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魂只为陪她七天,却遭到唾弃鄙夷,后来我魂飞魄散,她又彻底疯狂......

言湘故事会 2025-02-20 16:02:29

忘川河里,我泡了三千年,都没能忘记把我养大的姐姐。

神使念我痴心,准我回魂七天,了却执念,代价是魂飞魄散。

我甘心接受。

鼓足勇气告白后,她却怒斥我罔顾人伦。

我被歹徒折磨碎尸之时,她却和男友缱倦缠绵。

后来,她用尽手段,搅动满城风云,却连我一块残骸都寻不得。

1

楚月恒刚刚逃出门,不巧撞进了姜梨的怀里。

她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力度却控制得恰到好处。

“长本事了,敢给我下药!”

对上姜梨厌恶的双眼,楚月恒下意识否认。

她却不信,冷哼一声。

“亏得我还担心你,刚跟江淮解决完,就带医生来找你,看来我没跟你,自己服下解药了?”

她贴近他,看上去亲昵,说出的话却淬了冰。

“劝你别再觊觎我了,我是你姐姐,咱们不可能,以后你再敢给我下药,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望着姜梨的背影,楚月恒紧紧抿着唇。

“姐姐,没有以后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她走得太决绝,并未听见他的话。

楚月恒刚出门,就看到城市中心硕大的屏幕上,昨晚江淮抱着姜梨走进别墅。

配字:美女导演姜梨与大明星江淮好事将近。

他身上冷颤,那时候他正在被一刀刀肢解。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尖叫出声。

姜梨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她讥讽,“未婚夫抱我回家,有那么好看吗?”

楚月恒摇摇头,下意识跟着姜梨走。

她猛地停住,他被撞倒。

“我来接江淮,你跟着我干什么?”

楚月恒心中苦涩,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了,他习惯跟着她。

他的手掌被坚石刺穿,流了好多血。

姜梨微微皱眉,伸出手想要扶楚月恒时,江淮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拉。

“阿梨,昨晚,你真的好温柔。”

江淮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红痕。

转过头,他才看见地上的楚月恒,嘲弄道:

“谢谢你的药,才帮我和你姐姐修成正果。”

他故意很大声,引得路人好奇,驻足停留议论纷纷。

姜梨挽着江淮,偏过头对楚月恒冷冷吐出一句,“还不嫌丢人?”

楚月恒捂着心口,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心还会痛?

望着姜梨窈窕的背影,他不禁想到从前。

从前,她身边带着的人一直是他。

楚月恒十五岁那年,他父母死于车祸,二十岁的姜梨收养了他。

她比他大五岁,按辈分应该叫她姐姐。

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脚却受了伤,走不了路,是姜梨不辞辛苦,亲力亲为照顾着他。

为了给他治病,她放弃好几个大项目,带他飞到世界各地去找名医。

姜家强迫她商业联姻,逼她把楚月恒这个拖油瓶送走,她毫不犹豫脱离家族,自立门户,直到她名下的产值超出姜家后,姜家才来求和。

有一次,楚月恒被仇家绑到东南亚,她三个日夜不眠不休去将他抢过来。

被找到时,他遍体鳞伤,呼吸微弱,却还在笑着安慰她。

“姐姐,不哭,我不怕死。”

姜梨崩溃大哭,“可是我怕,没有你,我怎么活?”

从来不信佛的她,跪拜三千台阶,为他祈求。

天可怜她,楚月恒抢救成功。

她对天发誓,“我永不会再让月恒陷入危险之中,若违此誓,后悔终生,孤独终老。”

可是,就在昨天,她将中了药的楚月恒,丢在酒店,连门都忘记关。

在她去找江淮后,一个逃犯谋财,推开虚掩的门,溜了进去。

歹徒穷凶极恶,将楚月恒狠狠折磨后,又残忍杀害。

死后,奈何桥上,他喝了108碗孟婆汤还没忘却前尘。

孟婆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疼坏了,抢下他手中正要喝的碗,将他丢进忘川。

忘川内的时间是凝固的,与外界不同。

整整三千年,他依旧忘不了姜梨。

神使看不下去了,念他一片痴心,准许他回魂七天去了却前缘,不过,代价是魂飞魄散。

他恭敬跪拜,“谢大人!楚月恒心甘情愿!”

楚月恒小心翼翼地拆开包着碎肉的纸巾,那是他刚在酒店捡拾的,仅存的身体组织。

即使在冥界走一遭,死前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

他将自己残缺的身体烧成灰。

火光照应在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增添几分生机。

如果姜梨刚刚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脸惨白得瘆人。

楚月恒走到日历旁,撕下第一页,这是他的冥历,只有七页。

他摸着屏保上姜梨的照片,喃喃轻语。

“姐姐,这是我和你告别的第一天。”

2

江淮出入姜梨别墅的事,很快冲上热搜。

姜梨召开记者会,当场官宣了她们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会上,她还宣布,她执导的爱情偶像剧《月梨》的男主角,就是江淮。

楚月恒眼根微湿,留下两行清泪。

他胡乱擦了擦,原来死后不仅会心痛,还会流泪。

《月梨》的男主角本来是他,他害怕外人说他走后门,特意要求姜梨盲选。

为此,他努力了一年,最终,凭实力打动了所有投资方。

经纪人宋芸的电话打来。

“月恒,我打听了,是姜导要求换掉你的,她不是你姐姐吗?你们闹别扭了?”

楚月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不是闹别扭,而是她单方面跟他决裂了。

自从杀青宴那晚,她和他的关系破裂,陡转直下。

那天,姜梨作为导演,带着楚月恒去参加宴会。

她喝多了,他扶她去休息。

姜梨穿着高跟鞋,脚下不稳,拉着楚月恒摔在床上,他压在了她的身上。

被梦寐的玫瑰香缠绕,他情不自禁贴近她,主动吻了上去。

她亦环住他的腰,与他痴缠。

那一刻,楚月恒是窃喜的,原来暗恋的姐姐也喜欢他。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姜梨踢下床。

她的眼中已恢复清明,一片冰冷。

楚月恒没留意到她在发怒,借此良机表明心意。

姜梨却第一次严厉地训斥他。

“简直荒唐,居然喜欢上姐姐,真是不知羞耻、罔顾人伦!”

一向听她话的楚月恒头一次忤逆她,他眼中满是执着。

“可是,我们不是亲的,你刚刚明明也……”

“够了!”姜梨恼羞成怒,断了他所有的资源。

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她带着新欢江淮到他面前介绍。

江淮跟他有五分像,他不死心去问她,是不是故意捧个替身刺激他。

姜梨嘲讽他,“我对阿淮一见钟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少自作多情。”

从前,她所有的资源都是给楚月恒的。

那天之后,她用尽手段,砸了无数的资源捧红了江淮。

楚月恒心中酸涩,但是,很快,他就释然了。

毕竟他已经死了,就算当选男主角,也没有机会去演了。

他笑着擦干泪,打给姜梨,想要给她送祝福。

可是,他一遍遍打,却被一遍遍挂断。

终于,意外接通,电话里传出暧昧不明的声音。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姐姐?”

显然,他的声音吓到了对面的人。

姜梨哑着嗓子,“换男主角的事,我已经决定好了,你闹也没有用。”

“我不是来找你闹,我是想祝你订婚快乐。”

她愣了一下,颇为诧异,想到什么,又狠狠警告他。

“别想着以退为进耍花招,这事没得商量。”

电话从他手里无力滑落,锁屏上,姜梨的照片出现一道裂痕。

楚月恒捡起手机,联系宋芸,帮他解除掉所有合作。

当他编辑退圈文案之时,姜梨的电话闯了进来。

“楚月恒,你故意气我是不是?你解除合约,知不知道我要帮你赔多少钱?”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怒火喷薄而出。

楚月恒平静地回答:“出道两年,我赚了不少钱,我自己出钱赔。”

他理智地解释,她反而不适应了,语气稍微放缓一些。

“是你做错了事,我才对你略施惩罚,等你改过自新,以后我送你更好的资源。”

姜梨依旧以为他是因为换男主角的事生气,她不知道,还有一份合同,楚月恒没有处理。

是跟她的公司解除签约关系的合约,楚月恒将违约金存到一张卡上,打算过几天连同合约一起寄给经纪人。

楚月恒编辑好退圈文案,打算第七天发布。

宋芸告诉他,他入围了金像影帝,今晚就会公布名单。

听到这个消息,楚月恒是高兴的。

两年内,明明能靠姜梨的资源,他却依旧苦练演技。

他的脚有旧伤,不能剧烈活动,但是,为了拍打戏,硬逼着自己去练习,坚决不用替身。

杀青后,他的脚差点废掉,姜梨心疼坏了,不许他以后再接任何打戏。

但是,等到名单公布时,他发现里面没有他,反而有江淮。

宋芸气哭了,“一定是江淮顶替了你。”

正在楚月恒想哪个环节出错之时,姜梨带着江淮回家,他的手中捧着明天上台用的奖杯。

“阿梨,你真好,我想要你就给。”

瞬间,楚月恒明白了,又是姜梨做的。

他曾对她说过,他拼命地演戏,想要凭实力拿一个影帝的奖杯。

他颤抖着质问:“为什么?”

3

姜梨面无表情,“我未婚夫想要,我当然要给。”

江淮似是被她的这番话感动,俯下身亲了她一口,回过头挑衅地看向楚月恒。

楚月恒死死抓着衣角,身躯止不住颤抖。

他了解姜梨,她对喜欢的人一向是有求必应,看来,她真的很爱江淮。

江淮缓缓走上前,将奖杯递过去。

“我可以借你摸摸,明天还我就行。”

楚月恒没有伸出手,江淮硬往他身前送。

啪地一声!奖杯摔在地上碎了。

江淮红着眼圈看向姜梨,面露委屈。

“阿梨,楚月恒在怪你将影帝送给我,他是故意的。”

刚刚江淮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姜梨的视线,她看不清这边的状况。

她当着楚月恒的面,踮起脚替江淮吻干眼泪,却在走向楚月恒时,满身的温柔化为无限的愤怒。

“给你姐夫道歉!”

