎裂声,几个中年人突然起身——他们手背都有相同的烫伤疤痕,和我在大伯家见过的针灸铜人如出一辙。
记忆在消毒水味中重组。根本不是父亲说的"大伯把我锁在地窖",而是六岁那年村里爆发麻疹,大伯偷偷把我藏进药材库。那些染血的绷带和注射器,其实是他在给孩子们接种疫苗。当父亲举着锄头破门时,看见的是我胳膊上的针孔和满地用光的疫苗瓶。
桃酥碎渣里露出半张泛黄的《遗体捐献协议》,受益人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林耀突然想起什么:"婚检时医生说你有罕见血型,但上周突然出现匹配供体..."他的话被急救车鸣笛打断,大伯口袋里掉出的药瓶上,印着和我相同的RH阴性血型标识。
喜宴经理气喘吁吁跑来:"仓库发现二十三个月饼铁盒,每个都装着五百块钱!"最旧的那盒里压着张1999年的汇款单,收款人是我已故的初中班主任。而汇款备注写着:"小雨培优费(初三物理)",日期正是父亲声称大伯偷卖祖宅那天。
父亲突然瘫坐在打翻的茅台酒渍里,从内袋掏出个哮喘喷雾——和大伯留下的那支组成完美一对。七岁那夜根本不是他说的"大伯害我过敏",而是他醉酒后打翻蜂箱时,大伯用身体护着我被蛰得浑身肿胀。
保洁阿姨扫起满地桃酥渣时,发现每块缺口都拼成个"李"字。婚庆录像意外录到大伯最后的呢喃:"当年你爸说我是克妻鬼...可他没说过你妈临终前..."话音湮灭在唢呐声里,远处山坡上,二十三盏孔明灯正冉冉升起,每盏都画着穿白大褂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