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李志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李志强，今年已经57岁了。每当我看到医院里那些年轻的实习医生，总会想起30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才22岁，刚从江城医学院毕业，怀揣着满腔热血和对医学的憧憬，来到了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

说起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在80年代末可是一座让人敬畏的大楼。那座灰白色的六层楼房，在当时的江城可谓是鹤立鸡群。记得我第一天踏进医院大门时，那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鼻子一酸，仿佛瞬间就进入了“医者”的角色。

走廊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手里或抱着病历，或推着药车，匆匆忙忙地穿梭在各个病房之间。那时候的医疗设备可没现在这么先进，CT机还是稀罕物，很多检查都要靠医生的经验和基本的化验来判断。

我清楚地记得，实习第一天，带教老师王主任对我们说：“你们要记住，医生不只是治病，更要医心。要用你们的专业知识，更要用你们的爱心来对待每一位病人。”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成为了我行医生涯的座右铭。

说起我的家庭，其实挺普通的。我爸是个小学老师，妈妈在纺织厂上班。我从小就懂事，知道家里不容易，所以一直努力学习，希望能出人头地，让爸妈过上好日子。考上医学院那天，我记得妈妈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爸爸破天荒地喝了两杯白酒，红着脸对我说：“志强啊，爸爸为你骄傲！”

那时候，我们这些医学生，可都是村里人眼中的“香饽饽”。大家都说，当医生好啊，既能治病救人，又能为家里争光。我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不辜负父母和乡亲们的期望。

就这样，怀着满腔热血和对未来的憧憬，我开始了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实习生活。谁能想到，命运就在这时候，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天动地的转折。

那是1987年的夏天，江城的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记得那天是7月15日，我值夜班。凌晨三点多，急诊室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呼叫声。

“快！植物人！ICU！”

我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跟着推床飞奔向ICU。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大概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长发及肩，虽然紧闭着双眼，却依然能看出她精致的五官。

“车祸导致的脑损伤，深度昏迷。”随行的护士简短地说明情况。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种不幸呢？

经过一番紧急抢救和检查，女孩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但她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主治医生皱着眉头说：“情况不太乐观，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我站在病床前，看着女孩安详的睡颜，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是出于医者的责任感，也许是被她的美貌所打动，我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尽我所能，帮助这个女孩醒过来！

第二天，我主动向科室主任申请，要负责照顾这位植物人患者。主任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小李啊，你知道照顾植物人有多辛苦吗？每天要按时翻身、擦洗、喂水、做肢体按摩，还要时刻观察病情变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

我坚定地点点头：“主任，我明白。但我相信，只要用心照顾，总有希望。再说了，实习不就是要多学多做吗？”

主任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好！有志气！那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她叫周晓雯，今年20岁，你要好好照顾她。”

就这样，我开始了照顾周晓雯的日子。每天早上六点，我准时来到病房，为她擦洗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翻身，防止褥疮。喂水的时候，我总是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晓雯，来，喝点水。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尽管知道她听不到，但我还是坚持每天跟她聊天，给她讲外面的世界，讲医院里发生的趣事。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每天的这段时光，仿佛周晓雯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我照顾周晓雯已经三个月了。这期间，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她。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在她的病房里多待一会儿，给她按摩手脚，或者simply坐在她身边，跟她说说话。

我记得有一次，我正在给周晓雯擦脸，突然发现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我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赶紧去叫来值班医生。可是检查后，医生说可能只是肌肉的不自主抽动，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那一刻，我心里失落极了，但我并没有放弃希望。我对自己说，也许下一次，就是真的醒来呢？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对周晓雯的感情越来越深。我开始幻想她醒来后的样子，她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她喜欢吃什么？她的性格如何？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

有时候，同事们会开玩笑说：“小李，你该不会是爱上植物人了吧？”我总是笑着摇摇头，说：“我这是医者仁心。”但心里却清楚，我对周晓雯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医患关系。

周晓雯的父母每周都会来医院看望她。他们是附近小镇上开小卖部的，家境并不富裕。每次来，都会带些水果或者营养品。看着他们疲惫又充满希望的眼神，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有一天，周妈妈拉着我的手，眼含泪水地说：“小李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这么用心照顾晓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强忍着眼泪，安慰道：“阿姨，您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职责，晓雯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要有信心。”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像往常一样在给周晓雯整理床铺。突然，我发现床头柜的抽屉里露出一角纸页。出于好奇，我轻轻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竟然躺着一本日记本。

