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三月,料峭春寒还未完全褪去,我脱下军装,背着行囊,踏上了返乡的路。
连续几天的火车颠簸加上三个小时的山路跋涉,让我感到身心俱疲。
离家还有一里多路,我决定在搬增坡的一块大石头上歇歇脚。
就在我闭目养神之际,一阵凄厉的羊叫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咩——咩——”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完全不像正常的羊叫。
我的心猛地一紧,难道是狼来了?
抄起一根木棍,我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摸索过去。
拨开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我哭笑不得。
一只小羊羔被绳子缠在树枝上,四蹄悬空,只有一只后蹄勉强点地,像个可怜的杂技演员。
我赶紧用剃须刀割断绳子,将它解救下来。
小羊羔获救后,亲昵地蹭着我的腿,像是在表达感激之情。
它看起来很小,估计只有七八斤重,应该出生不久。
我想,先把它带回家,明天再问问村里谁家丢了羊。
回到家,父亲看到我牵着一只羊,十分惊讶。
“这是在搬增坡那边救的,被绳子缠住了,差点没命。
”我向父亲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父亲点点头,答应第二天帮我问问。
第二天清晨,我家院子里热闹非凡,竟然来了三户人家,都声称小羊羔是自家的。
“这是我家的羊!
”李叔拍着胸脯说,“七十多斤,可肥了。
”陈大爷则急得直跺脚:“不对不对,是我家那只母羊,正在下崽呢!
”还没等他们说完,胡婶也插话道:“你们都别争了,这分明是我家丢的小羊羔!
”
我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暗自思忖。
小羊羔明明只有七八斤重,怎么可能像李叔说的那样七十多斤,也不可能是陈大爷家的母羊。
于是我礼貌地对李叔和陈大爷说:“这羊这么小,既不是成年羊,也不是母羊,恐怕不是你们家的吧?
”
李叔和陈大爷听后,悻悻地离开了。
只剩下胡婶,我问她:“你说这羊是你家的,可有什么证据?
”胡婶连忙回答:“有!
羊肚子上有个‘7’字记号。
”我抱起小羊羔一看,果然在它浅色的肚皮上,清晰地印着一个“7”字。
胡婶激动得热泪盈眶:“没错!
就是我家的羊!
一个星期前在搬增坡放羊时不见的,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
”就这样,小羊羔终于回到了主人身边。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胡婶充满了感激之情,她送来鸡蛋、玉米,甚至还想把女儿介绍给我。
我都一一谢绝了,毕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李叔和陈大爷却开始在村里散播谣言,说我偷了他们的羊。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我选择了沉默。
父亲有些担心地问我:“儿子,你不解释解释?
”我笑着回答:“不用,清者自清。
在部队这些年,我学会了做人要问心无愧,不必在意他人的闲言碎语。
”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流言蜚语终究会消散,而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
胡婶家的羊群越养越大,每次路过她家,我都能看到那只被我救下的小羊羔,它现在已经长大了,还生下了好几只小羊羔。
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这段经历,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一只小羊羔,三个“失主”,一段不为人知的真相,构成了我退伍后难忘的记忆。
它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复杂,也让我更加坚信:只要坚持做对的事,最终会得到认可。
或许,如果那天我没有在搬增坡歇脚,没有听到那声微弱的羊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既然遇到了,就要问心无愧地去做。
冥冥之中,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只羊的经历,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它又揭示了怎样的人性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