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鹰是俄罗斯的国徽，这个源出拜占庭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一世的徽记，一头望着西方，另一头望着东方，像极了俄罗斯地跨欧亚两个大陆的状态，也印证了俄罗斯在近代寻找出海口的方向：向西夺取波罗的海和黑海出海口，向东则扩张西伯利亚，夺取太平洋出海口。其对外东北的强占更是构成了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核心支点，让俄罗斯这个传统意义上的欧洲国家，在地理上成为欧亚双重国家。

西伯利亚是地处亚洲北部的一片广阔地带，总面积约1322万平方公里。

西伯利亚河流对沙俄扩张的价值

西伯利亚是地处亚洲北部的一片广阔地带，西起乌拉尔山脉，东临太平洋白令海峡，北抵北冰洋边的泥泞沼泽，西南抵哈萨克斯坦中北部山地，南至蒙古、外兴安岭一带，从西至东长达7000公里，从北至南宽有3500公里，总面积约1322万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20个法国的面积。

依据地形，西伯利亚分为西西伯利亚平原、中西伯利亚高原、东西伯利亚山地三部分。地势上呈现西低东高，北低南高的状态。这种格局下，使得西伯利亚的河流大多自南向北奔流，注入冰冷的北冰洋。在漫长的冬季，它们被严寒封冻，待到来年春季，又会借着短暂的温暖，再次给这片大地带来生命的脉动。

冬季的鄂毕河

在这些河流之中，有三条世界级的大河：鄂毕河、叶尼塞河以及勒拿河，它们一字排开，从俄罗斯南部边界一带，一路向北蜿蜒前行，逐次接入众多支流，由于地形平坦，冻土层深厚，这些河流的曲流形态高度发育，形成了三张互不重叠的大网，覆盖了大半个西伯利亚的土地。论长度，这三条大河分别排世界第7、第5和第11，全部超过了4000公里，论流域面积则均在世界前十名内。

这一条条肆意流淌的大河，在滋养西伯利亚这片土地的同时，彼此靠近的支流网络也为俄国在西伯利亚的扩张提供了便捷的水运优势。当然这一优势还要等俄国覆灭西伯利亚汗国，打开通往西伯利亚的大门后才开始凸显。1547年伊凡四世加冕称沙皇，俄国从此开始了对外的疯狂扩张。

柿子专挑软的捏，欧亚腹地的权力真空期

此时的欧亚大陆，曾在13世纪强横一时的金帐汗国在中亚崛起的帖木儿帝国的打击下，逐渐衰落。到15世纪中后期，金帐汗国正式分裂为数个政权：哈萨克汗国、喀山汗国、克里米亚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 西伯利亚汗国、诺盖汗国等。与此同时，北元也在明朝的打击下在蒙古高原和西域逐渐分裂为瓦剌蒙古与鞑靼蒙古。

可以说此时的欧亚大陆内部游牧汗国林立，根本没有强势的统一政权，权力真空状态给了俄国扩张百年难见的巨大机遇。于是伊凡四世便将扩张的方向定在了莫斯科东部和南部的游牧汗国。于是1552年伊凡四世远征中灭亡了喀山汗国，1556年阿斯特拉罕汗国被吞并，1557年西伯利亚汗国也被迫臣服沙俄。

特别是喀山汗国和西伯利亚汗国，前者处在伏尔加河两条主要支流的交汇处，是沟通西伯利亚和钦察草原的重要枢纽，而西伯利亚汗国则控制了西伯利亚的大门。当然此时的西伯利亚汗国还只是选择臣服并未被吞并，局势的改变在1574年，由于乌拉尔山以西地区的动物皮毛日渐减少，对依靠毛皮贸易在西欧赚取巨大利润的沙俄来说，夺取乌拉尔山以东丰富的毛皮资源迫在眉睫。

1581年哥萨克领袖叶尔马克，率领840人的哥萨克队伍入侵西伯利亚汗国。

于是在伊凡四世的授权下，斯特罗加诺夫家族招募曾被沙皇判以重刑的哥萨克领袖叶尔马克，率领840人的哥萨克队伍入侵西伯利亚汗国。由于西伯利亚汗国地处西西伯利亚平原，气候苦寒，人口稀少，全国总人口不过20万，且除蒙古人及突厥人外其余民族大都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原始社会，于是很快便败于装备了火枪的哥萨克骑兵之手。

