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朝鲜战争一开打,朝鲜和韩国都吃了大亏,经济一落千丈。后来韩国总统朴正熙用强硬手段治国,让韩国有了汉江奇迹,靠大量的人出国打工,经济这才慢慢恢复了起来。那时候,很多韩国人被送到欧洲等国家去干纺织、挖矿这些活儿,他们用辛勤的汗水一点点换来了外汇,帮国家解了外汇紧缺的燃眉之急。可谁也没想到,到了1987年,这些人竟成了韩朝两国争斗中的倒霉蛋。随着经济发展越来越快,韩国的国际名声大涨,成功拿到了1988年夏天奥运会的举办权。那时候,朝鲜想让南北一起合办,不过韩国没有同意。
1987年11月29日下午2点05分,大韩航空的858航班,一架波音707飞机,从伊拉克的巴格达起飞了。它先在阿联酋的阿布扎比停了停,又去泰国的缅甸歇了歇脚,最终目的是要飞到韩国的汉城。这次航班上一共有115个人,包括乘客和机组人员,而且这些乘客全都是去伊拉克打工的韩国朋友。当飞机路过曼谷时,它给仰光航空管制中心发了条消息,说:“飞机现在时间和位置都没问题。”可发了这条消息后,飞机就像突然哑巴了一样,不管航空管制中心怎么喊858号航班,它都不答应。接着,这架飞机就像变魔术似的,在天空中不见了,大家伙儿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儿,为啥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泰国航空公司觉得航班可能是被劫持了,要不就是遇到了麻烦坠毁了。他们赶紧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韩国,还联合缅甸航空一起,在飞机可能经过的地方进行搜寻。
在这之前,858号航班在阿布扎比停靠时,下来了一对男女,他们拿着日本的护照。接着,他们打算搭乘约旦航空的班机去意大利罗马。不过,机场的工作人员对他们的行程起了疑心,毕竟从伊拉克飞到阿布扎比,然后又回罗马,这路线绕得太远了,一般人不会这么选择出行。与此同时,阿布扎比方面发现两人的护照存在问题。那位69岁的男士自称蜂谷真一,说27岁的女子蜂谷真由美是他的女儿。阿布扎比大使馆很快联系上了日本驻阿布扎比大使馆进行核实,并且暂时扣留了他们两人。不一会儿,大使馆那边回了消息,说那俩人的资料是假的,真正的蜂谷真一和蜂谷真由美还在日本呢,这俩人明显是用假证件和身份冒充的。
阿布扎比收到这个关键消息后,马上把两个人分开来问话。可当问到蜂谷真一时,他非但没回答,反而说要抽支烟。审讯人员同意了,蜂谷真一就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往嘴里一塞,竟然嚼了起来。审讯人员还没反应过来呢,蜂谷真一就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在隔壁屋的蜂谷真由美也想抽烟,但请求没被同意。不过她不在乎,自个儿就把烟塞嘴里了。可这回阿布扎比警方早有防备,立马把烟从她嘴里抢了出来,结果峰谷真由美没能自杀成,心里特别郁闷。阿布扎比对那两个人的奇怪行为感到十分困惑,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消息,说韩国858号航班的碎片在印度洋被找到了,而且还有很多碎片沉到了海底。这架飞机上的115个人全部遇难,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阿布扎比更犯难了,因为那两个人刚好是从这架出事的飞机上下来的,他们会不会跟飞机失事有什么关系呢?后来的检查结果证实了阿布扎比警察的猜想。在仔细检查了飞机碎片和现场燃烧情况后,韩国方面明白这次飞机失事不是因为机械故障,而是炸弹爆炸导致的。就在这时,韩国收到了阿布扎比的消息,说是一对父女在经停时被捕了。韩国随即向阿布扎比提出,希望把这两个人引渡回韩国。阿布扎比撞见蜂谷真由美自杀后,赶紧查了查她抽过的烟,里面竟是剧毒的氢氰酸,这东西二战时常用,吃了立马就没命了。后来,阿布扎比的女翻译去问她话,谁想到戴着手铐的蜂谷真由美猛地一脚,把女翻译踹倒了。阿布扎比看她身手不凡,觉得这家伙可能是特工,于是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韩国。过了两天,蜂谷真由美被韩国的安企部带回了韩国。为了防止她再次想不开自杀,安企部的保安人员一左一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还用口罩布条把她的嘴牢牢堵住,就这样把她安全送到了南山的地下审讯室,然后开始了漫长的审问。
