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后，我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
可她很讨厌我。
阻止她和混混恋爱时，她说对我的占有欲感到窒息。
任她自由选择时，她又质疑我不在意她。
她总说：「你这么爱我，就不能为了我去死吗？」
后来我真的为她而死，女儿却疯了。
1
阿珩去世后，我一个人把昭昭抚养长大，可她却越来越恨我。
她厌恶我的一举一动，总是不耐烦地讽刺，「烦死了，你这么爱我就不能为了我去死吗？」
可我做不到恨她。
就像现在，她面无表情地吩咐安保人员，不许让我参加她的婚礼。
安保小哥犹豫片刻，还是把我提前寄给她的礼物拿出来。
我知道她看见我会不高兴，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
「扔掉吧。」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离开。
「昭昭啊，你妈妈也真是的，哪有当妈的连孩子婚礼都不参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周妍推开化妆间的门，坐在昭昭身边嚼舌根，「你妈就是不把你当孩子看，没有娘家人撑腰这可是要被看不起的，还好我今天带了你表弟他们……」
她是昭昭的亲姑姑，但我不愿让她们一家接近昭昭，唯恐那些噩梦般的回忆再次缠上孩子。
「够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让她来。」
昭昭抿着嘴，神情愈发不耐，「她还等着我求着她吗？做梦去吧！」
周妍眼球一转，换上副疼惜的眼神，「可怜的孩子，放心吧，姑姑在呢，没人敢说你昂！」
她伸手抚了抚昭昭的头发，「只是姑姑有件事要求你，你表弟辞职了，我想着让你……」
「是辞职了还是被开除了？」昭昭虽然和她亲近，但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如果再惹是生非，谁也帮不了他。」
昭昭说完就走向宋绪，但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周妍怨恨的眼神。
2
她掏出手机，给我发来消息。
【被嫌弃的滋味不好受吧？曲月你这种贱人就是活该。】
【呵呵，你女儿和你一样贱，对自己亲生母亲爱答不理，可是很喜欢我这个坏人呢！】
我早已习惯她暗地里的热嘲冷讽，可这不是我阻止昭昭和他们来往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周妍的老公猥亵了昭昭。
那时阿珩去世不久，为了养活我们母女，我一天打两份工，可昭昭不能总跟着我跑东跑西。
就在这时，周妍找上了门，她提出白天把昭昭放在她家，每月给点钱就行。
我总想着，她是昭昭的亲姑姑，读高中的钱还是阿珩出的，总不会对她太差。
可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昭昭身上有类似吻痕的红斑，她说这是姑父和她玩的游戏。
我气疯了，几乎有一种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冲动。
可当我质问周妍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翻了个白眼，「一个小丫头片子，早晚都是被男人玩的，你急什么？」
我当场和他们打起来，昭昭哭着扑过来，被推到一边磕到脑袋。
再醒来，她不记得姑父对她做了什么，只记得姑姑像妈妈一样陪伴在她身边。
因为我不让她和周妍接触，她变得很抗拒我。
我庆幸她失去的那段记忆，又因为她的疏离而难过。
我想，大概只有她知道我死因的那天，才会意识到【疼爱】自己姑姑一家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3
婚礼很快开始，昭昭穿着拖地长纱，一步步走向她的丈夫。
明明我已经是一个灵魂，可还是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和阿珩也曾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幻想她长大的模样。
也许她会独自幸福地度过余生，也许会由我和阿珩牵着她走向自己幸福……
可惜，阿珩失约了，我也是。
宋绪很爱她，也很包容她，是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
我自认为在这世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昭昭，如今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应该离开才是。
可直到婚礼结束，我还是跟在他们身边。
在新房里，昭昭注意到那份原本该在垃圾桶里的礼物。
她没有打开它，只是久久地发呆。
「还在想妈妈吗？」
宋绪揉了揉她的头，「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
说宋绪是个合格的丈夫，是因为他始终站在昭昭身边。
即使知道我与昭昭关系不好，他也从不劝昭昭主动联系我，只是想办法缓解她的情绪。
「安保说，礼物的电话是妈妈的，可始终没有打通她的电话。」
宋绪的怀疑不无道理。
如果此刻昭昭同意打电话，很快就会发现我失踪三天，接着报警，我的尸体被发现，凶手落网……
昭昭的照片被发现，可能会毁了她的一生。
不过还好。
还好她没有答应。
4
「嗤，我为什么要联系她？等她最对我指手画脚吗？」
「以前不让我和姑姑有来往，连我的社交都要控制，自从我爸死后，她就变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
她摆手将那份礼物甩下去，神情愈发讽刺，「这么爱我爸，当初怎么不跟着他一块死了呢？」
宋绪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却没有说什么。
我曾经，也想过和阿珩一起离开的。
周珩生病那年，昭昭七岁。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知道爸爸生病后变得很懂事，她知道我已经很累了，不愿让我担心，总是偷偷流泪。
可阿珩的病很快恶化，以往那个可以让我和女儿依靠的高大男人像枯木一般倒下。
那晚，我抱着昭昭在他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眼里满是不舍和歉意。
「抱歉……辛苦你了……」
我晕厥过去，整个人快速消瘦下来，总是想睡，却又总是睡不着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是在我发现昭昭的变化才结束的。
我发现昭昭晚上总是熬夜，时不时把小手放在我鼻下试探我的气息。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天以来做了什么。
我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说对不起，让她担心了。
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失去的疼爱她的爸爸怎么可能不害怕不伤心？
只不过是不愿让我担心罢了。
「妈妈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她埋在我的颈间，泪水几乎要将我灼伤。
那晚，我扔掉准备好的安眠药，打起精神找工作。
我要活下去，哪怕是为了昭昭。
5
我总以为，我们是彼此最爱的人。
直到周妍的丈夫欺负昭昭。
医生得知昭昭失去那段记忆，委婉地劝我，如果不影响生活，不要刻意让她接触不好的回忆。
