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农历十月初五，对别人来说是个很普通的日子，而对丑生儿来说却是很不寻常的一天。他准备要举行结婚典礼了，一个月前就让阴阳先生选择了这个日子。

那天，大门上贴着他亲自书写的大红对联：“志同道合比翼齐飞，地久天长白头偕老”，横联：“自由恋爱”，堂门、家门都贴着红双喜，当院垒了个大旺火。午时十二点整，几个大麻炮飞上天空，地面的鞭炮声噼哩啪啦，红色纸屑满院四溅。那些年人们娶新媳妇，条件好的人家，有顾大卡车的，有顾拖拉机的，条件差的顾三套马车迎娶，再没条件的人家是用自行车拖着新娘。因淑珍是本村的，丑生儿什么车也没顾，伴郎是丑生儿的堂弟，从东梁步行到了西梁，把新娘领到东梁的。淑珍披着红盖头，穿着一身红衣服，走到大门前，新郎官丑生生儿牵着新娘的手缓缓向家里走去。说是举行婚礼，却没有婚礼主持人，没有拜天地拜高堂，夫妻更没对拜，而是直接进了喜房，换过衣裳就开席了。

坐席的有丑生儿的同事、同学、朋友、亲戚，本家当户，还有淑珍娘家送亲的，大大小小共四十二人，东西窑各摆一桌，堂屋摆了两桌，每桌连冷带热共十样菜，一盘什锦糖块，一瓶二锅头白酒，两盒福字牌香烟。

按当地人们的习俗，新婚这天晚上，厨师给新郎新娘要另做一桌饭菜，但吃的时候就变着花样给新婚夫妇出难题，说这碗菜是从香港买来的，这碗菜是从德国进口的，这碗是空运来的，这碗是……，不算做的工钱，仅本钱和运费就得多少多少，这钱需新郎新娘出，出得起就吃，出不起就别吃，言下之意是厨师想趁这个机会讨几个喜钱。有的还请一个“花头鬼”（能出洋相），打脸化妆后给新媳妇绞脸，挑面，硬要新娘做些没法儿做的动作，弄得小俩口很尴尬。其实那些动作即便做了，花头鬼就会再使一招，不用说这也是打闹喜钱的一种变相手法。可是丑生儿的这个

婚礼，远处的客人没有，邻近村的客人中午坐罢席就走了，剩下村里的本家和亲戚朋友半后晌也各回各家了。傍晚时分，家里只有丑生儿、淑珍和老父亲共三口了，所以那些耍笑的活动都免了。晚饭也没有另外做，只把中午剩下的几样饭菜重新热了一下就了事了。

十月的天，亮得迟，黑得早，晚上不到九点钟大部分人都休息了，60多岁的老父亲忙乎了一天，早就在东窑睡觉了。丑生儿和淑珍虽然没做什么事却也感到乏困，准备休息，过他们的新婚之夜。扫了炕，把两套装新行李打开，脱了衣服就睡下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屋檐下的鸽子在“咕咕咕”的叫声。深邃的天幕上挂着的繁星一个劲儿的眨眼，像是在窥望洞房里的一对新人。由于没有听房人，他们既没拉窗帘也没熄灯。虽然累了，但躺下又睡不着，开始聊天，高一句，低一句，一会儿说东一会说西。尽管他们接触有四年了，订婚也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两人脱了衣服睡在一条炕上还是第一次，心里都觉得好笑，甚至有些不自在，说着说着就没话了，停了几秒，十几秒，二十几秒，也许两人想要说同一句话，可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还是丑生儿打破了僵局，坐起来拉灭了灯，立刻钻进淑珍的被窝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