因为蜂谷真由美铁了心要自杀,老想着趁侦查人员不留神就了结自己,加上她态度极差,所以严刑拷打对她根本没用。因此,安企部没用那种狠招,而是采取了温和的方法,想靠打动她的心,让她别再抗拒。起初,蜂谷真由美用非常顺溜的日本话回答,一口咬定自己是日本人。但当审讯人员问她“干嘛要弄个假的日本护照?”时,她就不吭声了。审讯人员接着追问“你和你爸爸为啥突然要自杀?”蜂谷真由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没过几天,蜂谷真由美突然变了口径,不再用日语回答,而是讲起了通顺的中文。她告诉大家:“我本质上是中国人,老家在黑龙江,本名叫百华会。家里太穷,我就去澳门打工,之后又去了日本,被蜂谷真一收养,做了他的养女。”安企部想确认蜂谷真由美到底是不是真的,于是找了个懂中国文化的人来问她,简单一句“你给我来几句东北话瞅瞅”,就把蜂谷真由美给难住了。她支支吾吾讲不出来,只好找借口说:“东北话啊,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其实,蜂谷真由美带的行李箱里,塞满了特工用的小玩意儿,像密码记录本啊、变装用的东西,还有毒药啥的。要不是干秘密任务的,谁会旅行时带这些?可到现在,安企部的人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想对858号航班下手。审讯的人觉得蜂谷真由美可能是朝鲜的间谍,所以他们就在她面前故意讲韩语,说:“瞧瞧,她的手指真漂亮啊!”没想到,蜂谷真由美一听到这话,双手就赶紧缩了回去。后来翻译在问她问题时,又问:“你在日本平时都看啥牌子的电视?”蜂谷真由美回答说:“金达莱。”要知道,金达莱是朝鲜产的,日本几乎没有,这么一来,蜂谷真由美的朝鲜身份又露馅了。
知道她的真面目后,审问就顺利多了。有天晚上,蜂谷真由美被带出审讯室,心里还琢磨着自己会不会被处罚。可没想到的是,警察竟带她去了条热闹非凡的街。看着街上灯火通明,韩国人个个衣着光鲜、面带笑容,蜂谷真由美一下子惊呆了。这和她从小到大听到的韩国人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困苦的说法完全不同。这时候,蜂谷真由美的眼眶湿润了,她猛然惊醒,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误导了。她发现,韩国的生活根本不像朝鲜人说的那么糟糕,反倒是比朝鲜好得多。这一刻,她的心防彻底瓦解,不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在坚守什么。12月23号那天,蜂谷真由美又被问了话。突然间,她冒出了一句韩语:“姐,我做错了。”说完这句,她就全招了,“我其实不叫蜂谷真由美,我叫金贤姬。11月29日那架失踪的飞机,是我和另一个特工一起干的。”接着,蜂谷真由美就讲起了自己的真实故事。
金贤姬是在1961年1月27日,于朝鲜的平壤呱呱坠地的。她的老爸金元锡是个朝鲜的外交官,而老妈则是个教书先生。刚出生没多久,金贤姬就跟着老爸去了朝鲜在古巴的大使馆生活。不过,才过了4年,老爸接到命令要回国,于是又带着金贤姬回到了平壤。金贤姬家境很好,而且从小就是个小明星。她六岁那年,在平壤新人民小学读书时,因为长得特别可爱,被选去演了电影《英秀和荣秀游览社会主义祖国》,第一次在大银幕上露了脸。过了三年,她又拍了部电影叫《母亲的心情》。不仅如此,她还代表朝鲜的小朋友,给来访问的民间代表团团长献了花,这事儿还上了《机关报》,照片都登出来了。金贤姬以前在家人、同学和老师眼里,就像个小明星一样耀眼。但1977年9月,她的人生轨迹变了。金贤姬从小长得漂亮,追求她的男生不少,而且她各方面都很出色。正因如此,朝鲜的一个组织注意到了她,经过一系列的测试后,选中了她做特工,让她离开了家人,去接受长达7年的特工培训。一开始,她先去金日成综合大学学生物学,后来又转到平壤外国语大学学日语、中文,还上了很多关于中国文化和国情的课,为之后假扮成日本或韩国人做准备,并且用了个新名字,叫金玉花。
朝鲜请来了一位叫田口八重子的日本酒吧女服务员,她负责教金贤姬学日语和了解日本吃的文化。那时候,田口八重子的儿子还在日本。田口八重子和金贤姬一起生活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田口八重子从日本的吃饭规矩、打扮到一举一动,都给金贤姬做了很全面的实际训练。训练期间,金贤姬必须用日语说话,还得学着日本人的生活习惯、说话腔调和思考方式。随后,朝鲜那边找了一位澳门的朋友来教金贤姬学说粤语、中文,还有了解中国文化。金贤姬在后来的回忆录中提到:“那时候,中国有个挺火的女明星叫陈冲,我就是照着她的样子去学的。”