楚月恒不卑不亢,“不是我做的,凭什么道歉?不信的话可以查监控。”

江淮瞥见角落里的微光,有些慌张。

姜梨的眼中却愠色更盛。

“别以为我不知道监控昨晚坏了,什么都查不出来,你别想推脱,我是怎么教你的?做错事,就该道歉。”

楚月恒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姜梨气笑了,警告他,“不道歉,就收拾东西滚蛋!”

他时日无多,不想在莫须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对不起,姐夫。”

听到楚月恒的称呼,姜梨愣住了。

但是,他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并未看清她眼中的异样。

江淮拍了拍楚月恒的肩膀,得意地应了一声。

“哎,月恒乖,姐夫不怪你。”

楚月恒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即使已经是个死人,他依旧感到失魂落魄。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一片冰凉。

隔壁房间暧昧的声音肆无忌惮,整个世界貌似只有他被抛弃。

他掰着手指数着日子,还剩六天。

今天处理完工作的事情,明天该去为他自己准备后事了。

省得将来再麻烦姜梨。

第二日,楚月恒本想等姜梨走后再出门,没想到隔壁的动静从早晨折腾到上午。

他时日无多,不想再耽搁,拿起手机和证件就要出门。

刚推开门,他就碰到只穿着一件吊带睡裙的姜梨。

盯着她锁骨处的红痕,他的脸被烫得通红。

“还没看够?”

他转身逃回房间,听着隔壁两个人穿好衣服后,才敢出门。

客厅里,江淮在喂姜梨吃饭。

楚月恒本想用眼神打个招呼,发现没人看他后,便径直往门外走。

“站住!你去哪?我送你,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姜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月恒微愣,心头升起一丝暖意,她终于不再躲避他了吗?

“你怎么能随便出门?你是最近娱乐圈的焦点话题,万一被记者堵到,说错了话,影响到我和阿淮该怎么办?”

楚月恒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原来是他想多了。

直到姜梨将他拉上车,他都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

“你去户籍办什么?”

“户口本旧了,我去换个新的。”

姜梨似乎心情很美妙,出奇地说:“今天白天无事,我陪你。”

顿时,楚月恒紧张起来,他是去销户的。

4

听到姜梨的话后,江淮也笑着说:

“颁奖典礼在晚上,下午要试穿西装,上午刚好没事,我也陪月恒一起,他的户口只有一页,换起来应该很快。”

楚月恒僵在原地,偷偷地去看姜梨,只见她没有任何怒意,反而宠溺地拉了拉江淮的手。

从前,不少人嘲笑他,说他是克父克母的丧门星,户口本只有一页的绝户。

他不敢跟姜梨说,每天晚上缩在墙角偷偷哭,后来,她知道了,发了好大的脾气,亲自跑到学校,逼熊孩子和家长给他鞠躬道歉。

曾经,有个新星导演醉酒后,嘲笑他是姜导的寄生虫,姜梨大发雷霆,在整个业界封杀了那个人。

她明明知道父母的事是他心底最痛的软肋,可是,在江淮扎他的心后,她却丝毫没有反应。

楚月恒的心口有些闷,原来被爱的人才能肆无忌惮,而他没有资格。

突然,江淮接到电话,说是西装提前送到了。

趁此机会,楚月恒刚想劝她们回去,姜梨却率先开口。

“不顺路,你下去。”

她毫不犹豫,停下车。

看着只剩一公里的导航,楚月恒没有说什么。

丢下楚月恒后,姜梨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他给自己办销户时,工作人员诧异,“只有死人才能销户。”

“还有五天,我就要死了。”

工作人员以为他得了绝症,怜悯地看着他,他也不多作解释。

迈出门槛前,工作人员突然叫住他,激动地递上来一张明信片。

“你是大明星楚月恒吧?我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你,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楚月恒恍惚了一瞬,没想到他还会被一个陌生人喜欢,临死前能满足对方的心愿,他很开心。

天气变幻莫测,刚走几步,天空下起了暴雨。

他不习惯出门带伞,前十年里,一直都是姜梨带着的,每次下雨,她都会替他撑伞。

瓢泼的雨水打湿他的裤子,衣服紧贴在他身上,冰凉又黏腻。

不远处,有几个小混混尾随他,看他穿得好,叫嚣着留下买路钱。

他并不害怕他们,那天杀死他的歹徒,可比小混混残忍多了。

楚月恒冒着雨径直走进一家丧葬用品店,五分钟后,他抱着一个骨灰盒出来,临走前,他特意求老板多包几层,包到不要让人看出来。

手机没电了,楚月恒无法看导航,彻底迷失了方向。

他只好抱着骨灰盒,在漫天大雨中,凭借着来时的零星记忆往回走。

忽然,一辆迈巴赫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溅起的雨水飞到他的脸上。

车牌五个八,京海只此一个,是姜梨。

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他抹了把眼睛,再抬眼,只见五个八的车牌出现在眼前。

姜梨将他往副驾里推,替他系上安全带,稳稳地关上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楚月恒有些恍惚,已经好久没这样被她贴心对待。

车里,姜梨递给他一个手帕,上面散发着专属于她的玫瑰香味。

“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

然后,一路无言,楚月恒有些尴尬,主动打破沉寂的氛围。

“姐姐,我做副驾,姐夫会不会不高兴?”

姜梨烦躁地皱眉,猛踩一脚刹车。

楚月恒身子猛地往前倾,差点磕到头。

姜梨厉声道:“下去,坐后面。”

楚月恒淡淡地“哦”了一声,心想,果然是她忘了。

晚上,本该出席江淮颁奖典礼的姜梨一直待在家里陪着他,反而令楚月恒受宠若惊。

她替他熬姜汤,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后,双眉紧皱。

“怎么这么冰?”

楚月恒苦笑,姜梨误以为他发烧了,实际上,他已经死了。

趁她走后,他将姜汤偷偷倒进马桶,如今,他不是活人,自然不能再碰人间的东西。

他将昨天烧好的骨灰倒进今天买的骨灰盒里,等墓碑做好后,送到墓地去下葬。

指针划过零点,回魂后的第二天已过,他又撕下一页日历。

只剩五天了。

楚月恒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姜梨端坐在沙发上。

她一向作息规律,很少会这么晚睡。

突然,门被推开,一身华丽西服的江淮开开心心坐到她身边。

原来她在等江淮,她是真爱他,才会为他改变坚持多年的习惯。

楚月恒想,只要她能幸福,他也能安心去死了。

他刚躺下,江淮冲入他的房间,“对不起,我走错了。”

嘴上虽然道歉,眼中却在示威。

忽然,他尖叫。

“你弄个骨灰盒摆在屋里做什么?”

5

姜梨被江淮惊动,时隔一个月后,再次踏入楚月恒的房间。

自从他表白后,她不愿再踏足他的领域。

“阿梨,月恒是不是不想我们结婚,所以才弄了个晦气玩意诅咒我们。”

姜梨将江淮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楚月恒。

“你要诅咒我?”

他连忙否认。

她的声音又冷了一个度,“那你在搞什么?”

楚月恒绞着手指,“我喂养的流浪狗死了,想给它一个归宿。”

胡乱说个借口后,他瞳孔微缩,竟然忘了他对狗毛过敏,姜梨也知道的。

但是,她貌似没想起来。

江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抱起骨灰盒,打开后要往马桶里撒。

楚月恒惊慌地大喊:“不要!”

江淮加快手上的动作,然后按下冲水键。

楚月恒晚了一步,一粒灰都没捞起来。

他眼神空洞,绝望地望着旋转而下的水。

江淮幸灾乐祸地笑了,“一条死狗而已,改天姐夫送你几条活的。”

楚月恒双手死死握成拳头,猛地抓起江淮的头,将他的脸往马桶里按。

姜梨及时拉开愤怒的楚月恒,江淮起身,狠狠打了他一拳。

楚月恒摔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姐姐,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吗?”

姜梨盯着他流血的嘴角,神色莫名。

她转过身替江淮擦干脸上的水,再偏过头看向楚月恒时,眼中昙花一现的心疼化为无限的冷意,吐出的话语凉薄至极。

“为了条死狗对你姐夫动手,你真是没教养!”

楚月恒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从前,要是谁敢说他没教养,姜梨恨不得打碎那人的牙齿,割了那人的舌头。

偏偏今日,剜心的话却是从她口中说出。

将来有一天,她要是知道,她纵容江淮扬了他的骨灰,不知她会不会后悔?

但是,楚月恒等不到那一天了。

闲杂人等走后,他翻出所有和姜梨的合照,烧成灰装到骨灰盒里。

他要用他和她过往的回忆,做成一个衣冠冢,来祭奠死去的自己。

他还想给自己烧几件得体的衣服,但是,一想到他很快就会魂飞魄散,貌似用不到了。

天亮后,他去墓地给自己下葬,恰好今天是父母的忌日,他的墓地买在了父母的不远处。

墓地里,他坐在父母的两块墓碑之间,就像小时候,坐在父母中间一样。

“爸、妈,求您们别怪我任性,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来换跟姐姐相处的最后七天。您们走后,是姐姐将我养大,她亲力亲为,温柔细致,是我不该擅自爱上她,给她徒增烦恼。”

“虽然从前我爱她爱得不可自拔,但是,今后不会了。”

“她马上要结婚了,而我再也没机会了,因为我快要死了。”

楚月恒痛苦地闭上眼,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凛冽的声音,吓得他险些摔倒。

“你说你要死了?”

姜梨手捧鲜花,站在他的身后。

楚月恒吓得牙齿都在打颤,想要编一个借口糊弄过去,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

姜梨厉声打断他,“够了!居然敢以死相逼来强迫我接受你,不可能!”

