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大雨瓢泼,门铃突然被按响。
我从监控里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家门口。
我丝毫没有戒备,直接打开了门:“叔叔,你找谁?”
一个小时后,警察出警来到了我家。
一进门,就看见血泊当中倒下的尸体。
1
救护车跟着警车一起来到的现场,可惜没什么用。
那男人从警察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断气了。
勘察现场时,一名叫郭让的年轻男警坐在了我面前。
他要登记我的个人信息。
我低头看着满是血渍的衣裳,有点儿犯恶心。
“警察同志,你们已经拍完照了,能让他先去洗洗吗?这小孩儿有洁癖,不洗一晚上都得做噩梦。”
说话的人是江冬,她是我妈给我请的家庭教师,是附近理工大学的研究生,人长得又漂亮又高,关键还很聪明,就是总把我当小毛孩子。
郭让点点头,同意了。
我飞快地冲进浴室。
浴室门外,我听见郭让在询问江冬一些事。
警是我报的,但男人被杀这件事,是我俩一起干的。
郭让说:“监控我们已经看过了,你们算是正当防卫。这人是个杀人犯,之前杀害的基本都是年轻女人,所以今天他来这里其实是因为盯上了……”
“我。”江冬的声音淡淡的,“不过我并不知情。不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小孩子陷入危险的。今天这事,他妈肯定要对我大发雷霆了。”
听到这话我有些不高兴,都这时候了她还担心被我妈骂,我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我呢。
没良心的女人。
2
我火速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走了出来:“抱歉,我这人毛病有点多。”
郭让淡淡一笑:“没事。该说的你老师已经和我们说完了。你拿你身份证给我们看一下就行了。”
我拿出身份证,递给郭让登记。
处理完现场,郭让和他的同事们就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郭让又回过了头,看着我:“对了,死者最近一直被通缉,新闻报道也有过他的脸,你开门的时候没注意到这点吗?”
我摇摇头:“最近学业忙,我都没工夫看新闻。”
“以后要多长点心,不认识的人千万别乱开门。”郭让又看向江冬,“监护人不在,这屋子又刚死了人,你们最好还是换个地方住,需要我们帮忙安排吗?”
江冬微微一笑:“多谢警察同志提醒。不必了,我帮他订酒店就行。”
郭让盯着江冬,片刻后:“你这个人,胆子很大。”
江冬的笑容更深了:“其实我挺害怕的。”
门关上后,江冬一敛笑容,转身绕过那片标记过的地板,往沙发上一靠,打开美团外卖。
我凑过去:“我想吃烧烤。”
江冬冷哼:“人肉烧烤?”
“……噫,好恶心。你是孙二娘吗?”
“刚不你说的吗?想给他切碎了煮了。”
“不能脏了我家锅。”
“那也脏了你家地板。”
“人还不是你故意引来的。”
3
“小崽子,长本事了,敢数落我了是不是?”
江冬一把拧住我耳朵,我俩笑闹在一起。
这画面在别人看来可能觉得我俩有病,但却是我们的常态。
闹够了,吃过了饭,江冬一把拎起我后衣领:“去换衣服,姐姐带你去开房。”
我立马护住自己:“我还是个孩子。”
江冬一巴掌抽过来:“别逼我在高兴的日子扇你。”
我转头扑到江冬怀里,脑袋在她肩窝里蹭:“扇吧扇吧,我就喜欢被你扇。”
江冬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将我推开:“小屁孩儿,刚才在警察面前也不知道表现得害怕一点,那个郭让是个老油条了,当心着点。”
“知道了。”
我懒洋洋地扯掉浴袍,直接扭过头就去找衣服。
“你大爷的,你变态吗?”
江冬抓起苍蝇拍就朝我扔过来。
我在江冬面前没有任何避讳,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与她坦诚相待。
江冬第一次来我家时,她就察觉出了我的不一样。
我当时无心学习,正在修剪一盆花草,结果我不太会弄,最后还气到自己,干脆把花枝全都剪了。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的家庭教师一样数落我,但她没有。
不但没有,她还转头把我校服给剪了,甚至用剪刀对准了我养的仓鼠,并笑嘻嘻地和我说:“来,一起给它分尸了。”
我当时就知道这个女人很可能和我是同类。
4
我们在相熟中不断靠近,我喜欢江冬与我的相同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就像今天我们一起策划了反杀杀人犯这件事。
这个杀人犯半年前才刚出狱,出狱前犯的也是杀人案,死者是他妻子。
据说,仅仅只是因为他怀疑妻子出轨,所以就将妻子杀了。
他的辩护律师认为此事属于感情纠纷,妻子也有不对的地方,且这人主观上并没有故意杀人的意图,所以,最后法院判刑是按照故意伤害罪判的。
刑期只有短短的六年。
大概是因为尝到了杀人不用死刑的甜头,从监狱出来后,这人变本加厉,一直盯着年轻美貌的女学生,只要对方有一点点习惯和他死去的妻子类似,就一定会被盯上。
这人入狱前还是一名比较受人尊敬的大学教师,出狱的当天,不少媒体在报道。
恰好江冬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她们学校已经有三个女生遇害了,同时被伤害的还有三个女生一起出行的同伴,其中有一人现在还躺在icu里。
江冬搜找了不少前几位受害人的资料,故意模仿她们的行为举止,终于引起了这个杀人犯的注意。
我并不是什么喜欢伸张正义之人,我就是单纯喜欢在恶棍身上找刺激。
那种恶徒与恶徒之间相互对峙的拉扯感,让我感到异常兴奋。
至于江冬是怎么想的,我不在乎。
这并不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5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江冬把我故意落下的刷题册扔给我:“给我好好读书。别耍心眼子。不然回头我跟你妈告状。”
我气得翻了个白眼。
大好日子这女人就是不当人呗。
来到酒店,前台服务员拿着我的身份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说:“不好意思,江女士。咱们酒店现在只剩下一间房了。您看您是……”
江冬刚想开口,就被我抢先一步:“没事,就开一间好了。”
江冬阴恻恻地看了我一眼。
“外面雨下太大了,我作业还没做完呢。今天的家教课还没开始呢。放心,我妈不会因为这种事怪你的。”
江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付钱。”
“好嘞。”
我兴奋地付了钱,拿好前台开的房卡,和江冬一起上了楼。
今天杀人累够呛,再加上阴雨天,江冬一进门就拉了条毛毯,倒在沙发上睡觉去了。
真是一点都不给人想入非非的机会。
我们杀人的消息很快登上了夜间新闻,连微博抖音也都是各种“爆”的词条。
现在应该有不少媒体在等着要采访我们两个,我看着熟睡的江冬,觉得她应该不会喜欢这帮媒体记者。
我抱过床上的被子,悄悄走到江冬跟前,将她身上的毛毯给换了。
江冬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都说这种睡姿的人好像没什么安全感,我向我妈打听过江冬的一些个人信息,结果她对江冬基本一无所知。
我妈只知道江冬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仅此而已。
好歹我还知道她高中时期父母双亡呢。
6
至于她父母是因为什么过世的,我问过,但江冬回回都在转移话题。
我甚至一度怀疑,不会是这家伙自己杀了自己的父母吧?
