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在除夕夜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他说这个人是他刚回国的青梅，让我不要发疯吓到人家。
七年恋爱，他终于不再掩饰对我心境障碍的嫌弃。
我的心沉入谷底，强撑笑意：
“放心，我不会发病的。”
却在他露出满意神色的下一刻，我继续道：
“既然你对我的病成见颇深，那分手吧。”
曾经照进我心底的那束光熄灭了，我也该离开了。
01
“关漫，又是哪点让你生气了？！我只不过是让祝笙来家里过个年而已！”
沈旭哄好了愧疚的祝笙，下楼对我深深皱眉，大概是不知道我又发什么疯，面庞带着点隐隐的不耐。
“没有，只是我个人的问题，我配不上沈总。”
我没跟他对视，下意识侧头看向窗户上的彩灯，不明白自己精心布置这么久的意义是什么，甚至家里的每个窗户的彩灯和窗花都是不一样的，这些是我费了很久的心思。
这个年，还真不如不过。
沈旭看着我的模样，强压下心头那口火气，半晌才深深叹气，伸手搂住了我。
“关漫，我是最爱你的，不然也不会坚持七年，你因为祝笙就怀疑我？”
我眼神黯淡下来，从灯上移开目光，直接伸手就推开了他的怀抱，力度很重，推得沈旭愣了愣。
曾经沈旭确实对我很好，哪怕知道我有心境障碍也不离不弃、处处周到。
他一直都像一束光一样，照在我心里。
可是这一切在半年前变了，因为祝笙根本就不是最近才刚回国。
半年前我就发现沈旭假借出差之名幽会，本来平稳的病情瞬间再次复发。
当天晚上我就控制不住的开始躯体化，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挠出一道道血痕。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病一时半会，大概是好不了了。
自那之后，我近乎偏执的开始搜寻沈旭一切出轨的证据，从酒店的开房记录，到私家侦探跟拍的照片，一次次一桩桩，都让我多次暴躁和抑郁。
我想戳破，但又害怕失去沈旭。
之前只要一想到分手这件事，我就控制不住的想呕吐，整个人都难受的厉害。
直到今天，他光明正大的撒谎把人带回家，我终于还是心灰意冷，强撑着本能里的恐惧，提出了分手。
吵架没有意义，我已经忍受了他太久。
医生曾经对我说，心境障碍症的人其实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不忍心伤害别人，只能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想康复最重要的就是要勇于踏出第一步，只为自己而活。
如今，我也在努力做到。
“关漫......”
沈旭嘴角扯出一抹强颜欢笑，随后从一旁祝笙的包里拿出一块奶糖，他剥的很急，几乎是几秒就剥完塞到了我嘴里，生怕我再次发病。
我一开始咬紧齿关，又被他捏开下巴。
下一刻，奶糖在嘴里发出浓烈的奶香，沈旭看我吃了糖，不由松了一口气，为祝笙说起好话来。
“你看，人家祝笙都特地给你准备了奶糖，知道奶糖能安抚你的情绪，你还那么想她，还跟我提分手，本来挺好的事情。”
我看他颇为熟稔的翻找祝笙的包的样子，脖颈上的新鲜红印，就心里开始犯恶心。
沈旭趁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忍不住偷腥，而祝笙这个女人，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宣誓主权。
糖在嘴里化开，带着熟悉的甜腻，曾经最能安抚我情绪的东西，此时此刻让我觉得腻的恶心，下一刻我就吐掉了糖。
“关漫！你这是干什么！”
在沈旭指责的声音里，我强烈的难过情绪一旦上来，伴随的就是剧烈的情绪波动。
“呕！”
我喉咙一堵，躬身弯腰就把刚才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出来，生理性和情绪的问题让自己眼泪簌簌直掉，禁不住嘶哑出声。
“滚开！别碰我！”
沈旭刚要上前，闻声不由愣住了。
02
“你这......怎么回事啊......”
吐到最后，苦涩的胆汁都一并吐了出来，嘴里弥漫着浓重的苦味。
沈旭表面关心，我却没有错过刚才他眼中的嫌弃和半步后退。
我没理会，直接捂着嘴巴去卫生间洗漱，沈旭不出一会也跟了上来，大概是做了心理建设才拍了拍我的后背。
“又发病难受了？不是已经好了很久吗，上次吐还是半年前吧，关漫，你先别激动，我错了，这件事是我不对。”
我咳出嗓子里最后那点东西，漱口洗脸，看着镜子里眼睛通红的自己，和沈旭拍在我肩膀上的手，又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了上来，不由咬牙重复。
“别、碰、我！”
后背上的手一愣，伴随着沈旭的一声叹息，他收回了手，似乎是强忍下不适，拿着拖把去收拾了。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帮我收拾，不过那会没有虚情假意，在我难受至极的时候，沈旭会眼含泪水抱紧我，不停的亲吻我的额头，心疼我受的这么多苦。
恍惚间，那个曾经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好像在冲我温柔的笑，而后低声开口。
“关漫，你千万别放过他，一定要离开他。”
我看着镜子里已经情绪稳定的自己，强压下胃部的痉挛，再次去客厅的时候，沈旭已经收拾完了地面，坐在沙发上担忧的看我。
我没多说，直接就回了卧室上床睡觉。
除夕夜没有关灯的习惯，我关了主灯点亮夜灯，在客厅新年钟声敲响倒计时声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我洗漱完出卧室的时候沈旭刚下楼，经过主卧时发现主卧干净整洁，家里的被子都是我来弄。
家里三室一厅，我昨天为了不跟沈旭睡直接睡了次卧，祝笙睡的客卧，那沈旭昨天睡的哪个卧室，不言而喻。
因为沈旭从来都不叠被子。
沈旭也注意到我的目光，强行解释起来。
“这不是大年初一吗，我就叠了个被，新年新气象，先养成好习惯。”
我冷着脸没吭声，下楼之后发现祝笙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围着我的围裙，整个人自然又热情的招呼我吃饭。
“关漫，昨天睡的怎么样？快来吃饭吧。”
我低头看了看餐桌，一桌子的油腻荤腥，全都是我吃不下的东西，一碗白粥都没有。
