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小姑没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颤抖不已,像是一道闷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耳边妹妹的哭腔一阵阵传来。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语速快得让我几乎抓不住重点。
只听她说:“早上……路上……被货车撞了……她快不行的时候,还念叨着咱爸呢。”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窗外的秋风明明吹着熟悉的乡村气息,可此刻却冷得刺骨。
我转身跑到院子,看到父亲正坐在小板凳上剥玉米皮,母亲在一旁忙着择菜。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爸,妈,小姑她……出事了。”
话音刚落,父亲手里的玉米掉在地上,整个人僵住了。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愕和不敢相信:“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母亲像是听明白了什么,双手颤抖着停下了手里的活,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泪光。
我咬着牙,强忍着情绪,把从妹妹那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父亲听完后,几乎没犹豫,声音发颤却坚定:“回去,咱们得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母亲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抹着眼泪。
小姑,是父亲唯一的妹妹。她比父亲小六岁,从小聪明伶俐,性子又活泼开朗。
在我的记忆里,小姑总是满脸笑意,嘴巴甜得像抹了蜜,小时候她总会给我和妹妹带好吃的点心。
可后来,因为爷爷生病的事,两家闹得不愉快,七年了,小姑再也没主动来过我们家。
尽管如此,我知道,父亲心里始终惦记着她。血缘的纽带,是怎么也割不断的。
车开上了回村的路,父亲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母亲坐在后座,偶尔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只觉得这几公里的路比平时长了无数倍。风呼呼地刮着,车窗外的稻田一片金黄,可我的心却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想起小时候的事。小姑嫁人的那天,父亲哭得像个孩子,拉着小姑的手,说了好些祝福的话。
邻居们都说父亲舍不得妹妹出嫁。后来,爷爷生病,小姑为了给爷爷治病,带着他跑过很多医院,最后却因为治疗方式的问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从那以后,小姑不再踏进家门。每次村里有人提起,她都埋怨父亲当年听医生的话,坚持让爷爷保守治疗。
可父亲呢,也有他的难处——为了买药,他几乎掏空了家底。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没错,谁也不肯让步,误会就这么越积越深。
车缓缓驶进村子,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可我却没有一点归家的轻松。小姑家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亲戚们的表情或悲伤或沉重。
小姑夫走上前来,眼眶红肿,声音沙哑:“大哥,你来了。她……生前老念叨你,说……后悔了。”
父亲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握住小姑夫的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进堂屋,我看见小姑静静地躺在棺木里,脸上盖着一块白布,旁边摆满了花圈和供品。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的抽泣声和香火燃烧的“噼啪”声。我走到棺木前,掀开白布的一角,看着小姑的脸——她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低声唤了一句:“小姑……”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父亲站在我身后,久久没有动作。他盯着小姑,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哽咽着开口:“小妹啊,大哥来看你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说完,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母亲默默地站在一旁,用手绢擦着眼泪。
小姑父拉着父亲的手,声音低沉:“她这些年心里一直难受,总觉得对不起你们。她说,她要是当年能多听听你的话,咱们一家也不会闹成这样。”
我心里酸涩得厉害。七年了,两家因为一场误会形同陌路,可小姑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我们。
表弟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小声地说:“表哥,我妈临走前还跟我说,让我以后常去看大伯和大妈,说家人就是家人,隔再远也隔不断。”
夜里,我们按照习俗为小姑举办了告别仪式。
仪式结束后,大家聚在院子里聊天,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父亲看着天上的月亮,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以后啊,咱们得常走动,别再闹什么误会了。亲人就是亲人,再大的事,也比不上这份感情重要。”
母亲轻轻点头:“是啊,咱们一家人,不能再有遗憾了。”
姑父也红着眼眶说道:“大哥,小妹走了,可她的心愿咱得替她完成。从今以后,咱们一家人多走动,别再让她在下面惦记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那些年的误会和隔阂,仿佛随着小姑的离去一同散去了。在这秋夜的月光下,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小姑虽然走了,但她留给我们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不会断的牵挂。
从那以后,我们家和小姑夫家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亲近。每逢节日,我们都会聚在一起,聊聊过往,忆起小姑的点点滴滴。
虽然她不在了,可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带给我们的那份温暖,永远留在了我们心里。
亲情这东西,有时候会被误会蒙上阴影,但它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再多的争吵和隔阂,也比不上那份割不断的牵绊重要。人生短暂,愿我们都能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亲人,不要等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