她自动替他找了一个理由,他有些庆幸,更多的却是难过。

原来在她心里,他竟是如此恶劣。

不过,一想到他差点将她拐上床,也难怪她会视他如洪水猛兽。

楚月恒怕她发现端倪,故意用身体挡住他的墓碑。

可是,她没有多看他一眼,祭拜过后,径直往外走。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姜梨呵斥道:“跟上!”

一路上,他察觉到她眼圈红得异常,身子一直在颤抖。

他再三保证不会做傻事后,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楚月恒轻轻叹息,可是,他早就死了。

晚上,姜梨破天荒地拒绝江淮,待在别墅里陪楚月恒。

她紧紧盯着他,生怕一个没看住,他就会做傻事。

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酒,只有她心情不好时,才会这样。

明明快要和心爱之人结婚了,楚月恒想不通,为什么她不高兴?

他如往常一样替他熬醒酒汤,放下托盘后,他瞥见桌子上薄薄的白纸,好像是医院的诊断书。

原来是生病了,怪不得她如此忧愁。

“姐姐,你病了?”

楚月恒下意识想去看,姜梨突然暴起,狠狠推开他。

他的膝盖被擦破流血,她却抓着他的衣服,将他拖了出去。

被重重摔在地上后,楚月恒红着眼,撕掉一页日历。

只剩四天了。

6

接下来的一整天,姜梨都没出现在楚月恒面前。

她在生他的气,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他只是想关心她的身体而已。

他没有时间跟她冷战,所以主动求和。

打了一天的电话,直到傍晚才接通。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接电话的却是江淮,他声音阴狠。

“楚月恒,你个混蛋,你姐姐都要跟我结婚了,你还纠缠她,真是不要脸不要皮!”

他却执着,“叫姜梨接电话。”

“哼,她才不会……”

“谁允许你擅自动我的手机?”

楚月恒疑惑,姜梨对江淮的语气,居然比对他还要冷。

江淮的声音温柔极了,仿佛刚才的阴狠不曾出现。

“是月恒,他找你。”

楚月恒正思索着该如何委婉地说想见她,姜梨率先开口。

“正好晚上有个宴会,你过来吧,我给你介绍资源。”

他哑然失笑,上次她随口一说给他补偿,没想到她真的放在心上了。

宴会上,楚月恒一直走神,与大导演们的交谈心不在焉。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姜梨身上,她私下里和江淮不断做着小动作,席间,江淮的手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腿。

郑导喝多了,来劝他喝酒。

从前,圈子里谁都知道他是姜梨的心尖宠,没人敢逼他喝酒,但是,自从她官宣了江淮后,他便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人人都知道他失宠了。

楚月恒不是活人,液体在他眼里看来,全都是血。

他抗拒地挣扎,求助地看向姜梨。

郑导忽然说,“江淮都喝酒了,你怎么不能喝?”

江淮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月恒,郑导是赏识你呢,就喝一点点没关系,就当是给你姐姐一个面子。”

最终,楚月恒怕扫了姜梨的兴,强忍着不适将一整杯血腥的液体吞下。

咽下最后一口后,他难受得不行,捂住嘴往卫生间跑。

郑导喝多了,口出狂言。

“吐得这么厉害,阿梨,他失宠后是不是忧郁成疾了?”

楚月恒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被碎尸那天的血腥画面不停地涌进脑海。

他脸色惨白如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不知何时,姜梨跑过来扶起他,黏腻的血液蹭到他的皮肤上,她好像刚跟人打过架,手上都是血,胳膊上还有酒瓶子的碎片。

血腥的液体灼烧着他的身体,他痛苦地呻吟。

“姐姐,我快要死了。”

姜梨的声音染上怒火,从头顶传来。

“你要是敢死,我给你骨灰扬了。”

她不知道,他的骨灰早就间接地被她扬了。

楚月恒虚弱地闭上眼,好遗憾这一天,还没多看她几眼,就要结束了。

倒计时只剩三天了。

睁开眼,空荡荡的别墅只剩他一个人。

楚月恒拿起手机想要给姜梨打电话,却看到宋芸给他发了几百条消息。

“祖宗,你又出事了!”

《月梨》男主的宣传片被人扒出抄袭了楚月恒临死前拍的MV。

那段MV是他以自己和姜梨为原型设计的,服装都是他亲自画的,他本想当一个设计师,为了离她近一些,才进娱乐圈做演员。

MV里,他身穿月白色的西服,躺在梨花树下,落尽梨花月又西。

像这样的别离,一待梨花落尽,月亮又会悬系在西天,暗示着他这段暗恋的无果。

《月梨》讲的是暗恋长公主皇姐的小郡王,最终与皇姐修成正果的故事。

故事的走向和结局与现实中的楚月恒截然不同。

楚月恒知道姜梨在《月梨》这部剧里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怕影响到她的口碑,他特意熬了一天,做了一百页PPT,来指出两者之间的不同。

就在他要实名发布时,姜梨的官博实锤了他抄袭的事实。

“《月梨》的主题是我一年前就设计好的,而楚月恒的MV是这个月才拍,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偷看了我的设计稿,我相信各位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楚月恒和他工作室的官微都被网友冲得炸了号。

他刚刚发出去的设计底稿犹如石沉大海。

姜梨的话等于给他宣判了死刑,既证明他抄袭,还暗戳戳指责他是个小偷。

楚月恒刚出道时,影帝不知他背景,故意诬陷他抄袭,姜梨直接封杀了那个不长眼的影帝,为此得罪了好多人。

如今,却是她亲口作伪证来指认他。

网友纷纷骂他,退圈滚吧!

他默默扯下一张日历,撕碎。

倒计时只剩两天了。

最后一天时,他会宣布退圈。

姜梨回来后,没看楚月恒一眼。

他倔强地拦住她。

“为什么?”

7

姜梨嘴角挂着讥讽。

“落尽梨花月又西,非要将我们的名字牵扯到一起,楚月恒,你故意去拍那个,误导人乱猜我们的关系,对不对?或许你还想借着舆论逼我嫁你,真是好算计!”

楚月恒脸色惨白如纸,已然不像是活人。

他摇摇欲坠,“你诬陷我抄袭,我的身后名会永远被刻上污点!”

姜梨并未注意到他话中的异样,“你退圈吧,娱乐圈不适合你。”

曾经他要进入娱乐圈时,她认真地劝过他,这条路很苦,但是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败下阵来。

“你喜欢的,我永远支持到底。”

可是,现在她却逼他放弃他喜欢的事业。

楚月恒不可置信,踉跄着后退险些摔倒。

姜梨及时扶住他的胳膊。

他抬眼,却撞见她的眼中一片冰凉。

“你和江淮的人设撞了,我只能捧一个。”

“明明是我先来的!”

楚月恒声嘶力竭问出这句话,既是指出道的时间,也是指遇见她的先后。

姜梨明显听出了他的一语双关,斩钉截铁地回答。

“爱情不分先后。”

楚月恒双眼空洞,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仿佛要石化。

再次睁眼,他在房间里。

他不记得晕倒的事情,自然不记得是谁将他送回房。

只剩最后两天,即使关系到了冰点,他也想看到她,否则永远都没机会了。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进《月梨》剧组了。

正在楚月恒一筹莫展之际,恰好,她发信息叫他去帮着拍几场戏。

江淮档期排不开,正好楚月恒和他外形相似,去给他当个替身。

养育之恩大于天,虽然楚月恒不太情愿做人替身,挣扎一番后,仍然去了。

第一场替身戏是床戏,楚月恒有些害怕,他从来没拍过亲热戏,连吻戏都没拍过。

但是,妆造已经做好,他临时反悔的话,怕姜梨不开心。

江淮特意告诉他,“阿梨舍不得我去演脱衣服的床戏,所以才叫你来当替身。”

楚月恒强忍酸涩,任由工作人员脱他衣服。

他只穿一个底裤,闭眼躺在床上,却一直没听到导演喊开始。

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到姜梨正在上方直勾勾看着他,目光仿佛要杀人。

一个激灵,他吓得坐起身,她迅速将外套丢给他。

“来剧组脱光了勾引我,你要不要脸?”

楚月恒刚想问,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江淮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

“阿梨,我的脚好像扭伤了,一会的打戏要不让月恒替我?”

闻言,姜梨俯下身,轻柔地抚摸着江淮的脚腕。

楚月恒死死盯着眼前的场景,她以后有心爱之人陪伴,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孤单吧?

姜梨点头同意了,从前,她怕他的脚旧伤复发,坚决不肯他再碰打戏,如今却为了江淮破例了。

楚月恒努力学习武术老师教的动作,争取一次过。

可是,他刚开始做第一个动作,姜梨就不满意,试了三次后,她直接将他赶了出去,“不合格,换人,他太差劲了。”

楚月恒的演技都是她亲自教的,如今,她却将他贬低到尘埃里。

剧组都是捧高踩低之人,被姜梨冷落后,他缩在角落里,往日里捧着他的人,甚至没一个人来给他送饭,还好,他不需要吃。

晚上,寒风阵阵,姜梨依偎着江淮在房车里取暖,楚月恒抱着膝盖在室外无处躲藏。

一个受过他恩惠的三线男星来给他送毛毯。

“谢谢你,周言。”

周言将毯子披在他身上后,手不安分地往他胸膛摸去。

楚月恒拼命推开他,“你干什么?”