她知道我昨天刚吐过，特地做的这些给我添堵。
“不用，我不吃了。”
我开口拒绝，沈旭见状皱紧眉头，指责出声。
“祝笙起了个大早做的，你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不照顾客人，反而让客人照顾你，好意思吗？现在还不给客人面子，连饭都不吃。”
看着沈旭强忍怒火的模样，我苍白扯了扯嘴角。
“她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给我做的。”
“关漫！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在祝笙面前失了面子的沈旭下意识怒斥出声，拽着我的胳膊就扯到餐桌前，不顾我的挣扎，把着我的后颈就要强行给我塞吃的。
肉塞到嘴里，肥腻一碰到我的牙齿，我就干呕出声，一把推开了沈旭。
“沈旭！你疯了吗？！我昨天才刚吐过！”
沈旭表情愣了愣，随后冷笑出声。
“我昨天就应该回过神，关漫，你的病都好多久了？怎么可能说吐就吐！还让我给你收拾，昨天装今天也装是吧！”
“沈歌！不要吵了，关漫不爱吃我就给她做点粥好了！没关系的！”
旁边的祝笙面上状似担忧，伸手就挽住了沈旭的胳膊，轻声劝道。
“不用给她做！她自己没胳膊没腿吗！一天天就知道装病！”
早餐过后，沈旭就要带着祝笙出门游玩，他担心我出么又整幺蛾子，我被留在了家里，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离开。
我心里一片死灰，绝望之下，死志升起。
03
曾经沈旭真的非常爱我。
我们高中相识，我高三的时候因为心理问题转学进了他们班里，他是班长，我性格内向，在全班面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字都说不好，彼时同学们都笑，还是他一拍桌子，半开玩笑的说。
“我看谁敢笑新同学！谁笑谁上去做自我介绍啊！”
我都快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了，那时候我自卑，敏感，觉得自己不配喜欢上谁。
但他对我的心思好像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最后照毕业照的时候，同学们甚至还起哄让他站在我旁边，那时候我脸都红透了。
我跟沈旭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高考考完的那个漫长的暑假，他就跟我表白了。
那时候的他眼神明亮，浑身都是少年气。
“关漫，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之后就是大学生活，毕业，找工作。
整整七年的感情，变质竟然只需要一句祝笙回来了。
祝笙是他的青梅竹马，半年前的那天，沈旭正在给我煮粥，我只看见他接了个电话，随后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带出一点狂喜，下一刻就说有个朋友回来了，我要去接。
那天回来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是祝笙，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们的感情就已经变质了。
沈旭深夜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多，每次都说是加班，要么就是出差，而我也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他每次都在陪着祝笙，他对我也越来越不耐烦。
越想越难受，曾经那些美好记忆跟现在的沈旭对比之后，仿佛一瞬间就割裂开来。
我颤抖着身躯抱住了自己，耳朵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幻听，我知道，这是自己又发病了。
我想疯狂的砸东西，想把这个家砸的稀巴烂，想冲出去质问沈旭，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不喜欢我直接说又能怎么样，何必选择这种方式！
外面的鞭炮声适时响起，让我猛地打了激灵，不由缓缓往楼下望去，是一群孩子在玩烟花，大人在一侧温柔的笑着。
往更远处看去，则是形形色色出门迎接新年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期待。
是啊，今天是新年的一天。
男朋友和青梅竹马出门去玩了，下午他们会看一些贺岁的喜剧电影，晚上再在烟火里互相接吻，彼此祝福。
在新年的第一天，我也做出了一个选择。
我已经疲于再伤害任何人了，包括我自己，也不想再吃那一把苦涩的药了。
想到这，我颤抖着从沙发上起来，光着脚一步步往外走去，而是直接坐电梯上了天台。
脚踩在冰凉水泥地面的时候真的好冷，也是，现在已经寒冬腊月了，要是还能坚持的话，我其实希望自己死在春天的。
我踩上天台的边缘，寒风吹起我的头发，我缓缓张开手臂，幻想自己是一只鸟。
底下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我，纷纷大喊着劝说，让我别冲动。
我没理会，只是贪婪的享受着最后这段时间。
有人认出了我是谁，似乎打电话给了沈旭，沈旭赶到天白的时候，却是大发雷霆。
“关漫！你到底在胡闹什么？！还不快从上面下来！因为这点事你就要自杀？什么时候你这么矫情了？！都陪你这么久了，你的病什么时候好的我还不知道吗？现在装什么装！”
即使旁边消防人员警告沈旭不要刺激我，他也不管不顾，依旧对我恶言相向。
“关漫！你快下来吧！我今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好不好？！你千万别冲动啊！”
祝笙依旧楚楚可怜，似乎为了我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我缓缓转过身，对上沈旭怒极的眼睛，忍不住怒斥出声。
“......沈旭！这么多年、是你对不起我！事到如今，跟你我已经无话可说！只希望下辈子再也遇不到你！”
言罢，我没有半分犹豫，眼睛一闭就往后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