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明博士访谈:书法的功用如何

书法世家 2024-11-12 20:02:36

冉明,字望之,贵州铜仁人,土家族,中共党员, 2008年、2011年、2022年分别获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学士、硕士、博士学位;现为温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教师、书法产教融合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课题3项在研,出版有《新书谱•颜勤礼碑》《冉明学书履迹》等,2022年被书法报评为“草书二十家”。

关于书法的功用如何

文/冉明

关于书法的功用如何?这个问题很好,却很难回答,但非常有意趣。有点像佛家的“参话头”,需要个人去参悟,其结果也因人而异。就我当下的理解,其实不管什么话头,只要真正参悟进去,皆会有所得,有点“道在瓦砾”的意思。至于参悟路径,《大学》开篇即说“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此言甚为精当,可做一定的参考。

至于“功用”可分两类:一为“有用之用”,即所谓的“经世致用”,此为安身立命的基,是为实;二为“无用之用”,即庄子在《山木》篇中所说的“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此为安身立命的本,是为虚。世间之事,多由实而虚,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相生,合而为用。从写字到书法,也是这样一个由实而至虚的过程。有用与无用,全在自我,亦不必外求,强调一个“修”字。书法之功用,应作如是观。

《邓石如曾书联》 367cmx144cm

这个“修”字,是由实而向虚的过程,即从形而下具体的“技器”向形而上虚的“道”渐修,技近乎道,技道合一的过程。比如写一笔横画,在早期甲骨文中,可能是两头尖中间粗的形象,这与当时的用笔和凿刻条件有关联,更与其社会占卜活动的记录方式有关;在商周金文中,这个横笔可能多是两头呈椭圆形中间段圆浑饱满的形象,这与当时的翻模铸造有关,亦与背后奖励制度有关;在秦小篆中,起收笔基本为半圆居多,这与“书同文”的文字统一要求相关;汉代隶书中,横画的起笔多为90度角往左的切角,收笔多以捺笔与方笔中锋出尖为主,其延续了简牍书的书写方式;而在汉末魏晋的草、楷、行书中,起笔不仅包括前面的形状,还增加了90度角往右的切角,收笔处的形状也变得更为复杂,这是用笔自由书写、省减笔画等多重因素所导致。

从横笔发展变化可得出,要想仔细的去体味书法的这些细枝末节,必要从文、史、哲与审美、社会语境变化等多重维度去深入了解,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修的过程。当然,这只是书法很小的一个点,但如果延开来,这是一个庞大的维度体系,完全可以去体验技进乎道,去领略那技道合一的灵境。这个过程,不知道算不算“修心”?!

刘禹锡《陋室铭》 100cmx50cmx5

几年前的一次本科隶书课上,学生问:“《曹全碑》与《张迁碑》的本质差别是什么?”当时回答了很多,如风格、审美、用笔、结字、章法、墨法等,并作了一定的具体分析。但课后还是想了很多,因为这个完成书法普及层面的回答并不能让自己满意,我始终认为还是未能触及到书法的本质层面。不管是用笔、结构还是章法、墨法去描述书法,都不能确切的说是书法,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国画也基本满足这些条件。

于是带着这样的问题,持续着书法相关的技法、审美、价值、观念、形而下之器与形而上之道等的思考,也成为了本文写作的缘起。随着研究的逐步深入,发现书法的结字取势这一维度的价值和内涵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结字取势这一维度又恰恰是形而上的理论与形而下的实践技巧契合得最为严密的命题,而且只要提及到“结字取势”这四字,一定是特指书法,而不是国画或其它的任何事物。

《易经·乾文言句》 210cmx70cm

所以其重要性就不言而喻。如果说笔法、字法、章法、风格等是书法的核心命题,那么书法的结字取势就是书法核心中的核心命题之一。而且,“结字取势”不仅指向书法的结字技巧层面,更是深层次指向书法的审美层面。又因为魏晋是书法艺术高度成熟时期,尤其是体悟到宋武帝评王羲之书法“右军字势,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的要义后,便把“二王”拟为研究对象之一。因为以“二王”为代表的书作在结字取势这一维度上表现得极为充分,有重要研究价值和意义。因此,博士论文的题目在反复思考后拟为《“二王”书法结字取势与审美研究》。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180cmx873cm

所谓结字取势,即是书法在结体过程中所取之奇姿态势。一方面解读结字的特点、法则,另一方面更强调在结字时取势的本质与规律。结字取势,作为书法表达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其所承载的内涵十分丰富:一方面连接点画,使点画技法能够有机呈现,形而下之“器”得以支撑;另一方面又不是点画的随意组合成字即可,而是需要体悟自然物象,使自然的生命精神在字形中可以被感知,在取势中生成审美意象,建立起系统性美感,进而能连接形而上之“道”。所以结字取势,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生成审美意象为目的,从本质上看不仅是具体而微的,也是美学的,又是哲学的,对书法而言可谓是既致广大亦尽精微。

钱述庵《水龙吟》 138cmx34cmx4

结字取势对书法的雅俗在一定意义上是有影响的。宋代姜夔《续书谱》云:“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钟元常,其次则王逸少。今观二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良由唐人以书判取士, 而士大夫字书, 类有科举习气。颜鲁公作《干禄字书》,是其证也。矧欧、虞、颜、柳,前后相望,故唐人下笔,应规入矩,无复魏、晋飘逸之气。”([宋]姜夔:《续书谱》,载《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岀版社,1979年,第384页。)这里一方面说明字势平正是俗气的,是欧、虞、颜、柳等唐人的过失;

另一方面下笔应规入矩,无复魏、晋飘逸之气,也直接点明唐人不如魏、晋是结字取势过于平正的缘故。又如董其昌云:“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所谓迹似奇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 [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载《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岀版社,1979年,第541页。)又说“古人作书,必不作正局,盖以奇为正,此赵吴兴所以不入晋、唐室也。”([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载《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岀版社,1979年,第541页。)这几例很好地说明了结字取势对书法雅俗审美的影响。

自作诗《过绍兴口占》180cmx97cm

以“二王”手札为代表的魏晋名碑帖在结字取势的技法处理上,如重心右擫、局部右擫、局部重心移动、多点式重心组合等处理方式,与较为堂正、结字取势趋于稳定的一类字,如唐楷结字方式存在根本性差异,其为书法理论教育、书法创作实践注入了新的思考方式,具有一定的学术参考价值与实践意义。从“二王”书法结字取势的呈现状态而言,“二王”可能要表达的思想和审美,是书法结字取势应当回应对天地自然生命情态、生命精神、社会思想文化、审美观念的体悟,使书法成为自由、独立、自我表达、自我实现的沟通天地精神的载体。

自作诗《过绍兴口占》180cmx97cm

经典的艺术作品,一定折射同时期的审美思想和作者对天地自然之参悟、高超之技巧表现手法以及完成作品时之丰富情感,在时空、人文、个体特性交织中表达自我。“二王”书法结字取势活泼泼的呈现,显然是魏晋审美的外化与凝结。这是“二王”书法结字取势律动变化留给我们思想与审美的思考,其为现当代书体提供了新的审美思考方式,其学术价值和意义值得我们去进一步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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