他舔了舔嘴角,面露鄙夷。

“你姐姐不要你,我来疼你。”

周言是圈内有名的双插头。

楚月恒一步步后退,周言一步步逼近。

“江淮说了,随便欺负你,有他兜底。”

见楚月恒反抗他,周言狠狠打了他一拳。

就在他再次挥拳时,楚月恒将刚才偷偷捡的坚石砸向他的脸,之后狠狠踢在他两腿之间。

周言倒在地上哀嚎。

刚才周言的凶恶,令他不禁想起在酒店里被歹徒折磨致死的场景。

他死死攥紧拳头,虽然性子温和,但他不是没脾气。

楚月恒狠狠拍着姜梨的房车,巨大的响声打断了里面两人的温存。

姜梨打开门后,他绕过她,将里面的江淮扯出来,用尽全力朝他的脸上砸了一拳。

“周言说了,是你让他欺负我的。”

姜梨的眸中染着火,江淮眼角挂着泪珠。

“冤枉,都是楚月恒的苦肉计,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姐姐,我没有。”

8

姜梨的目光在楚月恒和江淮身上环视。

楚月恒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眼中蓄满泪。

“求你,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姜梨冷冷地抽出手。

“你三番五次挑战我的底线,叫我如何信你?”

最终,姜梨推开楚月恒,挽着江淮回房车。

她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推开楚月恒。

还没等天亮,姜梨就命人将楚月恒送回去。

他死死挣扎,手用力扒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但是,她全都无动于衷。

楚月恒的指甲全部破碎,他痛得颤抖。

望着姜梨的背影,他满眼遗憾。

回到别墅后,他撕下昨天的日历。

倒计时只剩最后一天。

揉碎手中的日历后,他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反正将死,她信与不信,都与他无关了。

最后一天,他用来清除她留在这个家的所有痕迹。

当所有物品被都快递拿走捐赠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又挂在了热搜上。

#楚月恒剧组大尺度床照曝光

#楚月恒欺负江淮,抢男主戏

#姜导宣布与楚月恒解除合约

评论下面,铺天盖地的骂声,还有网友给他P的血腥照和遗照。

楚月恒淡淡地看了一眼,与他死时的惨状相比,不值一提。

姜梨宣布《月梨》停工一天,大概是她需要做公关。

半小时后,本该在媒体镜头下的人出现在别墅里。

她眼睛微红,怒气冲冲“你怎么不接电话?”

闻言,楚月恒看了看,才发现她打了几十个。

“对不起,静音了。”

姜梨将合约拿给他,“违约金我帮你付了,你不适合再待在娱乐圈,退了吧!”

楚月恒早已准备好退圈公告,几个小时之后便会发布,为什么她就不能再等等?

尽管心中惊涛骇浪,但他面无表情点头。

姜梨的怒气消减了几分,“以后我养你,你不需要出去赚钱。”

楚月恒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见他如此乖顺,她心情转好,如往常一般跟他找话聊。

他全都淡淡地回应。

姜梨见他提不起兴致,便主动问:“你还想当设计师吗?”

楚月恒的心微微颤动,原来她还记得。

“不想了。”

明天他就魂飞魄散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梨觉得诧异,她知晓他有多喜欢设计。

“那就算了。”

她突然看见桌子上的日历,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一页?”

说完,她伸出手去碰。

楚月恒抢过来藏在身后,故作淡定。

“其他页都被我撕掉了。”

姜梨不再追问,楚月恒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试探地问道:“姐姐,今天一整天你可不可以都陪我?”

她迟疑半晌,刚要回答,江淮的电话打来。

“阿梨,下午有个音乐会,我想去,你可以陪我吗?”

姜梨毫不犹疑,“好。”

楚月恒不甘心继续问道:“那晚上,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可怜,她心软了。

可是,等到天黑,姜梨依旧没有回来。

眼看时间越来越少,他执着地给她打电话。

耳边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淮的低喘声不合时宜地穿插进来。

“我忙着呢!”

楚月恒的心颤抖个不停,但他不想放弃。

“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即使见不到她的人影,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姜梨却不耐,“都是成年人了,你应该能听出我在做什么?想要一起?你要不要脸?”

不等楚月恒回答,她便挂断了电话。

还剩五个小时,他不死心地继续打过去。

始终无人接听。

一直打到接近零点,他才不得不放弃。

他最后的遗愿只是想好好跟她告个别,可是,她偏偏不肯成全。

他面色决然,将手机关机后,抛向窗外。

【姐姐,祝你幸福,再见!】

楚月恒写完绝笔信后,撕碎了最后一页日历。

他的身体越来越轻,逐渐变得透明。

忘川河神使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痴儿楚月恒,你可后悔?”

“虽有遗憾,并无后悔。”

话音刚落,楚月恒的身体消散在晚风里。

9

忘川河畔。

消散在风中的楚月恒,在空中凝聚出一个残影,虚弱得一触即碎。

忘川神使古朴的声音回荡在楚月恒耳边。

“明知道结果,还要去做,当真不悔?”

楚月恒面容平淡,往日里眉间常挂着的那缕忧伤,早已消失殆尽。

“飞蛾尚且扑火,人嘛,总要亲眼见一见才甘心。”

阴风阵阵,忘川神使踏黄泉而来,在楚月恒面前站定身形。

“喝了108碗孟婆汤你还是忘不掉,没有办法去投胎,孟婆无奈,将你送到本神这里,你来的第一天,本神就知道,你忘不掉。”

忘川神使指了指河中间的石头。

“若在三生石上,刻上姻缘,下一世你们一定能在一起。你泡在忘川里刻了三千年,明明临走的前一天,你们的名字刻好了,你却不愿去投胎,宁愿魂飞魄散去回魂那短短七天,何苦呢?”

楚月恒的嘴角咧开一丝惨笑,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但求今生,不求来世,今生已然求不得,岂敢奢望来世?”

忘川神使迎风叹息。

“可惜了,你即将魂飞魄散,真的没有来世了!”

他终究不忍,“你有什么遗愿吗?或者是想留给她的话,将来她死后来到这里,本神替你转达。”

“没有。”

楚月恒一脸决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眷恋。

他飘下来,与忘川神使面对面站定,恭敬一拜。

“大人,遗言虽没有,但我却有一个遗愿。”

他徐徐踏入忘川河中,一步步走向河中央的三生石,转头看向神使。

“大人,可以借您的刀一用吗?”

楚月恒的眼底满是淡漠,曾经他祈求来世,拿着这把刀泡在忘川里刻了三千年,哪怕黄泉的风沙吹得他的手露出森森白骨,他依旧没有放弃。

在三生石上刻画需要靠愿力,曾经他靠着对她的痴爱一点点刻画,如今爱已尽,他便亲手斩断情丝。

楚月恒一刀刀划去他们的名字,忘川河的水,冷得他灵魂发颤。

“住手!楚月恒,你快停下来!”

一个活泼稚嫩的声音传来,是冥界的神兽,谛听。

谛听紧张地看着他,朝着河中央大喊。

“你在做什么傻事?念你一片痴心,神使已经打算作弊,即使面临阎王的惩罚,也要送你入轮回去投胎。你刻断三生石上的名字,你们可真就永生永世不能在一起了,你会后悔的!”

在阵阵阴风中,楚月恒的声音透着一股冷然。

“不必麻烦大人,人间太苦,不值得,我不想再走一遭了。”

河岸上的谛听迎风落泪,他不可置信地抹了把脸。

自从化形于天地起,他从来没有流过泪,即使见惯了人间的悲欢、地狱的惨烈,他都能一笑置之。

楚月恒的动作在持续进行,谛听看不下去了,朝着忘川神使猛地一跺脚。

“够了!我必须要告诉他真相,姜梨不是故意的,她是有苦衷的,她……”

神使打断了他,面露警告。

谛听紧紧抿着嘴,泪流个不停,愤愤然地瞪着神使。

神使在心中叹息,按照谛听仗义执言的性格,等姜梨来这里时,他一定会将楚月恒的事告诉她。

谛听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刺穿,神使微微摇头,看向楚月恒。

“如果我告诉你,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会原谅她吗?”

“我从没怪她,何谈原谅?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一厢情愿罢了,没有我的困扰,她便不会再被非议,余生只会更好。”

说这话时,楚月恒面容平静,看上去,他真的放下了。

岸上的两个人还欲说什么,恰好此时三生石上的名字抹掉了。

神使叹息,“罢了,晚了。”

楚月恒的遗愿已了,魂魄彻底消散在水中,融于忘川。

在他魂飞魄散前,风将他最后一句遗言吹散。

“姜梨,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纠缠你了,我们都解脱了。”

谛听趴在岸上嚎啕大哭,以头抢地。

“真是搞不懂这世上的痴男怨女,为什么姜梨就不能告诉楚月恒真相,非要狠心推开他?等她死后来到这里,我非要狠狠教训她。”

说完,谛听抬头看向神使,泪珠还挂在眼角上。

“算算时间,她好像快要来了吧?”

神使轻轻点头。

谛听后知后觉问道:“大人,您的作为会不会影响人间?”

“回魂七七四十九天后,所有人都会忘记他回去过,一切恢复正常。”

“那她呢?”

执念太深的人会被羁绊住,不会忘。

“不清楚,看她对他的执念如何了?”

10

酒店里。

姜梨一身职业装坐在沙发上,看上去衣冠整洁。

江淮规规矩矩侍立在一旁,特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两个的关系,仿佛是导演和演员在对戏。

姜梨把玩着手机,纤细的手指不断摩挲着屏保上楚月恒的脸,可是,她的拇指在拨打键上停留了许久,始终没有按下去的勇气。

她简单整理一下衣服,起身走向江淮时,眼中一片冷意。

“姜导,刚才我的表现,您是否满意?”

说这话时,江淮始终低着头,他不敢去看她。

姜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如同对待宠物一般,薄唇轻吐。

“表现不错。”

江淮乖顺又谄媚的表现,令她想起来曾经养过的几只宠物狗。

突然,她的手顿住。

她想起楚月恒明明对狗毛严重过敏,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喂养流浪狗?

当年,将楚月恒接回家后,怕他孤单,她特意弄了好多只宠物狗陪他玩。

可是,某一次下班后,推开门,发现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送他到医院抢救后,她才知,他对狗毛严重过敏。

无奈,她只好将新买的狗和原先喜欢的那几只全都送走,即便她很喜欢狗,但是为了他的健康,再也没养过。

姜梨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那天楚月恒对她撒谎了。

但是,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弄一个骨灰盒?