1598年西伯利亚汗国覆灭，沙俄打开了通往西伯利亚的大门。伊凡四世中风去世后，沙俄陷入混乱时期，饥荒、起义、瘟疫接连爆发，导致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直到1613年留里克王朝结束，罗曼诺夫王朝开启才结束混乱。此时西方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如日中天，被誉为“奥斯曼之鞭”的克里米亚汗国更是时常劫掠沙俄，而东方的明王朝正值万历41年，改变东北亚格局的萨尔浒惨败（1619年）将在六年后发生。

俄国领土变化曲线图

与此同时，沙俄大局初定，但在向西扩张仍然面对着强势的瑞典和波兰-立陶宛联盟，不但扩张毫无进展，反而还丢失了芬兰湾沿岸的多座城市。但向东对西伯利亚的扩张却格外顺利，到17世纪上半叶时凭借西伯利亚各大河赋予的水运优势和哥萨克人的勇猛，沙俄已经将叶尼塞河以东、蒙古高原和外兴安岭以北直到太平洋沿岸的广大地区都纳入了俄国版图。

这里额外延伸讲一下哥萨克，哥萨克人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俄国一个保持传统的特殊群体，是俄国民间文学中的“绿林好汉”。它们最早是从金帐汗国逃到南俄草原从事游牧的鞑靼人和斯拉夫人，后来随着俄国农奴制发展，出逃的农民、家奴和贫民也参与其中。由于当时的南俄草原地广人稀，多飞禽走兽，就成了这些逃亡异乡人的避难所，逐渐形成了定居村落。神似水浒传中的梁山泊。

一战前沙皇尼古拉二世与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一起检阅俄国哥萨克骑兵。‍

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哥萨克人普遍勇猛无畏、精于骑术，于是沙皇便发现可以通过发给俸禄、分封土地等手段收买哥萨克上层，进而掌握哥萨克军队，驱使他们充当扩张的马前卒。所以哥萨克军团一度成为沙俄向中亚、西伯利亚和中国东北进行侵略扩张的急先锋，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到一战时，俄国拥有着12支哥萨克部队，人数近30万。

这些哥萨克军团除了标配战马外，还配备了西式先进的火器和火炮，所以面对还停留在弯刀和弓箭等冷兵器时代的北亚游牧部落时，武器代差实现了碾压。依靠哥萨克人，俄国在半个世纪里就几乎占领了整个西伯利亚，甚至将据点设置在了太平洋沿岸的鄂霍茨克。不过由于这些地方普遍苦寒，人烟稀少，在矿产资源尚未得到开发之前，这些广大荒原的价值还不如黑龙江流域的一隅之地。

冬季的西伯利亚

尼布楚条约，遏制俄国几十年入侵

于是更温暖更适宜居住的黑龙江流域，便成了俄国觊觎的目标。不过黑龙江流域是清王朝的龙兴之地，必然不会容忍沙俄的入侵，于是从1652年开始，清俄之间就开始爆发冲突，直至1685年雅克萨之战，康熙帝对入侵的俄军所进行的两次围歼战，最终826名侵略军只剩66人撤回尼布楚。

此战挫败了沙俄跨越外兴安岭侵略黑龙江流域的企图，遏制了几十年来沙俄的入侵。1689年中俄缔结《尼布楚条约》，规定以外兴安岭至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中国领土。此后清朝的东北边境维持了160多年的安宁，直到1860年。额外一提的是此时主政沙俄的是摄政王索菲亚公主，条约签署后一月彼得大帝政变囚禁了索菲亚，夺回大权。

对于《尼布楚条约》的划定，大背景是当时漠西蒙古准噶尔部噶尔丹入侵漠北喀尔喀蒙古，兵峰直指赤峰，所以清朝虽携雅克萨之战大胜之威，却不得不尽快结束与沙俄的划界谈判，然后腾出手来应对准噶尔部的叛变。这就是该条约中国没占到便宜，反而失去了外兴安岭以北的一小部分领土和以尼布楚为中心的蒙古茂明安部地区的重要原因。

