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平

我大哥家猫咪有十多岁的高龄，在村上猫界颇负声望，她具备三大特征是别人家的猫咪不能相比的，第一她特别忠诚，传统上讲猫是嫌贫爱富的动物，大哥家这只猫用事实颠覆了这一说法。记得前些年的一个冬季，大哥带大嫂到城里看病，三个多月把她丢在家里，大哥以为她要么死了，要么跑了，总之不会守着这贫家寒舍孤独度日。可没想到在他们回家打开院门的时候，这只老猫直立在院中央热情高歌地直奔主人，从她喵喵嗷叫中能听懂她昔日的坚強和勇敢，从她兴奋的表情中能读懂她一如既往的忠诚和善良，当然从她消瘦的形态中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是多么艰辛，她把家里搞得是那么糟糕，凡是有食物的地方她都翻了个底朝天，洁净的沙发上沾满野鸽子的羽毛和渣骨，当然了，还有片片染红的血渍。

　　 第二是她特别威严。大哥的话是人软物硬，意思是主人软弱他的宠物一定强势。这话是他自身发明的未必通用，可在他家是那么灵验。村上百户人家大小也有几十只家狗，凡是到他们家想要找点便宜的话那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这只猫面对侵食者完全是一副猛虎的架势，威风凛凛气势如虹，当然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总是在她饿虎扑羊般的攻击中带着抓伤的刺痛夹着尾巴仓皇逃窜……

　　 第三，她特别招人喜欢。我回老家的时候，首要的事就是给她准备几根火腿肠，她很会粘人，听到大门口汽车马达的声音就兴冲冲出去迎候，那种吟唱的热情，欢快的缠绵，让你感到她的亲切和渴望是那么强烈。假如我偶尔忘记这件重要的事，她会眼巴巴望着我，不停地围着我转圈并发出低低的哀求声，让我十分内疚，我只好把大哥家里储藏的在她看来是美食的东西先找给她吃，下一次再见面买双倍的火腿肠补偿她。凡是去大哥家的村上人还是客人，她分清远近，在欢迎的层次上也有所区别，大哥说只要到他们做客，她总是不厌其烦以礼相迎。所以大家都说这只猫特别有灵气……

这只猫有生育以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生了几窝，又共产了多少仔，但她在前年初生产后，后来隔了两年才又一次生仔，但只有两只不足满月就夭折了。大哥说这只猫老了，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这件事大哥早有预料，所以在她最后一次也就是前年成功生育三个孩子的时候，大哥让猫仔在家里多呆了些日子，别人家想领养也被推辞了。后来这三只猫仔特意留老猫身边一只，另外分别送给了二姐和二哥。因为这三只猫仔都落在自己亲戚家里，所以他们的故事就说得比较清楚。

　　 老猫知道自己老了，对三个孩子特别疼爱，因为该出窝的时候主人特意多留了些日子，也正好迎合老猫的心意。反之，按动物习性该出窝的时候老猫是绝对不含乎的，只是多留日子也有限度，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二姐把三只猫仔最大的先捉走，由于猫仔大了些，自卫能力特别強，当天好几个人费了几番周折才弄妥当。过几天二哥也来领养小猫了，吸取二姐的教训就买几只火腿肠撒在地上，猫妈和两个孩子正在吞食时，乘机按住一只猫仔，猫仔发出一声尖惊，吓得另一小猫弃食而窜，激怒的老猫对二哥发出猛烈反击，要不是大哥及时一脚将老猫踢走，二哥的双手肯定伤痕累累。从此，留下的一只猫仔再也不敢公开露相，若没有生人，才偶尔出来活动活动，见见阳光，一旦有外人进来，总是警惕地隐臧起来。即便我后来多次回家拿火腿肠引诱，小猫仔也不为所动。每一次都是大猫先嚼一根后，缠着你要到第二根去喂养猫仔，紧接着返回到我身边继续喵喵，希望再一次得到我的恩赐。随着时光流逝，猫仔长大了些，老猫也似乎不再那样爱惜猫仔了，终于有一天，老猫忽然翻脸，如昔日母子亲密共处时对付外来的侵食者一样，把猫仔无情地轰离身边。从此，这只猫仔只能远离母亲自生自灭，因为她从小到大靠惯了老猫喂养，所以独立觅食的能力特别差，加之小时候受过惊吓，久匿阴暗角落，没有出过院门，离开猫妈呵护，她不仅面对生存危机，也要面临各种危险。饿了，只有在大猫外出或睡懒觉的时候才敢溜进院子偷吃些残羹剩饭，她的身体逐日消瘦下来，后来怀上猫仔，生了六胎就有四个死胎，她平日食不果腹，产后更觉得饥饿难忍，就把四只死胎全吃了。由于她长期营养不良，奶水十分稀少，仅存的两只小猫仔营养不良气息奄奄，苟延了十几日也夭折了。猫仔的死亡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伤悲，相反她又一次以食子饱腹。后来这只猫饿急了，终于远离了大哥家。过了些日子见不到这猫的影子，大哥以为她投奔好人家了，心里也有些安慰。可在不久的清晨，大哥发现院外墙角一堆柴火边一动不动缩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猫，一翻动原来就是他们家溜走的猫仔的尸体，大哥看得心酸就地挖坑把她掩埋了。

　　 二姐养猫是为了他们家中药仓库不被老鼠肆意糟踏，从领养的那天起就给小猫的脖子套上五尺铁链，而且专供猫粮伺候。这只猫长大后体色如母，身子骨却大出猫妈一半，由于平时几乎不见陌生人，初次见外人，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虽有受锢行动仍如霹雳旋风的小老虎。这是只公猫，到了发情期昼夜嘶叫不停，尖声厉叫令邻居和走夜路的人不寒而栗，二姐家不堪其扰就把他放生了，可就在放生的第三天，他就死在中药仓库，二姐家的人认为这只猫没有鉴别食物能力，可能是误食鼠药中毒身亡。

二哥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工厂分配的家属平房，本来是排房，工厂倒闭了，家属房没有人管理，近些年各户把门前空地盖了厨房围了院墙，院虽不大，但足以让二哥领养的小猫仔自由活动，这只猫仔色相和身段完全是猫妈翻版，虽然我与她见面不多，但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像大哥家那只老猫的热情，我问询二哥这只猫咪是否也很厉害，二哥说，家属院没有人家养狗，外狗也无法进入家属院的大门，邻居们吃请后总要给她打包剩鱼剩肉，所以这只猫生活滋润生性温顺，除了乖还是乖。三个月前产仔六胎，猫妈猫仔看上去神色都很不错，其中有两只洁白色的小猫在阳光下格外耀眼，那种状态，真是美极了。

　　 这就是三只猫仔和猫妈的故事，她们的命运已然没有什么变局。一只被主人以接班人培养的猫仔命运结果最惨，一只被主人改变生活习性虽发育凶猛的猫仔却也难逃灾厄，只有被正常家养的猫仔生活有秩有序。而老猫虽然不再生养，壮士暮年，但依然可以捕鼠为生，且不时享受主人的恩赐，活得最潇洒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