她的心头升起一丝不安,月色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徒增一片冰凉。

她紧握着手机,想到她和楚月恒的约定,转身出门要回去陪他。

从前他很怕黑,黏着她要她陪,她向来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除了最近的一个月,她从没有将他一个人丢在家过。

江淮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姜导,一个月后,您会真的跟我结婚吗?”

姜梨偏过头,眼中一片凛然,她看向江淮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咱们签了协议的,一切都是演戏,你当真了?”

江淮咬着唇,眼中闪着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从前,只要他露出这幅神情,她便会心软。

然而,今天,姜梨着急回去陪楚月恒,望着江淮这张酷似楚月恒的脸,生不出一点怜爱。

她冷冷地甩开江淮触碰她的手,嫌弃地擦了擦衣服。

“别打我主意,你想上位的话,那一套还是留给别人吧。”

刚走几步,姜梨摸了摸兜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环顾四周,那张褶皱的白纸居然出现在茶几上。

再次回过头看向江淮时,她的凉薄化为愤怒,面部因颤抖而显得有几分狰狞。

“你偷看了?”

江淮下意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没……”

他的演技太拙劣,眼中的惊恐快要溢出来。

看到他这幅模样,姜梨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冷眼警告他。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会让你永远闭上嘴。”

江淮连连点头,直说不敢。

“尤其不能让楚月恒知道,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他顺从地答应,由于低着头,姜梨没看到他眼中的怨毒。

她收起桌子上的纸,被揉搓得几近褪色的“诊断报告书”五个字刺痛了她的眼。

正要离去时,她的电话响起。

“姜导,《月梨》的备用男主角已经找到,有几个还是在读的大学生。”

江淮咬着唇,不甘心地试探。

“您要换男主角吗?”

三番五次被他绊住脚步,姜梨愈加不耐烦。

“你能选上就是因为这张脸,要是再不好好磨练演技,我不介意换人。”

她大步跨出门,抬脚迈上车,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车开到半路,宋助理紧急通知她,陆大设计师陆彦回国了,正在办公室等她。

陆彦是她特意请回来给楚月恒当老师的,她不敢怠慢。

她命令司机调转车头,明天再回家找楚月恒,正好带他去见陆彦,然后拜师,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楚月恒,姜梨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

他明明那么喜欢设计,非要为了她来混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既然他做了错误的选择,那么,她就要在有生之年帮他回到正轨。

白天的时候,她本来要跟楚月恒提陆彦的事,但是,他果断地拒绝了她,将她的话堵在了口中。

她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

突然,她的护心玉裂开了。

当年,她跪拜三千台阶,祈求满天神佛救楚月恒的命。

后来,他陪着她去还愿,一步一叩跪拜到了山顶,替她求得了这枚护心玉。

姜梨莫名心悸起来,心越来越慌。

11

姜梨用力捂着心口,想要令心悸平复下来。

可是,她的心却越跳越快。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手没拿稳,手机掉在地上。

熟悉的铃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听起来格外刺耳,仿佛是来自冥界的催命符。

姜梨的铃声是楚月恒演唱的一首歌,那是一部爱情剧片尾曲的高潮部分。

她单方面跟他决裂后,有一次楚月恒不死心地问。

“姐姐,你为什么还用这个铃声?”

她紧张地抓着衣角,面上却一片讥讽。

“你别想多,我只是太忙了,没时间换。”

听完她的话后,楚月恒眼中的失望,令她的心停跳了一拍。

她后来想过换掉铃声,可是,每次点开手机设置,都不舍得。

直到铃声的高潮接近尾声,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起电话滑过。

“姜梨,老子刚从国外回来,连顿饭都没吃就跑到你办公室了,你个死丫头在哪鬼混呢?还不快滚过来!”

陆彦早些年刚成名时,还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许是在国外压力太大,圈子里的人,大都在晚年开始放浪形骸。

陆彦也不例外,愈发为老不尊。

姜梨清了清嗓子,恭敬地开口。

“陆叔,您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是国内的休息时间。”

陆彦刚回国,还没习惯倒时差。

许是他想起的确打扰人家夜晚休息,尴尬地咳了咳,“要不明天再见吧?”

“我已经在路上了。”

姜梨打算趁着今晚跟陆彦谈好,明天直接带楚月恒过来拜师。

她和陆彦又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才发现手机快被宋助理打爆了。

看着一片通红的消息,她有些烦。

“姜导,不好了,剧组突然失火,服装和道具毁了大半,《月梨》短时间内拍不了了!”

姜梨烦躁地揉着眉心,她强忍疲惫和困意,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人没伤亡吧?”

“除了周言被掉落的房梁砸断腿以外,没人出事。”

姜梨神色不明,勾起的嘴角在深夜里显得有几分阴森。

“腿断了,后半生基本废了。”

周言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欺负楚月恒,她还来没得及动手呢,他就遭了报应。

她吩咐宋助理,“替我好好慰问一下周言,务必要好好照顾他。”

姜梨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宋助理自然听出了老板的弦外之音。

困意上头,她刚靠在椅背上眯一会,一阵剧烈的碰撞令她惊醒。

司机慌张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姜导不好了,出车祸了!”

姜梨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个晚上,短短几个小时发生这么多祸事,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暴躁。

她随手吩咐司机拿钱去打发了,刚闭上眼休息,车门就被人不客气地拉开,她眼中的暴怒几乎要掩饰不住。

“姜大导演,好久不见。”

苍老的声音令她清醒几分。

姜梨恭敬地回礼。

来人是娱乐圈内著名的风水大师,张大师,他地位斐然,整个圈子里能请动他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姜梨便在其中。

“姜导,我车被你司机撞坏了,你送我一程呗!”

不等姜梨回答,张大师自动钻进了后座。

她跟陆彦约好了,要是迟到,少不了被陆彦抱怨。

但是,张大师这个老顽童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她的车撞坏了对方的车,本来就理亏。

张大师天性爱热闹,受不了车里压抑的氛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姜梨聊起天来。

姜梨强忍心头的烦躁,客气地回应着。

突然,张大师正色道:

“你周身阴气环绕,印堂发黑,怕是家中有血光之灾呀!”

若是旁人这样诅咒姜梨,她肯定会将人打一顿丢下车,但是,面对张大师,她还要强装礼貌。

“是吗?恐怕是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活不久了。”

圈内谁都知道姜梨和姜家的关系不好,但是,张大师的重点不是她对父亲的态度。

“不像,看样子,应该是你家里的小辈。”

姜家枝繁叶茂,旁支小辈那么多,姜梨哪有功夫去管谁会死?

张大师看出她的不耐,便不再自讨没趣,低头刷起手机。

一分钟后,他将手机举到姜梨眼前,让她看热搜第一。

#《月梨》剧组失火

张大师一拍大腿。

“当初我早跟你说了《月梨》的名字不好,不如叫《梨月》,你非不听!”

“月梨,月离啊!完了!”

姜梨眉头直跳。

12

一年前,姜梨宣布要开拍《月梨》,平日里三顾茅顾都请不动的张大师,亲自跑到她办公室,指着她的鼻子说,必须改名,叫这个名字的话,以后拍不下去的。

她本就不信这些,当然没把张大师的话当回事。

张大师在一旁唉声叹气,姜梨强忍暴躁,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不就是失火吗?哪个剧组没出过事,大师怎能如此断定?”

张大师直摇头,同情地看了姜梨一眼,眼神中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他重重地拍了拍姜梨的肩膀,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松了一口气。

“晚上十一点,还好!”

姜梨感觉张大师莫名其妙,又疯疯癫癫。

“月离!月离!你好好念一念你起的名字,老头子劝你哪都别去,最好立马回家看看!”

说罢,张大师不顾姜梨再三劝阻,坚持要下车,然后,随便拦一辆车走了。

司机完完整整听完张大师和姜梨的对话,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询问老板。

姜梨思索片刻,楚月恒睡眠浅,深夜回去怕吵醒他。

她不知道,他每晚都会坐在客厅等她回家,还有,自从她单方面跟他决裂后,他开始患上失眠症,经常彻夜无眠。

更何况,既然他跟她约定好了晚上见面,按照他执着的性格,就一定会等她,无论多晚。

“去公司。”

十分钟后,陆彦生龙活虎地迎了上来。

姜梨与他喝了几杯酒后,开始谈起正事。

陆彦与她交好,自然答应。

“行,明天你把我徒弟带过来,给我瞧瞧,对了,我还不知道我徒弟叫什么?”

“楚月恒。”

陆彦打个哈欠,大摇大摆走了。

人走后,周遭再次陷入寂静,不过,姜梨的困意反而消失殆尽,睡不着了。

她笔直地站在窗边,任由惨白的月色洒在身上,远远看去,月光中透着几分阴森。

她举着酒杯,在月光下小酌,想要以酒助眠。

自从一个月前确诊后,她再也没有睡好过。

腕表上的指针划过零点,姜梨脖子上带的护心玉彻底碎了。

碎玉划伤她胸口处的皮肤。

她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着。

奇怪,明明只是微弱的划痕,为什么心会这般痛?

她猛地咽下一口酒,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

她痛苦地蜷缩身子,剧烈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应该是刚才受伤后,血不小心滴到酒杯里。

姜梨暴躁地将酒杯摔在地上,举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口,一整瓶酒下肚,上腹部开始灼痛起来。

她跌跌撞撞去抽屉里拿出止痛药,混着酒一起吞下,然后,颓废地仰倒在地上,确诊后的这一个月里,每晚她都要靠酒精和药物来麻痹自己,日复一日。

阴恻恻的夜风吹过,张大师的话不断在她耳旁回荡。

“月离!”