我拿过刷题册继续学习,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蒙蒙亮。
我拉开窗帘,望了眼窗外,头有些晕。
我的时间要到了,另一个我马上要回来了。
真不甘心。
临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被江冬叫醒。
我睁开眼,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环境:“我这是……”
“你在酒店,大侄子。”江冬一把将我拉起,“该起来了,要退房了。”
我看着江冬,脸颊发烫:“你,我,我们……”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江冬嬉皮笑脸,“不然你妈指定得杀了我。”
我拉开被子看看被子底下,确认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想了想,还是冲进浴室瞅了自己半天。
出来的时候,江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老是这么清纯,晏京要是有你半点招人稀罕,说不定昨晚我就给你拿下了。”
我急忙将桌上的刷题册塞进书包:“肯定又是晏京干的好事。回去了。”
“先等等,现在酒店外头来了一圈媒体记者。咱们等你妈来。”
我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江冬点开手机热搜,递给我:“自己瞧吧。”
一共七十多家媒体,同时报道了本市的连环杀人狂魔被受害者反杀一事,而事主正是我和江冬。
“……晏京又杀人了。”
江冬放下二郎腿,逼近我:“纪星,是你又杀人了。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肯正视你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7
“我没有,我不是。”我摇头,极力否认,“那些都是晏京干的,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又把我拉下水。”
江冬淡淡一笑:“好吧,反正双重人格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另一面干的事。”
我痛苦地挠着头发:“江冬,你别再逼我了。别再引诱晏京犯错了行吗?”
“……不行。不然你去报警也行。”
我很绝望,晏京每次出现都是在晚上,我无法阻止晏京做什么,即使我去报警,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江冬和晏京合谋杀人。
或者,严格来讲,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并不希望江冬去坐牢。
我坚信江冬是善良的,因为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惩戒那些受到法律制裁却轻判的人。
每一次她和晏京作案,都有无数网民欢呼正义永远不会迟到。
她给了太多人希望。
我很想知道晏京陪江冬都干过什么,但晏京从来不会和我说,他就像是一个争宠的孩子一样,拒绝和我分享与江冬在一起的一切。
反倒是江冬,我问什么她答什么,丝毫没有避讳。
对于这种坦诚,我和晏京没有任何免疫能力。
我曾经也想过要远离她,但都无疾而终。
我很依赖江冬,太过害怕失去她。
我正陷入着纠结,这时,门铃响了。
江冬去开门,接着,我妈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又扭头看向江冬:“你们就不能开两间房?”
8
江冬摊手:“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没房间了,不信您可以问前台。放心,我对小白花没兴趣。”
我妈倒没揪着开房这事不放:“昨天公寓出了那么大事怎么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妈,你对江冬别这么凶。”我上前一把将江冬拉到身后,“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况且那时候都晚上九点了,你在外地出差。”
我妈脸一沉:“是你,还是晏京?”
有分别吗?
要是此刻我妈面前面对的是晏京,我妈多半不会这么质问。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非常嫉妒。
凭什么晏京就能得到相对更多的自由?
见我不吭声,我妈拉起我:“算了,这件事我先不和你们计较,今天预约了大夫,你该去医院了。”
我扭头看向江冬:“你学校有课?”
江冬点点头:“你好好听妈妈的话。”
我跟着我妈离开了。
坐在车上,我妈见我一直看着后视镜,皱眉:“你这孩子,有那么喜欢她吗?”
“……您会问晏京同样的问题吗?”
我妈一愣:“他只是你的第二人格。喜不喜欢不重要。”
直到汽车转弯,我才从后视镜上收回目光:“那又怎么样,我感受得到他喜欢江冬,他也感受得到我喜欢江冬。就像江冬说的,我们是一个人但又完全不同。”
我是双重人格。
至于什么时候形成的,可能是从我爸把我从楼梯上狠狠摔下去那天就有了迹象吧。
再后来,我亲眼目睹我爸杀人,他还差点把我妈杀了,昏迷之后再醒来,我就衍生出了第二个人格。
9
我们那时只有八岁,却足以握紧手里的刀去杀人。
我杀死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