我知道，私自翻看病人的个人物品是不对的。但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本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1987年5月1日，晴

今天是劳动节，爸妈带我去江城游玩。这是我第一次来大城市，真是太兴奋了！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都让我感到新奇。我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要在这座城市里闯出一番天地！”

看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颤。原来，周晓雯也和我一样，对城市life充满向往。我继续往下读：

“5月20日，阴

今天和妈妈吵架了。她非要我去县城的服装厂上班，说那里工资高，还能学门手艺。可我不想啊，我想考大学，想当记者，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我呢？难道女孩子就只能在工厂里一辈子吗？”

读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多么熟悉的矛盾啊，我当初选择学医时，不也是经历过这样的吗？

我一页页地翻着日记，仿佛走进了周晓雯的内心世界。她阳光开朗。她喜欢写诗，喜欢看落日，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国留学。

忽然，我看到了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7月14日，就是她出车祸的前一天：

“明天就要去江城参加高考了。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妈妈特意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说是讨个好彩头。爸爸难得地表现出紧张，一个劲地叮嘱我要小心坐车。其实我知道，他们都在为我担心。但是没关系，我一定会考出好成绩，不辜负他们的期望。未来，我来了！”

看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多么美好的梦想，多么灿烂的未来，却被那场意外无情地打断。我紧紧握住周晓雯的手，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你醒过来，一定要帮你实现梦想！

从那天起，我对周晓雯的照顾更加细心了。我开始给她读书，放她喜欢的音乐，甚至在她耳边轻声诵读她的日记。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些声音会唤醒她沉睡的意识。

然而，就在我全身心投入照顾周晓雯的时候，噩耗传来。我接到家里的电话，说父亲突发脑溢血，情况危急。

我心如刀绞，立刻请假赶回老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我心里充满了自责。为什么我这个学医的儿子，却没能及时发现父亲的病情？

检查结果出来了，父亲需要做开颅手术，费用高达十几万。这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母亲哭得眼睛都肿了，我知道，是时候我这个儿子挑起重担了。

我下定决心，暂时放下实习，出去打工赚钱。我跟医院请了长假，然后四处奔波找工作。那段日子，我真是尝遍了生活的艰辛。

白天，我在建筑工地搬砖；晚上，我去饭店当服务员；周末，我还会去家教补习班代课。我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几份，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

每天累得筋疲力尽，但我却不敢停下来。因为我知道，父亲的life就捏在我手里。每次拿到工资，我都会第一时间存进银行，计算着距离手术费还差多少。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抽时间去医院看望周晓雯。每次看到她安详的睡颜，我都感到一丝慰藉。我会轻声地对她说：“晓雯，等我爸爸的手术做完，我就回来继续照顾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就这样，在艰苦的打工生活和照顾父亲、探望周晓雯之间，我的日子过得行色匆匆。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生活的巨浪不断拍打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但又不得不咬牙坚持。

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突然怀疑自己的选择。我在医学院苦读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去工地搬砖、端盘子吗？我对周晓雯的感情，是不是只是一场徒劳的单相思？

但每当这种想法产生，我就会狠狠地掐自己一把。不，我不能放弃，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也不能辜负周晓雯的信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我经历了太多。父亲的手术终于做完了，虽然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但总算保住了性命。我也在这期间，靠着打工和家教，攒够了父亲的医疗费。

记得交完最后一笔医疗费的那天，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站在医院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蓝天白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王主任打来的。

“小李啊，你父亲的情况我听说了。现在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你有没有兴趣回来继续你的医学事业？”王主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愣住了。说实话，这三年来，我几乎已经放弃了当医生的梦想。但此刻，那个曾经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仿佛又回来了。

“主任，我。。。我可以回来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可以！医院一直为你保留着位置。而且。。。”王主任顿了顿，“周晓雯的情况有了些好转，我们觉得可能需要你。”

听到周晓雯的名字，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三年来，我一直惦记着她，只是因为家里的变故，不得不暂时放下。没想到，命运再次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

第二天，我就收拾行李回到了江城。推开医院的大门，那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直奔周晓雯的病房。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半拍。三年不见，周晓雯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但她的气色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晓雯，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手中传来一丝微弱的力道。我惊讶地看向周晓雯的脸，只见她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赶紧按铃叫来了医生护士。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确认周晓雯的脑部活动确实有了明显好转，很可能快要苏醒了！

从那天起，我就住在了医院里，寸步不离地守在周晓雯身边。我跟她说着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鼓励她努力醒过来。