她怎会不知,月梨谐音月离。

落尽梨花月又西,这句词是她翻开书给楚月恒看的。

那时,他眼里有淡淡的忧伤,而她安慰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辈子。”

她故意加重“一辈子”三个字,成年后的楚月恒自然明白了她的暗示。

当时,看到他眼中表现的是欢喜而不是迟疑,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微微窃喜。

《月梨》本就是她专门替他打造的剧,剧本都是她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打磨出来的,每一套服装和头饰,都是她亲自设计,然后找专人订做的。

张大师建议《月梨》两个字要调换一下,可是,姜梨总觉得,应该把楚月恒放在前面,就像是她心中一直以楚月恒为先。

她本想亲自下场出演女主角,借着《月梨》跟他表白。

偏偏,一个月前,她确诊绝症,只剩半年可活。

一语成谶,她和楚月恒,当真要分离了。

杀青宴那晚,当楚月恒主动贴近姜梨时,她真的很想放纵一把。

所以,她亦环上了他的腰,想要就此沉沦。

但是,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理智回笼。

她不能太自私,她走后,他余生只能守着回忆,那样太苦。

即使千般不忍、万般不愿,最后,她依然选择狠心推开他。

姜梨盯着屏保上楚月恒的照片,直到天明。

宋助理敲门进来后,被她满眼猩红的血丝吓到,结结巴巴地问:

“姜导,您……没事吧?”

姜梨并未理会他,朝他伸出手。

“我要的东西呢?”

宋助理恭敬地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姜梨接过后,仔细检查了三遍,确保每一个字都没问题后,签了名。

宋助理从未见过姜梨对待一份文件如此郑重过,只因事关楚月恒。

“姜导,一会我就将财产转赠协议拿去公证。”

13

姜梨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疲惫地靠在办公椅上,又解决完一件事情,心头似乎轻松了许多。

宋助理看不下去了,欲言又止,望着姜梨憔悴的面容,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您太苦了,为什么不告诉楚少爷真相呢?”

姜梨以手扶额,面上微露痛苦。

“他知道后会哭的,而我最见不得他哭,我会心疼。”

“可是,您不知道,这一个月里楚少爷背着您偷偷哭过多少次,我从没见楚少爷如此伤心过,您还是……”

最终,宋助理在姜梨警告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姜梨一向自负,她认为对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坚定做下去。

就像当年,她明明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女,姜家却偏偏要求她去联姻,强迫她将楚月恒送走。

既然姜家拿家族利益来要挟她,那么,她就脱离姜家。

后来,姜家三番五次想暗中害死楚月恒,逼她妥协。

她一路冲到姜家老宅,险些将刀尖插入她爸的脖子。

她猩红着眼警告她爸。

“姜向群,你要是再敢动楚月恒,我非弄夸你们姜家!”

姜向群嘴上连连答应,心中不以为然,后来,他又暗中去找楚月恒的麻烦。

不过都被姜梨及时发现,解决掉了,而楚月恒,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背后发生过的这一切。

她说到做到,用了十年时间,弄垮了姜家,将姜向群送进了监狱。

后来,姜向群来找她求和,为了维持对外的形象,她才应允的。

不过,现在的姜家,拜她所赐,几乎是一具空壳。

姜梨看了看腕表,估摸着楚月恒没起床,不敢太早回去打扰他。

昨晚,陆彦答应她,过几天会带楚月恒一起出国。

大概他一辈子都会留在国外,专心搞他喜爱的设计事业,她此生,怕是无缘再见到他了。

她推开堆积如山的文件,翻出了藏在最深处的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楚月恒想要的礼物。

楚月恒不好意思跟她开口,不过,他有写日记的习惯。

姜梨为了知道他想要什么,便趁他不注意,偷偷潜进他的房间,去翻看他的日记。

最初,他想要的无非是玩具车、乐高等等,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后来,他开始想要漂亮的腕表、珍稀的古玩、绝版的字画等等。

无论有多困难,她都会帮他弄到想要的礼物。

但是,自从18岁成人后,他的日记本上想要的礼物变成了,姐姐。

姜梨知道楚月恒想要她。

所以,她精心准备着,打算挑一个时机,将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他,《月梨》就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姜梨本打算《月梨》杀青宴后跟她表白,可是,她等不到,他等不起了。

经过一晚,她的躁狂终于平静下来,又变成了那个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姜导。

她用手指一下下扣着桌子,对着空气喃喃低语,声音中是无限的温柔。

“月恒,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楚月恒太单纯了,娱乐圈太肮脏,将来她走后,没人再能护着他了,设计圈比娱乐圈更适合他。

陆彦虽然老不正经,但为人正直,会是一个好师傅的,把他托付给陆彦,她很放心。

接近正午时分,姜梨特意去买了楚月恒喜欢的吃食,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回别墅。

过几天楚月恒就要跟陆彦出国了,她要趁着最后的时光好好跟他告个别。

送他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后,终于,她能安心去了。

迈巴赫风驰电掣驶过,一路上,她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但是,眼中却满是悲伤。

下车后,管家迎了上来,姜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少爷在家吗?”

“在的,从昨天开始,少爷就没出门。”

姜梨勾起嘴角,挂着浅笑,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眼中的欣喜期待化为刺骨寒霜,瞬间变脸。

迎接她的,是别墅里空荡荡的寂静。

她抬眼扫过楼上,楚月恒的房间紧闭。

她有些疑惑,按照他的习惯,正午应该起床了,莫非是因她逼他退圈,在生闷气。

一股无名之火升上心头,她默默替他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直在任意妄为。

任性地给她下药,还用那么猛的药,她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往大腿根扎了好几刀才勉强保持清醒。

她落荒而逃后,差点让江淮那个男人钻了空子。

明明她费尽心机帮他摆脱娱乐圈,他却自己跑来剧组给人当床替。

想到此,姜梨愤怒地推开了门。

14

推开门后,姜梨并未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影。

折腾了一夜,她既烦躁又疲惫,而且她答应陆彦下午带人过去。

“楚月恒,闹够了没有?”

她怀疑楚月恒故意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不肯出来见她,毕竟以他的任性和恶劣,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曾经有一次,当她拒绝他的表白后,她怕他难过,去而复返折回来看他,他却躲起来,无论她怎么喊他的名字,他都不肯应声。

找不到他人,她差点吓疯。

最后,她在浴缸后面的角落里发现他。

那时,他抱着膝盖,低着头,身子蜷缩成一团。

她怒从心头起,命令他抬起头,可是,他却将头埋在臂弯里,她每说一句话,他就埋得越深。

想到此,姜梨心中升起一丝愤怒。

她可以陪他任性,但是陆彦的耐心有限,她费了好大力气,付出了好几个大项目,才让陆彦点头同意收徒。

“楚月恒,你快出来!”

姜梨一声声叫着楚月恒的名字,一遍比一遍更愤怒。

可是,迎接她的始终是寂静的空气和拂过的冷风。

她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

突然想到,之前那一次,她跟楚月恒动了真怒,非逼他抬起头来看她。

她亲自动手将他的脸从臂弯中拉出,结果,撞入眼帘的是他哭肿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

想到此,姜梨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楚月恒太过分了。

在楚月恒的房间没有找到人后,她跑到其他地方,挨个推开门去查看。

她认定了楚月恒一定背着她偷偷躲在某个角落在哭。

可是,随着脚下涉足过的土地越来越多,姜梨的心越来越慌。

她一边走,一边给楚月恒打电话,可是,他手机关机了。

查看完最后一间房时,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管家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她猩红着眼质问管家:“少爷人呢?”

“从昨晚开始,少爷一直在房间里,没看到他出来过呀!”

听完管家的话,姜梨掐了一下大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再次进入楚月恒的房间,将每个衣柜都打开,连明显看上去不能藏人的抽屉都不放过。

但是,全都空空如也。

最后,她绝望地看向床底,依旧没有她想找的人影。

姜梨环视楚月恒的房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其妙。

忽然,窗外刮来一阵阴恻恻的风,令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再抬眼,她明白了奇怪之处在哪里,楚月恒的衣柜和抽屉居然都是空的。

“东西呢?”

管家战战兢兢地上前。

“姜小姐,昨天少爷叫快递上门,捐了好多东西。”

姜梨额头青筋暴起,好呀!长本事了,居然敢离家出走!

她飞快掏出手机,重重地按下了宋助理的页面,手指几乎要将屏幕洞穿。

“少爷跟我赌气离家出走了,将京海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姜梨的愤怒喷薄而出,隔着屏幕几乎要将宋助理吞噬。

吩咐完宋助理后,她转过头看向管家,目光中是彻骨的寒意。

“你们怎么看管的,少爷离家出走都不知道?”

管家顶着姜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我敢肯定,真的没有看见少爷出门。”

姜梨猜忌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上下打量。

起初她以为管家只是在狡辩,怕她怪罪而推卸责任。

后来,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楚月恒买通了管家,配合他一起离家出走。

想到这种可能,姜梨怒火中烧,她抬起高跟鞋往管家身上踢。

“说!他用多少钱收买你的?他跑哪去了?”

管家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哀嚎,在姜梨再次抬脚前,忍痛开口:

“我没有和少爷串通,他真的没出去过。”

姜梨显然不信,“你本来就有前科,八天前没经过允许,就敢放江淮进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新仇旧账一起算,她将高跟鞋狠狠踩在管家的肚子上,用力碾压。

在巨大的压力下,管家心念电转,大声呼喊:

“监控!您可以去查监控!”