我换了个工作，能把昭昭带在身边。
她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去找姑姑，都被我模糊过去。
可有一次，我下班回来发现昭昭不见了。
我急得腿软，嗓子都喊得发不出声，直到傍晚警察通知我去警局接人。
「孩子八九岁正是调皮的时候，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呢？」
警察委婉地劝我，「孩子是在客运站被发现的，她说你不让她去姑姑家……这一家人啊……」
我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目光盯着躲在 警官身后的昭昭。
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我朝她招了招手，却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拽住警察的手，「警察叔叔，我不要她做我妈妈，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姑姑家？」
我朝警察尴尬笑笑，带着她回家了。
那晚我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只是轻声询问为什么。
「姑姑说了，是因为你小朋友们才看不起我的，如果你不把钱花光，我就不会被大家孤立了。」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钱是为阿珩治病花光的，可的确是我坚持要治疗下去才这样。
周妍这样说，无非是见在我身上捞不到好处，利用昭昭伤害我解气。
6
我带着昭昭换了一个城市生活，减少她们见面的次数。
可我们的关系却没有任何缓和。
直到那件事，让我们彻底决裂。
那天下班后，我收到了一条内容恶劣的短信，「你女儿在外面当鸡你知道吗？」
紧接着，是昭昭和一个男孩接吻的照片。
那时已经秋初，昭昭穿着超短牛仔裙，被骑在摩托上的男人揽着脖子亲吻，手还放在暧昧的地方……
我第一反应是昭昭被欺负了。
可等我赶到夜店时，就看见灯红酒绿中舞姿摇曳的昭昭。
「滚开！都滚开！」
我冲过去把一双双在她身上游离的手甩开，想带着她离开。
「放开我！你有病是不是？」
她猛地一推，我被黑暗中的一条腿绊倒，跌坐在地。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我看见昭昭委屈的眼神，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
「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妈！我是把你养大的人！」
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死死地看着她。
我想现在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以至于昭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是个神经病。
「你以为我想当你的女儿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把你的控制欲当作爱，我恶心死你了！」
她冷冷一笑，「如果爸爸在，大概也会被你逼疯。」
7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也不记得怎么用刀片划开自己的皮肉。
我只觉得很委屈，很累。
我好像阿珩，这些年我过得太累了。
昏迷之际，我告诉自己，等见到阿珩，一定要告诉他这些年我的付出，要他好好哄哄我。
可我没有死。
半夜回到家的昭昭发现了我。
她哭着叫了救护车。
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叫妈妈。
「别抛弃我妈妈……求求你了……别不要我……」
我觉得眼球发酸，可已经没有力气流泪了。
我用手碰了碰她，如果能活下来，能不能爱我一点。
一个人的付出真的好累，没有爱我会死的。
很多次我都赌气地告诉自己，如果昭昭再这样，我就不要对她那么好了。
可她现在哭得好可怜，像我决定为她活下来那晚一样央求着我。
我活下来了，但也丢掉了工作。
昭昭和那个混混分手，他气不过，带人找上我的单位闹事。
这些我都没有告诉昭昭。
我们的关系虽然没有修复，但也比之前针锋相对好多了。
8
昭昭在丢下我的礼物后就去洗漱了。
宋绪拿起手机，给我发了条短信，【妈，我是宋绪，一些关于昭昭的事，我可以跟您聊聊吗？】
紧接着，那头回复，【滚！你就让她等着身败名裂吧！】
我瞪大了眼，那人居然这么嚣张，竟然敢拿着我的手机招摇过市。
宋绪顿了顿，刚准备打字，就看见洗漱完的昭昭。
他放下手机，眼底却蕴着一丝担忧。
我有预感，很快，这件事就要结束了 。
我只祈祷，宋绪能接受这件事实。
杀害我的人，叫王城，也是当初昭昭那个混混男友。
前几年他进了监狱，再出来意外和周妍的老公相识。
王城手里，有昭昭的私密照。
他们约好了要用这些照片敲诈一笔钱，所以找上了我。
【如果这些照片被周语昭的老公和同事看到了，你猜会发生什么？】
【我要钱，五万，城郊西山的破庙，你一个人来，我就放过她。】
那时昭昭的婚礼将近，我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她，独自带着钱上了山。
可我没想到，王城喝了酒。
除了钱，他对我动手动脚。
我拒绝时被他压在地上，【老贱人！要不是你，现在周语昭就是我老婆了！】
【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
那天，我被一块石头砸得面目全非，活生生地疼死。
9
第二天一早，我飘在昭昭身边看她处理工作。
忽然，她接到一通电话，脸色骤然煞白。
【昭昭！有人把你的私密照发到公司了！】
紧接着，电话一个个不停地响起。
昭昭捂着头，跪倒在地。
宋绪闻声而来，看到手机屏幕上光裸的昭昭。
他愣了一秒，迅速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昭昭安抚着。
「别怕！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来解决好不好？」
昭昭靠在他怀里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乖！别害怕，我不怪你！」
昭昭冷静下来，告诉了他来龙去脉。
宋绪犹豫片刻，把昨晚的聊天记录翻出来。
昭昭瞬间瞪大了双眼。
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眼睛变得通红。
「是她！」
「哈哈哈！我就知道她在报复！他她早就……」
昭昭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
宋绪扶着她，语气担忧，「昭昭，我觉得妈妈可能是出什么意外了。」
去我出租屋的路上，昭昭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她只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儿？】
可那头的人似乎有所警觉，不再回消息。
「呵，她不会是自杀了吧？反正我爸死后她就一直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阿绪，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她都做得这么绝了，我凭什么还要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