终于，在我回来的第七天，奇迹发生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给周晓雯读她最喜欢的诗集。突然，我感觉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我赶紧凑近，只见周晓雯的眼皮慢慢地张开了。

“晓雯？晓雯！你醒了吗？”我激动地喊道。

周晓雯的目光有些茫然，慢慢地聚焦在我脸上。然后，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老。。。老公？”

这一声“老公”，把我惊得目瞪口呆。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周晓雯又叫了一声：“老公，我渴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倒水。等我再回来时，病房里已经挤满了医生护士，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这个奇迹。

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周晓雯醒来了，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但她为什么会叫我“老公”呢？难道是因为长期昏迷导致的记忆混乱？

就在这时，周晓雯的父母赶到了。看到女儿终于醒来，他们激动得泪流满面。可当周妈妈想要拥抱女儿时，周晓雯却躲开了。

“你们是谁？”周晓雯警惕地问道，“我老公呢？”

这下，整个病房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解释。

周爸爸皱着眉头问我：“小李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如实相告：“叔叔阿姨，我也不清楚。晓雯刚醒来就这样了，可能是暂时性的记忆混乱。我们需要进一步观察。”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发现周晓雯的确失忆了。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不记得车祸，甚至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她唯一记得的，就是我——她坚持认为的“老公”。

医生解释说，这可能是因为在昏迷期间，我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照顾她，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形成了这样的认知。

周晓雯的父母起初很不理解，甚至对我产生了一些怀疑。但看到女儿只有在我身边才会感到安心，他们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现状。

而我，则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一方面，我确实对周晓雯有感情，照顾她这么多年，早已把她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趁人之危是不对的。周晓雯现在的状态很脆弱，我不能利用她的失忆占便宜。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一段奇怪的相处模式。白天，我作为医生照顾周晓雯，帮助她恢复身体机能，训练她的记忆。晚上，我则不得不扮演“丈夫”的角色，陪在她身边，给她安全感。

慢慢地，周晓雯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她开始能下床走动，甚至可以出去散步了。每次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我都感到由衷的喜悦。

然而，我心里的负担却越来越重。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告诉周晓雯真相。但我害怕，害怕她会恨我，害怕她会离开我。

就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周晓雯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了。

起初，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她会突然问我：“我以前是不是喜欢看落日？”或者“我好像记得有一本日记，你知道在哪吗？”

每当这时，我都会如实告诉她，鼓励她继续回忆。我知道，这可能意味着我们现在的关系即将结束，但我更希望她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终于，在周晓雯醒来三个月后的一天，她的记忆全部恢复了。

那天下午，我们正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周晓雯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泪光。

“志强，我都想起来了。”她轻声说。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晓雯继续说道：“我记得车祸，记得昏迷前的事。我还记得。。。你在我耳边说的每一句话。”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是说，在昏迷期间，你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周晓雯点点头：“是的。我听到了所有的声音，只是无法做出反应。我听到你每天给我读书，给我讲外面的世界。我听到你为了给你父亲治病而辞职打工。我听到你在我耳边说，让我一定要坚持住，等你回来。。。。。。”

说到这里，周晓雯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下意识地想去擦拭她的泪水，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周晓雯突然抓住我的手：“志强，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晓雯，对不起。我不该隐瞒真相，不该。。。。。。”

还没等我说完，周晓雯就打断了我：“不，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是我太自私了。我明明已经恢复记忆，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因为。。。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晓雯继续说道：“在那漫长的昏迷中，你的声音就是我唯一的慰藉。我感受到了你的温柔，你的坚持，还有。。。你的爱。我知道，我的心早就属于你了。”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将周晓雯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的心却无比清明。

“晓雯，我爱你。”我轻声说道，“不管你是植物人还是健康的你，我都爱你。”

周晓雯在我怀里抬起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也爱你，我的‘老公’。”

我们相视而笑，然后轻轻地吻在了一起。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等待和磨难都值得了。

后来，我和周晓雯结婚了。我们一起开了一家康复中心，专门帮助像周晓雯这样的患者。每当看到一个病人康复出院，我们就会想起自己的经历，感慨万分。

生活中难免还是会有波折。有时候，周晓雯还会因为当年错过的高考而感到遗憾。但每当这时，我就会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要一起走呢。”

是啊，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要一起走。回首往事，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坚持照顾周晓雯，如果我因为生活的压力而放弃了医生的梦想，现在的生活又会是怎样？

爱情和责任，到底哪个更重要？也许，答案就是：当爱情与责任并存时，那就是最美好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