姜梨抬起脚,停在半空,犹豫片刻后,狠狠踢开管家。

“快滚去查!把监控调出来给我看。”

15

提起监控,姜梨就气不打一处来。

八天前,楚月恒在酒店给她下药后,她紧急联系家庭医生,然后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没想到江淮尾随其后。

当她躺在沙发上痛苦地扭动时,江淮整个身子压了过来。

药效发作,她险些和他假戏真做。

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她抄起烟灰缸狠狠砸在后脑勺,将自己砸晕过去才作罢。

再睁眼,没想到江淮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还敢守在她身边。

经过医生的救治,她早已清醒。

那天,她不顾外人在身边,暴怒而起狠狠掐住江淮的脖子,险些将他掐断气。

江淮的脖子在她的手下,留下一圈青紫红痕。

楚月恒没经过人事,竟然阴差阳错误会了,正如她所愿,她就没有跟他解释。

那是第一次,她从楚月恒的眼中看见死寂的情绪。

虽然一切都在朝她算计的方向发展,但是,看到他眼中的受伤,她依旧会心痛。

那一天,她抽了一夜的烟,天亮后,咬着牙一狠心,决定继续利用江淮来逼楚月恒死心。

江淮本就是科班出身,演起戏来得心应手。

八天前的监控是她故意删的,她害怕楚月恒某天心血来潮查监控,会发现她狠狠拒绝过江淮的真相。

七天前,她故意带着江淮回家气楚月恒,她清楚看到奖杯是江淮故意摔的,但是,依旧狠着心责骂他。

看到楚月恒伤心的样子,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事后,她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江淮身上,她狠狠扇了江淮一巴掌。

江淮捂着红肿的脸,迷茫地看着她,委屈地问道:

“可是,您跟我签的协议里明明写着要尽最大的尺度去演戏,越逼真越好。”

那一天,姜梨烦躁极了,万分挣扎后,她依旧选择我行我素。

等待管家调监控的空闲时间,她开始在楚月恒的房间走动。

她试图寻找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突然,她瞥见枕头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贺卡,和一本空了的日历。

贺卡是用她的照片打印的,上面写着的字却刺痛了她的双眼。

【姐姐,祝你幸福,再见!】

落款是,楚月恒绝笔。

姜梨紧紧攥着拳,几乎要将手中的贺卡捏碎。

她咬牙切齿,连声说好。

“果然是离家出走了,好、好、好,真好啊!”

她愤怒至极,将楚月恒的绝笔信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照映下,姜梨扭曲狰狞的侧脸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突然,她余光瞥见床上的那本日历。

仔细打量一番后,她的心头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正常日历的画像都是财神爷,可是,手上的这本,上面的神祇,她没有见过。

看来看去,总感觉这本日历透着一丝阴邪。

姜梨盯着上面神祇的脸,突然感觉她的眼睛好像动了,散发出的能量仿佛要将

她的灵魂吸干。

她到了一条阴冷的河边,而楚月恒泡在河中央,手中拿着刀,在一块奇怪的石头上刻画着,他的眼中满是执拗。

无论姜梨怎么叫楚月恒,他都没有反应,仿佛是听不见一般。

就在她想要冲进河中之时,管家焦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小姐,您怎么了?您刚刚差点晕倒了。”

多亏管家及时扶住姜梨,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迫使自己稳住身形,刚刚恢复一点意识,管家突然尖叫起来。

“您手中的是……冥历呀!”

管家尖利的声音令姜梨瞬间清醒,她眯着眼,没太听清。

“你说什么?”

管家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

“姜小姐,没错,这是冥历,上面画着的神祇是冥王,这个不是活人用的,是死人用的。”

听完此话,姜梨如遭雷击,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干哑,满眼的不可置信,明明前几天,楚月恒一直在用这个,他每天都从上面撕下去一页。

这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

姜梨捂着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对!楚月恒一定是故意留下这个东西的,他要用死来威胁她。

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还有之前的骨灰盒。

想到骨灰盒,姜梨在房间里四处翻找,都没有找到。

她颓然地靠在墙上。

管家硬着头皮上前,“监控显示,少爷没出过别墅。”

姜梨眼中满是迷茫,此时,宋助理的电话打来,声音惊恐至极。

“不好了!姜导,楚少爷他销户了!”

16

姜梨先是一愣,继而冲着电话大声咆哮。

“快去定位!把他的位置给我找出来!”

宋助理很快就把定位图像发了过来。

一点开,位置显示在家里,姜梨有些怔愣,眼神有一些困惑,还有一点愤怒和懊恼。

她在院子的草坪里找到了楚月恒的手机,里面除了一连串打给她的电话之外,什么内容都没有。

她努力说服自己楚月恒是在跟她赌气,故意让她找不到,但是,她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慌张。

半个小时后,姜梨举着楚月恒的照片问户籍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一眼认出了楚月恒,“前几天,楚先生亲自来销户,他说自己快要死了,按照他说的期限,死期就是昨天。”

姜梨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她绝对不相信楚月恒死了,她只是在赌气罢了。

她有些后悔,开始反思是不是对他太过分,明明是为了他好,这一切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失控的无力感包裹着她,一抬眼,她看到一家丧葬用品店,门口围观了一群人。

“听说了吗?最近有一个连环杀人犯逃进京海,已经害死不少人了!”

姜梨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唉,听说歹徒杀人碎尸,手法残忍,在他手下死去的人,连块骨头都找不到。”

“歹徒是个变态,最喜欢折磨人了。”

听着路人的交谈,她的心脏有种绞痛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宋助理的电话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姜导,我查了少爷这几日的行踪,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您家。”

姜梨眼中闪过迷茫,她不信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报告,“七天前,少爷曾经让经纪人宋芸帮他处理退圈的事。”

她打给宋芸求证,宋芸没好气地说道:

“您都先一步逼他退圈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姜梨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个不停,原来楚月恒早就打算退圈了,他好像在交代后事。

突然,丧葬用品店的老板指着她的屏保说,“这位先生我见过!”

姜梨冲过去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前几日他来订做了墓碑。”

闻言,她愣在了原地,巨大的波涛在她心里横冲直撞,一切都在朝着她无法接受的方向发展。

老板热情地拿来墓碑的图样给姜梨看。

魂牵梦萦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图纸上写着,楚月恒之墓。

姜梨疯了一般飙车冲去陵园,一路超速,有几次差点出车祸坠落山崖。

停车后,她一排排找去,终于在楚月恒父母坟墓的附近发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纤细的指尖缓缓划过楚月恒的名字,冰冷的墓碑没有一丝温度,她惨笑一声,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楚月恒居然用生命来报复她。

她抱着墓碑,一声声唤着楚月恒的名字,声音哽咽。

突然,想到什么,她眼中的哀戚化为薄怒,她猛地掀开墓碑,大声嘶吼。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可是,当她看到里面熟悉的骨灰盒时,泪水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淌下。

“喂!这里是陵园,不许对死者不敬!”

姜梨刚才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工作人员。

无论工作人员怎么劝说和训斥,她都死死抱着骨灰盒,跪在地上无动于衷。

工作人员见她油盐不进,以为是个疯子,强行将她拉起来。

姜梨跪得太久,双腿发软,一个踉跄没站稳,骨灰盒的盖子不小心被掀开。

盒子里的灰随风而起,她伸手捞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捉到。

她怒极,猩红着眼要去打多事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捻了捻手指上的灰,疑惑地说:“奇怪,这不像是骨灰呀!”

姜梨举起的手悬停在半空,希冀之光在她的眼中闪烁。

她抱着骨灰盒飞快离开,经检测,里面的灰是焚烧照片所致。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原来楚月恒要埋葬的是她们的过往和爱情。

这种事,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虽然虚惊一场,但是姜梨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被抽干。

她脸色阴晴不定,吩咐宋助理。

“给我调出全城的监控,居然敢骗我,翻天覆地也要把他找出来!”

姜梨熬了两个日夜去查看监控。

她的目光定格在十天前,他在酒店给她下药那天。

在她走后,一个陌生人进入了他的房间。

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

17

姜梨反复观看那一幕。

她死死盯着那一段视频,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那个男人带着口罩、帽子,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奇怪的是,那人进去时拉着一个超大尺寸的行李箱,大到能将一个人装进去。

那人身上笼罩着嗜血的杀意,当他推开酒店里未落锁的房门时,姜梨的手指掐入掌心,抖个不停。

几个小时后,那人拉着行李箱出来。

姜梨放大这段视频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那个超大行李箱的箱体上染上一丝丝暗红色,而拉链处往外渗着红色液体。

看了几百遍后,姜梨终于看出行李箱在往外滴血。

她还发现,那人穿着的黑色衣服貌似是湿了一大片,她将细节拉到最大,才看出衣服并不是湿了,而是染了血。

曾经,她在悬疑小说里看过,罪犯作案时习惯穿黑色,即使染上血,远远看去,却像是被水打湿。

姜梨不断回忆着十天前的细节。

那家酒店是她名下的产业,星级很高,安保一向没问题,所以,当她在自家酒店中药后,毫不犹豫怀疑是楚月恒干的,毕竟她给过他自由出入的权限。

她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她打算再从头看一遍那段视频时,抬眼发现视频正在继续播放,她刚刚忘记按下暂停键了。

画面里,江淮和那个黑衣黑帽的男人脚前脚后行走着。

姜梨按下暂停,将视频倒退。

她瞳孔紧缩,死死盯着每一个细节。

之前,她本以为江淮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一个巧合。

想到某种可能,她将视频拉到最开始,在从未注意过的细节中她发现,那个男人是跟着江淮进来的。

即使江淮跟他刻意保持距离,但是,经过反复观察,姜梨发现了两个人之间微妙的行为互动。

她狠狠将电脑砸在地上,打给宋助理,歇斯底里。

“给我查江淮最近的行踪!”

姜梨双眼血红,拎起外套前往酒店现场。

她命令专人将鲁米诺喷在地上,结果显示,床上、地板上、卫生间里,几乎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存在大量的血迹。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凶杀现场。

一切的种种表明,楚月恒被这个凶手残忍杀害了。

可是,明明后来她赶回来时,他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之后,还陪了她七天。

一个陌生电话打来,此时的姜梨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本想挂断,却手滑意外接听。

“您好,请问是楚月恒先生的家属吗?我们是京海警方,在逃杀人犯已经被抓捕归案,他交代了杀害楚月恒先生的经过,请您节哀。”

本来姜梨还抱有一丝幻想,这通电话彻底对楚月恒宣判了死刑。

姜梨倚在墙上的身体,无力地滑落。

他是真的死了,死在十天前,那她这几日见到的人又是谁?

