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时光的长河里,总有一些身影,如巍峨的高山,默默承载着岁月的风雨;总有一些故事,似陈酿的老酒,历经沧桑愈发醇厚。我的老父亲,便是这样一位用一生书写坚韧与担当的人,他的故事,是镌刻在我生命里最深的印记。
1934年9月8日(农历7月30日),父亲降临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作为家中长子,生活的重担早早地压在了他稚嫩的肩头。爷爷是个裁缝,常年在外奔波,家里的农田便成了奶奶和父亲日夜操劳的战场。仅上了两年旧时私塾,因家境贫寒,父亲不得不辍学。十二岁,当同龄人还在父母怀中撒娇时,他已学会打草鞋、搓蚊烟,穿梭在社坛场上,用那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十四岁,又挑起扁担,下苦力挑煤炭,用汗水换取一家人的温饱。那一步步沉重的脚印,印刻着他对家庭最质朴的爱与责任。
1952年,十八岁的父亲,经他三叔介绍,与同村同社同龄的母亲喜结连理。母亲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外公是丰都老适成中学的高中毕业生,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文化人。小时候,母亲常教我诵读“三字经”“道德经”“女儿经”,那些朗朗书声,为我打开了传统文化的大门,也让我感受到父母结合带来的文化交融。
婚后,父亲怀揣着保家卫国的热血,两次报名参军。1952年,因体重太轻(176cm,体重仅100斤)未能如愿。次年,姐姐的出生仿佛带来了好运,父亲顺利入伍,成为辽宁省大连市长海县长山岛上的一名重机枪手。在部队里,父亲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从士兵一步步成长为班长,光荣入党,还晋升为排长,多次荣立三等功。正当他获得保送沈阳第二部校读军校的宝贵机会时,家中却突生变故。叔叔因姐姐生病,心急如焚地将正在丰都良槡墩大炼钢铁的母亲叫回社坛为姐姐看病,却因此被诬陷为反革命,背上破坏钢铁生产的罪名,不得不东躲西藏。远在部队的父亲得知消息后,毅然放弃前程,选择退伍回家。他说:“我要回去保护家人。”那一刻,军人的使命与家庭的责任,在父亲心中,家庭的分量重若千钧。
回到家乡后,父亲依然投身于家乡建设。他先后担任敬老院院长、大队民兵连长,每一个岗位,他都兢兢业业。1971年,父亲任县武装部军事教导员,带领丰都民兵团修建襄渝铁路。在工地上,他担任石工排长,日夜奋战在一线。也正是那段艰苦的岁月,让他患上了尘肺病,从此病痛缠身。铁路修建完成后,组织安排他去仁沙乡当武装部长,可由于当时信息不畅,任职通知被大队支部书记曾尚财卡住,父亲与这个职位失之交臂。即便如此,父亲没有抱怨,而是继续扎根家乡,担任社坛公社九大队(现三桥村)支部书记,一干就是三十八年,直至2011年。这近四十年间,他将自己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片土地上,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为家乡的发展殚精竭虑。
如今,父亲已年近九十一岁,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尘肺病更是如影随形。今年4月1日,父亲因肺部感染住院,至今仍未好转。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被高烧折磨得面容憔悴,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我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扎着。曾经那个为我们遮风挡雨、扛起全家重担的父亲,如今如此虚弱,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多为他分担一些苦难。
父亲的一生,充满了坎坷与波折,命运似乎从未给予他太多眷顾。但他却用自己的脊梁,撑起了一个家;用自己的坚韧,为我们树立了榜样。他是我心中最伟大的英雄,是我永远敬仰的人。此刻,我虔诚地祈祷,祈求菩萨保佑我的父亲,愿他能战胜病魔,早日康复。我多么希望,还能再听他讲那些过去的故事,再看他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再享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馨时光。父亲,您一定要好起来,我们都在等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