当然对于《尼布楚条约》还有一层更重要的意义：这是中国与邻国第一次以谈判签订条约的形式划定边界，也使中国与周边各国的朝贡关系体系向近代条约体系转变的开端。中国在此第一次提出了具有国名意义和主权国家意义的“中国”一词。毕竟中国古代王朝大都是“天下”概念而没有现代意义的“国家”概念，因此并没有准确的边界。

《尼布楚条约》之后，中俄又在1727年（清雍正五年）签订了《布连斯奇-恰克图条约》，规定额尔古纳河向西至沙毕纳依岭(即沙宾达巴哈)，以北归俄国，以南归清朝，划定了中俄中段边界。自此沙俄获得了原未完全控制的布里亚特蒙古所在的色楞格河下游、贝加尔湖一带。中俄边界仅剩下西段未定，不过当时沙俄也尚未控制中亚诸国，与清朝相邻的尚是哈萨克汗国和布哈拉汗国。

到此可能会有人觉得清朝这两个条约看似是在平等状态下签订，实则中国损失了大量国土，比如贝加尔湖。其实明朝时期，贝加尔湖地区一直由与明朝敌立的瓦剌不里牙惕部控制，1661年由彼得·别克托夫领导的哥萨克军队贝加尔湖西岸的安加拉河河口附近建立了伊尔库茨克（今俄罗斯伊尔库茨克州首府）；1666年哥萨克人又在贝加尔湖东岸建立军堡乌丁斯克（今俄罗斯布里亚特共和国首府乌兰乌德）。当时的中国，南明刚覆灭，康熙帝也刚登基尚未亲政，漠北的喀尔喀蒙古也还未归顺清朝。

可以说，如果有心对照当时的时间线和历史发展轨迹，便会发现，当时的亚洲格局是，清朝崛起南下覆灭明朝，再而开启自东向西扩张；而比清朝更早一步扩张的沙俄则是自西向东，先到达太平洋沿岸，后遂南下入侵。于是沙俄与清朝这两个原本风牛马不相及的国家在西伯利亚南缘发生了碰撞，并最终达成了《尼布楚条约》和《布连斯奇-恰克图条约》。

当沙俄在东方被遏制后，扩张的方向重新回到了西方，于是便有了夺取波罗的海出海口的大北方之战，以及夺取黑海出海口的数次俄土战争。这个前面两期已经详细解读国，大家可以主页翻找查看。尽管俄国在欧洲攻城掠地的同时，在亚洲也在搞小动作，但当时清朝的国力尚在巅峰期，俄国还无法在整体实力上形成优势，再加上西伯利亚的经贸又依赖清朝，所以在扩张重点在欧洲的情况下，对亚洲的企图只能一拖再拖。

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第九次俄土战争）地图。

丢失外东北，俄国得到海参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1856年，俄国惨败克里米亚战争（第九次俄土战争），这场自拿破仑战争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国际战争，让俄军损失52.2万余人，俄国在欧洲的扩张势头被遏制。于是在“西方不亮”时，俄国将扩张的方向再次转向了中亚和远东。而此时的清朝外强中干的国力已经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被列强看得清楚。

海参崴

于是1858年，俄国哥萨克军队趁英法联军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直逼北京之际，派兵入侵了黑龙江流域，于是屈辱的中俄《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彻底取代了《尼布楚条约》，中国被迫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10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割让给俄国。自此俄罗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太平洋出海口兼不冻港—海参崴。

俯瞰海参崴夜景

但对中国来说，灾难还未结束，1864年吞并中亚诸汗国的俄国与清朝领土实现了接壤，于是划定中俄西段边界的《勘分西北界约记》签订，清朝被迫割让外西北44万平方公里的领土。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尼古拉斯二世趁机率领10多万军队侵占了中国东北，由此引发在中国领土上开战的日俄战争。

当然月满则亏，正是这场日俄战争的惨败，不但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全军覆没，而且国内爆发的“1905年革命”极大动摇了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为俄国爆发十月革命的埋下了伏笔。届时这个全盛时国土面积达2288万平方公里，人类史上仅次于大英帝国和蒙古帝国的北方帝国将土崩瓦解。不过那是另外一件事了。

上期回顾：俄罗斯的海洋梦：吞并克里米亚鏖战奥斯曼帝国，一切为了黑海出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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