这时,张大师的电话打来。

“姜家丫头,我看了那本日历,的确是冥历无疑,是给死者回魂用的。”

张大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姜梨的脑海里炸起一道惊雷。

她捂着嘴不可置信,眼眶干涩到疼痛,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回……魂?”

张大师叹了口气,“回魂的最大天数只能是七天,代价是要跟阴司做某种交易。”

距离酒店事发,到楚月恒消失,的确是七天。

姜梨无助地哀求,“您有没有办法帮我再见到他?”

张大师冷哼一声,“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看不起我,对我说过的话不以为意,如今出了事,凭什么要我帮你?”

放完话后,张大师直接挂断电话。

姜梨的手无力地扶在门把手上,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与楚月恒的过往,突然,记忆定格在十天前。

那天,就是在这里,她中药后,怕忍不住跟他做什么过火的事,她落荒而逃。

走得太匆忙,好像是忘记关门了。

她缓缓闭上眼,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再睁眼,泪珠滚滚从眼眶落下,一颗又一颗砸在她的心上,浸湿了她的胸口。

姜梨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是她害了他。

那天为什么丢下他,又为什么忘记关门?

她双眼血红充斥着愤怒与绝望,狠狠将头撞在墙上。

姜向群的电话不合时宜打来。

“你还要为了楚月恒闹到什么时候?”

18

姜梨双眼空洞,满脑子都是死去的楚月恒。

电话那头,姜向群不明所以,继续教训她。

“你发什么疯?要弄来全城的监控,知不知道这两天我的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你喜欢弟弟的事情,是不是非要闹得满城皆知才满意,你嫌不嫌丢人?”

姜向群聒噪的话吵得姜梨头疼。

她目光透着寒意,正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之时,姜向群偏偏不知死活送上了门。

姜梨面上透着狠厉,话语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姜向群,看来日子过得太舒服,你是不是开始怀念起监狱生活了?”

闻言,姜向群顿住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几年姜梨表面上的温和,险些让他忘记,当年的姜梨是多么冷漠和可怕。

姜梨紧紧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你要是活腻了,我不介意再送你进一次监狱。”

放完狠话后,姜梨毫不留情挂掉了电话。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用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

楚月恒到死都以为姜梨是因为伦理关系才拒绝他的,其实并不是。

姜梨可是连亲爸都能亲手送进监狱的人,怎么会畏惧世俗的眼光?

就算遭到天下人的指责和唾弃,就算天下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楚月恒。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公告发出,不一会,网络上乱成一锅粥。

#姜导宣布《月梨》停拍

《月梨》预热了一年,在姜梨精心的宣传下,已经收获了不少的忠实粉丝。

有粉丝不甘心地问,什么时候会复拍?

姜梨实名回答,无限期。

瞬间,她的帖子下评论炸开了。

但是,她默默退出某博,纤细手指不断摩挲着屏幕上楚月恒的脸,脸上一片凄然。

她惨笑一声,都怪她的一意孤行害死了楚月恒。

她本以为断绝他对她的爱,将来她死后,至少他不会伤心。

她早已替他铺好了后路,为什么偏偏他死了呢?

电话响了好几声,姜梨才接起,她声音干哑。

对方劈头盖脸给她骂了一顿,“丫头,我徒弟呢?你怎么还不带他来见我?”

是大设计师陆彦。

姜梨由于楚月恒的死,悲痛欲绝,根本没有心思应付陆彦。

她心中苦涩,过了半晌,才艰难地说,“没有了。”

陆彦不明所以,“什么?你敢耍我?”

姜梨无力答复他。

陆彦恼羞成怒,“哼!敢愚弄我,以后我们的合作全部取消!”

电话的忙音响个不停,姜梨完全不在乎陆彦的怒火,反正楚月恒都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狠狠刺入掌心,血溅在她阴鸷的面容上。

她语无伦次地咧着嘴哭,眼泪落得汹涌。

“月恒,都怪我害死你,我好恨,为什么要丢下你,为什么忘记关门?你等着,我很快就下去陪你了,等我……月恒……”

直到她哭得嗓子干哑,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举起手中的刀,缓缓接近喉咙。

“姜导,不要!”

宋助理发现了姜梨的意图,飞快地跑到她身前,抢下了她手中的刀。

姜梨抬眼,眼泪从她无神发灰的眼睛里滚落,她眼中迷茫,不知所措。

“月恒不在了,我还怎么活?”

“姜导,楚少爷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你忍心看他无法入土为安,曝尸荒野吗?”

听到宋助理的话,姜梨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件事,她死死攥紧拳头。

她利用保外就医,将凶手暂时弄了出来,若不是有人拦着,姜梨非要将凶手活活打死。

凶手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手铐哗哗作响,可是,他脸上阴恻恻的笑与他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

“他呀?我有印象,折磨死他之前,他抗拒地特别厉害,一直再喊姐姐,我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你的姐姐不会来救你了哈哈哈!”

姜梨双眼血红,朝着宋助理咆哮。

“找最好的律师,尽快判他死刑!”

凶手一脸回味,“他的皮肤又白又嫩,要不是对方吩咐过,我真想把他带回去,活剥下一整张皮!”

理智回笼的姜梨显然注意到凶手说漏嘴的信息,她微眯着眼,看上去冷酷又危险。

“说!谁让你干的。”

19

寒风吹过,宋助理打了个冷颤。

但是,风的凛冽远比不上姜梨周身笼罩的杀意。

宋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查到江淮与姜家有来往。”

姜梨擦干手上的血迹,刚刚凶手交代,雇她的人是姜向群。

本来是要将她一起杀了的,可是,那天她先走了,逃过一劫。

楚月恒的尸体被凶手用特殊手段分解,已经彻底消失了。

不过,他有收集头发的癖好,每杀一个人,都会留一缕他的头发。

姜梨找到凶手说的地点,徒手扒出装满头发的罐子,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视若珍宝。

这是楚月恒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东西。

她十分后悔,当初就不该冲动烧掉他的绝笔信。

姜梨不知道,那封信是他回魂期间所写,即使她不毁掉,将来也不会留下。

接下来的三天,她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亲自检测DNA对比,终于从那罐千丝万缕的头发中,挑出独属于楚月恒的十根。

她熬红了眼,头晕极了,走在路上颤颤巍巍,她将楚月恒的头发紧紧握在手中。

突然,几辆自行车飞快驶过,险些将她撞倒。

姜梨勉强稳住身形,却发觉手中的头发被风吹跑了一根。

她顺着风的痕迹追去,随着发丝在空中漂浮不定,她的心摇摇欲坠。

终于,发丝在花坛上停下。

姜梨伸出手,正当她即将触碰到时,狂风又起,发丝飘落到一个火盆上,瞬间燃成灰烬。

她恍惚了,犹如当初的楚月恒于他,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炸开的火花刺痛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火盆旁边的小孩子们将手伸到上空,欢呼雀跃。

“好暖和呀!”

可是,姜梨的脸却冷若冰山。

她死死盯着火盆,眼中的怒意即将化为实质,她抬起一脚将火盆踹翻。

很快,#姜导当街打小孩,飙升到热搜第一。

网络上,纷纷对姜梨口诛笔伐,讨伐她的声势,比起当初网友对楚月恒的辱骂,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姜梨连看都没看那些骂声,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由于楚月恒死后回魂的事情太过骇人,有关部门要求姜梨保密,楚月恒的死,成了绝对的机密。

她将凶手的口供交上去后,姜向群被逮捕。

她又亲手写了几万字的举报信,列举了姜家各大中高层的罪行,一夜之间,姜家彻底倒台,昔日里不少光鲜亮丽的人,被纷纷逮捕。

即使她和姜家早就划清界限,但是,她名下的产业依旧受到影响。

圈内人即使都知道她和姜家关系不好,但依旧感慨,姜梨疯了,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自灭满门。

继楚月恒退圈轰动娱乐圈后,周言也塌房了。

他的断腿永远都治不好,背后的金主放弃他了,曾经被他威胁过的十八线小演员联合起来控诉他曾潜规则的恶行,在姜梨的推波助澜下,周言彻底被业界封杀。

江淮并不知道楚月恒的死,虽然是他替凶手带的路,但是,姜向群没有告诉他具体情况。

况且,那天,他一门心思扑在中了药的姜梨身上,一心想着与她假戏真做去上位。

《月梨》停拍后,圈子里纷纷猜测他失宠了。

他郁闷了好久,想去找姜梨,却一直被她的助理拒之门外。

这一天,终于,他在别墅蹲守到了姜梨。

江淮知道姜梨得癌的事,当初,她找他演戏就是为了逼楚月恒死心,可笑她对楚月恒的一片痴心给他铺了路。

他花了半个晚上,精心打扮成楚月恒的风格,第二天,早早站在别墅外等姜梨。

姜梨打算今天登门去拜访张大师,刚出门,远远看去好像楚月恒站在外面。

她激动地跑过去,揉了揉眼,临近时却发现,来人是江淮。

她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消失,瞬间化为滔天怒火。

“谁准你穿打扮得跟月恒一样的!”

江淮微愣,依旧大着胆子走过去。

姜梨将她推开,命令佣人们泼了一盆冷水。

终于江淮看上去不像楚月恒了,反倒像个落水狗。

他特意找来的记者拍下了这一幕,本来想借着和姜梨的亲近找回点面子,这下彻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圈内人都在传,江淮被姜梨甩了。

着急去见张大师,姜梨暂时放过了江淮。

她笔直地跪在张大师门前,眼中满是哀求,骄傲如她,第一次卑微到尘埃里。

“求您帮我再见月恒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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