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谷,这个名字或许你不熟,但他写的“年年依样画葫芦”却早已流传千古。要理解这句诗背后的故事,还得从他的跌宕人生说起。
陶谷本姓唐,字秀实,生于晚唐乱世,家乡是如今陕西的彬县。他的童年充满刀光血影:父亲被一个叫杨崇本的节度使所杀,母亲被强占为妾。无依无靠的陶谷只能成为杨崇本的义子。结果没几年,杨崇本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毒杀,陶谷趁乱带着母亲逃出魔窟,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陶谷学会了一个道理:要想活下来,得变得更强。但这个“强”字在他这里,往往意味着不择手段。唐朝灭亡后,中原陷入群雄逐鹿的混战局面。陶谷投奔了后晋建立者石敬瑭,为了避讳,改了姓唐为姓陶。从此,他便开启了自己步步为营的官场生涯。
后晋建立之初,各路权臣招揽人才,陶谷钻营得力,很快获得宰相李崧的提拔,飞黄腾达。然而,石敬瑭“割地称儿”的行径招来骂名,契丹对后晋的控制愈发强硬。石敬瑭去世后,他的继任者石重贵试图对抗契丹,却引发战争。契丹军队打进开封,后晋灭亡,陶谷随同朝廷被俘。
在契丹囚禁期间,陶谷的求生本能再次显现。他“夜观天象”,得出中原会再现新主的结论,于是设法逃回。果然不久后,刘知远建立后汉,陶谷再次找到靠山,并投靠了当时炙手可热的权臣苏逢吉。然而,这个时候的陶谷已显露出他最让人不齿的一面。曾经提拔他的恩人李崧,与苏逢吉不合,李崧本希望陶谷能从中缓和矛盾,结果陶谷反倒在苏逢吉面前添油加醋,最终让李崧一家被满门抄斩。
陶谷的背叛让他成为人人心寒的“无耻之徒”。即便如此,他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后汉灭亡,郭威建立后周,陶谷毫不犹豫又换了一面旗帜,继续在新朝廷谋得官职。他极善察言观色,曾在柴荣手下讨得翰林学士的职位。这份差事说是文学工作,其实是通向宰相的跳板。但陶谷虽然有职位,却毫无威望,他用尽手段打压对手,甚至不惜陷害同僚。
有一次,他被派往南唐出使。南唐国力不及后周,只能对陶谷礼敬三分,不仅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献上了美女相伴。陶谷假装正人君子,写下“西川狗,百姓眼,马包儿,御厨饭”之类的调侃诗,以示自己洁身自好。可实际上,他很快就对一位在驿馆打扫卫生的女子动了心。这女子并非普通人,而是韩熙载特意安排的名妓秦弱兰。陶谷和秦弱兰风流快活了一段日子后,满以为自己得了良缘,还写下缠绵悱恻的词句抒发情怀。结果消息传遍天下,连柴荣都对他的行为深感厌恶,视他为耻辱。
等到赵匡胤黄袍加身,后周被宋朝取代,陶谷又一次见风使舵,率先拟好了禅位诏书,抢着在新皇面前表忠心。赵匡胤虽然厌恶他的无耻嘴脸,但碍于表面功夫,还是留他一个礼部尚书的官位。然而,陶谷做了一辈子官,始终有个未圆的梦——做宰相。可惜,无论他如何巴结、游说,赵匡胤始终没有松口。
赵匡胤曾嘲讽陶谷的文才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暗指他不过是模仿前人的陈词滥调,没有真正的能力。这句话戳中了陶谷的痛点,令他愤懑不已。他最终写下那首《自嘲》诗:“官职须由生处有,才能不管用时无。堪笑翰林陶学士,年年依样画葫芦。”
直到970年,陶谷带着满腔遗憾病逝。他的一生可谓机关算尽,却始终不得人心,甚至在后世被冠以“宋朝最无耻文人”的称号。
回头再看那句“年年依样画葫芦”,我们或许会多一分复杂的感慨。是自嘲,也是世间百态的写照。陶谷的人生,既是一场官场沉浮的闹剧,也是人性深处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