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标|文
徒弟画了幅牧牛图，师父大笔一挥加了11个字，没有毁反而卖了7700万！
▲李可染《六牛图》（局部）。
这个世界比较好玩。
徒弟跟师父学画画，学了很多年，把师父的本事都学会了。
最后师父对徒弟说：“学我者生，似我者亡”。徒弟是不是会晕倒？
按理，师父应该高兴才是，徒弟可以出师了。为什么反而说不能像师父的？
因为这个徒弟太厉害了，模仿师父的画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是国画大师齐白石和徒弟许麟庐的故事。
▲李可染的《牧牛图》（局部）。
其实，这句话出自于晚清大画家吴昌硕之口，他说：“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
意思是学他这是前提，但是不能全像他。
今天要说的是齐白石和另一个徒弟李可染的故事。
李可染比许麟庐厉害，但是他很明白，要用从师父身上学到的东西，去画师父不擅长的东西。
这就意味着，要靠自己去摸索，师父那里没有可模仿的，但用的却是师父的技法。
果然，李可染走出了自己画牛这条路，深得齐白石的喜欢。
▲李可染的《牧牛图》（局部）。
而且与师父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黄胄的驴，并称为20世纪“中国水墨四绝”。
齐白石画牛不行，也从没有画过正面的牛。
要么只画牛背，或者干脆不画牛，只画了一条板凳，上面扔了条栓牛绳。意思是牧童出去放牛了。
李可染画的牛，是正儿八经的。看着那牛就可爱，很壮实很憨厚可爱。
▲李可染《归牧图》之一。
有一次，李可染拿了20多幅画牛的作品，向师父请教。
齐白石尽管画不好牛，但是看了弟子的这些画，幅幅都很喜欢。
看到其中一幅，齐白石眼里放光，马上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这幅《牧牛图》颇有意境，画的上方是稀疏的柳枝，中间牛的身体由淡墨块写成，但显苍老劲健，牛背、牛角、牛鼻和眼睛及牧童衣纹，用浓墨线条勾勒，笔法古拙，富有质感。
整幅作品有浓淡枯湿，还有焦和染，笔法一气呵成，看似信手所画，却处处妙趣横生。
所以，齐白石边看边说：“30年前，我看到徐青藤真迹，没想到30年后，还能看到年轻人的画有他神韵”。
高兴之余，齐白石拿着这幅《牧牛图》，对李可染说是他要在画上补几笔。
▲李可染的《牧牛图》。
李可染听了当然很高兴，如果师父能补笔，那意义非同一般。
而且师父以画虾闻名，如果在左侧的垂柳下方画几道水波，来几只虾，那简直是天合之作！
最次，就是在牛角上画一只蜻蜓或小鸟，那画面的童趣就更浓了。
可是没等李可染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师父大笔一挥，竟然写了11个大字。
李可染看到这个画面，简直傻了眼，心里那个失落啊！简直是无语。
齐白石既没画虾，也没有画蜻蜓和小鸟，竟然在画的右上方，写了3排字。
▲齐白石给徒弟补笔后的《牧牛图》。
从画面上，这11个大字占据了画面右上角的留白，不仅把气韵堵住了，而且与画面上李可染自己的落款很不协调。一个是又大又笨重的篆书，一个是飘逸的草书。
这哪里是补笔，简直是毁画啊！
李可染看了好心痛，这幅画自然也是他画得最好的一幅，没想到就这么毁了！
但是，世事难料。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幅师父补笔的《牧牛图》，不但没有贬值，更没有被毁，反而在江苏万达国际二零一一年秋拍上，拍出了7700万的高价。
而且这幅画成为李可染画牛作品中拍卖价最高的一幅。
那么，为什么这幅被齐白石加了11个字后，明明是被毁了，却反而拍出天价？
原来，妙就妙在齐白石补的这11个字上。
▲齐白石给《牧牛图》补的11个字。
第一排“可与言”，第二排是“可染弟画”，第三排“小兄白石”。其中第一排的字最大，第三排的字用墨最重且较大。
李可染画的是两头牛，为什么齐白石要题写“可与言”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出自《论语》，原文为：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这和这幅画有什么关系？
画面上是两个牧童各自骑在大水牛的背上，一个牧童捉了一只小鸟，用绳子系在手里的一段小木棒上。这只鸟可怜兮兮的看着柳树上的那只鸟，而柳树上的那只鸟很紧张，很想飞扑过来。
而另一个牧童则是举着一个打开的鸟笼，逗对面柳树上的这只小鸟入笼来。
▲李可染《牧童图》。
这画面本来就很有趣！齐白石题写了“可与言”之后，意思就变成了：可以和鸟说话，或者对话，也可以是鸟与鸟，牧童和柳树上的鸟，以及打开的鸟笼与柳树上的鸟，你可以与这幅画对话。
总之，整幅画的最富有神韵和最有情趣的内容，被浓缩成了这三个字。
其次，第二排的字“可染弟画”，是说明这幅画的主人，这本来也没什么，可与第三排的字“小兄白石”放在一起，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齐白石收李可染为弟子那年，已82岁，并且比李可染大43岁，竟然自称小兄。这不只是谦虚，而是对这幅画生出了崇敬之意。
▲李可染与师父齐白石。
这其实是齐白石在给徒弟背书，意思是我齐白石都如此看重李可染的这幅画，不知道你识不识货。
在齐白石的一生中，这样的做法，仅此一次。
所以，这幅画能卖7700万，就不奇怪了。
▲李可染《归牧图》之二。
本文系【陈洪标写字说画】原创，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传记作家、书画评论家陈洪标撰写，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