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哥，应该说，我是有理由自豪的。

只是当朋友在我面前不由自主用很羡慕的口吻提起他时，我却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无论哥再出色，却不是为我增添光彩的理由。

一如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不到十七岁的我很意外地顶替父亲进了国企，成了同学眼里羡慕的对象，我却有些隐隐的羞惭，因为这不是自己努力获得的成就，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但哥不一样，他的成绩是自己努力取得的。

我升入初中时，哥已在县城读高二，当年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哥的名字还时常被老师提及，作为教育的榜样。

后来才知道，当年的他原本还有复考中专的资格，却被一位老师用自己的孩子顶替了。对哥的解释是，如果不算外语，那个女孩的分数更高。

老师的考虑是，担心女孩读高中吃力，还是早就业好。

这于哥而言可以看作是人生的一次小意外，不是他所能决定的。是坏事。但是人生，谁说得准呢？

哥读了高中，照样是佼佼者。预考年级第一的他，最终已全校第三的成绩被上海交大录取，他最好的朋友如愿以偿地去了清华。

不成想那年上海甲肝流行，刚入学不久的他，却查出转氨酶偏高入院，还被迫休学一年。第二年却没了这样的要求，真是时机不对。

毕业时有两家单位可以考虑，一是某卫星发射中心，二是某研究所前身的国企。他选择了后者。一则前者有点偏远，他想留在城市发展，二则母亲当时已身患重病，他不能远离。

当时家里的条件还很不好，虽说我已工作两年，但是母亲患病，让原本艰难的日子又雪上加霜。

刚进单位，为了多赚钱，仗着年轻身体好，单位里出差的任务他几乎全包了，因为有出差旅费的补贴可拿。第一年在技术部的他，第二年调到了技术服务部。

平时里给母亲治病的开销不小，况且在城里单枪匹马的他，将来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买房子，结婚等等。

毕业六年，三十岁时他既买了房，也有了可爱的儿子。当年的好朋友清华研究生毕业邀请他去北京发展，他没有动心。当时的他虽算不上事业有成，但是看起来似乎已什么都不缺。

其实更早些时候，有位校友忍受不了单位一杯茶一张报的生活毅然辞职，在他宿舍里借住一周，决定南下深圳创业，曾力邀他一起前往，他没有同行。正是他买房那年，这位校友已成功移民新加坡。

哥一直留在单位。虽说效益渐渐地不怎么好，可信任他的上司偷偷在外面办了自己的公司，让哥做技术指导，平时里周末假期，哥就带着一帮人给他干私活，收入倒也不少。

后来事情被捅了出来，上司毅然辞职，一心创办自己的公司。给哥开出的条价极优厚，高薪，还有股份，然而他还是舍不下国企的身份。

也许是觉得自己年纪一天天大了，没了冲劲，也许是他觉得知足，已再无所求，哪怕在单位并没有发展前途，多年来也没能混个一官半职。原来要好的那位上司主动放弃了仕途，他算是没有跟对人。

如今年届五十的哥，头发稀疏，脸上的老年斑已很是明显。单位的事务很少，他还在外面兼职做技术。平时里看他，倒也生活得坦然与从容，像是很少有遗憾甚至悔意。

只是在我看来，有时难免感慨，当年那么优秀、名牌大学毕业的他，似乎到现在还无所成就，和那些做了区委书记公司老总的校友比起来，太过逊色。

这是命吗？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于把人生看起来不如意的现状与结果归咎于命运，有了这个无法辩白而莫须有的替罪者，自己好像就能获得一点坦然与宽解，生命或许就能更好地感到满足与幸福感。

其实认真想想，生命的现状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当初选择的结果，甚至是自己希望的样子，要不然曾经的自己怎么就踏上了这样的路途？

在那些人生重要的关口，我们一定犹豫与权衡过，而做出的抉择，应该就是自己喜欢的方式与方向，要不然又没有刀架在脖子上逼你，为什么要反着行事，违背自己的心意？

只是过后当我们回头再看，似乎觉得不应该，曾经的抉择并非好事，甚至是错的，另一种选择像是更有利于自己，能够获得的机会与可能更多，会有更好的发展。

只是回头似乎为时已晚，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人生也不可能重来，从而只能羡慕别人的好运，感叹自己的不济。

其实反过来再想，别人拥有的生活并不一定就适合自己，哪怕在外人看来如此鲜亮光彩，自己相较明显存在着差距，甚至是大多数人所向往与希求的，但真实的情况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不能保证与肯定，因为你可能根本没办法体验那样的人生，生命不可能给你提供这样的机会。你只是想当然地以为那样的人生更好，更让人向往与羡慕，更值得拥有，更应该追求与享用。但是具体适不适合自己，却是未知数。所以并不需要遗憾。

有句话说，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也许自己拥有的就是属于自己的最好的人生，其它的要么是奢望不该你享有，要么就是不适合自己，要不然当初如何要安心放弃与舍弃呢。

这样一想，倒也释然了。为哥，也为自己。

20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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