金贤姬不光学了外语,还掌握了综合格斗、射击和爆破等技能,甚至连被捕后怎么自杀和怎么跟敌人周旋都一一学了个遍。金贤姬在掌握了语言和文化后,心里更有底了。她拿着本假的日本护照溜进了澳门,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吴英,还装成是中国大陆偷偷过来的人,打算用这种方式在澳门长期留下来。1987年10月,金贤姬忽然收到平壤的命令,让她赶紧回朝鲜。到了之后,她被安排和一个60多岁的特工金胜一搭档,任务是在大韩航空的飞机上放炸弹,目的是为了让各国看看,别小瞧韩国的安保能力,免得他们还想来韩国参加奥运会。
金贤姬接到上级命令,要她去引爆一架韩国客机时,她心里其实挺得意的。那时候,她并不晓得那架飞机上坐的全是有家有口的韩国劳工。但身为特工,完成使命高过一切,特别是能给国家出力,就算搭上自己的命,她也觉得值。那时候,金贤姬和金胜一先从北京飞到苏联的莫斯科,打算在莫斯科转机继续去伊拉克的巴格达。金贤姬在出发去北京之前还特意买了好多礼物,打算回家送给妈妈。可谁想到,任务搞完后,他们却突然被抓了,害得金贤姬连送礼物给妈妈的机会都没有,这成了她心里头一直放不下的遗憾。大韩航空858航班载满了辛苦工作一年的韩国工人们,他们满心期待着与家人团聚,机舱里满是喜悦和兴奋。可谁也没想到,金胜一和金贤姬的到来,却让这次重逢变成了永别。
金贤姬和金胜一把看起来像收音机电池的固体炸弹和伪装成洋酒的液体炸弹都塞进了行李箱。但在过安检时,电池被安检员扣下了。金胜一吵着要回了电池,还是把它带上了飞机。他俩坐在7A和7B座位上,把放炸弹的包塞进了头顶的行李舱。固体炸弹被设定为9小时后自爆,而那个液体炸弹是为了让爆炸更厉害特意准备的。这两个炸弹威力大得很,足以把飞机炸个稀巴烂。但爆炸后,朝鲜那边却一直咬定不是他们干的。在阿布扎比转机期间,金贤姬和金胜一悄悄溜出了机场,没想到却被逮了个正着,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更让金贤姬恼火的是,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她发现韩国老百姓的日子,是朝鲜人想都不敢想的。所以,她一五一十地把组织交代的任务和怎么放炸弹的事儿都说了出来。1988年1月15日早上9点钟,韩国安全部门开了个新闻发布会,把大航空858号航班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大家,这事儿立马就在社会上炸了锅。金贤姬在讲述事情的时候,一边掉眼泪,一边承认自己是为朝鲜劳动党中央的一个调查部门工作的,看上去挺让人同情的。她还跪下来,向那些遇难的人表示了深深的后悔和歉意。
为了让奥运会顺利举行,金贤姬的审判被延后到1989年2月23日奥运会结束后。韩国检查官按照《飞行器安全条例》《航空规定》以及《国家安全法规》,最终决定给金贤姬判处极刑。就在大家以为金贤姬的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这个造成115人死亡的真凶,韩国人并没有怒火中烧,反而是满心同情和遗憾。韩国的电视台天天都在重复播放金贤姬认罪的那15分钟录像。金贤姬模样清秀,让人看了心疼,因此很多韩国老百姓都觉得“金贤姬是被洗脑了”,甚至还向政府求情,希望能放过这个被生活捉弄的姑娘。1990年4月,韩国当时的总统卢泰愚,没管858号航班乘客家人和其他老百姓的激烈反对,用了总统的权力,放了金贤姬一马。他说,金贤姬活着能帮韩国提升好人形象,再说朝鲜那边死不认账,金贤姬是858空难唯一的知情者,能提醒朝鲜人民记住这事儿。
所以,韩国这边没把金贤姬说成是个狠心杀手,反而把她描述成被韩国欺负得很惨的、惹人怜爱的美女受害者。他们这么做,还真是成功地让韩国的国际形象变差了些。金贤姬虽然被放了,但她心里明白,自己成了朝鲜的叛徒,可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她一直在警察的保护下不停地搬家,换来换去的。韩国警方也派了好多安保人员盯着她、保护她。后来,金贤姬还写了本自己的回忆书,叫《现在,身为女人》,这本书在日本和韩国都被拍成了电影。虽然金贤姬不常接受媒体访问,但每次受访,她都会说起对平壤家人的内疚和对那些遇难者家属的歉意。在认罪后,她的家人就被当作了人质,父母和弟妹都受到了牵连,被看作是背叛朝鲜的证据。听说他们先是被送到劳改农场,后来都不幸去世了。
1997年年底12月时,金贤姬和一直保护她的特工产生了感情,后来两人就结婚了,之后再也没怎么出现在媒体上。金贤姬感慨道:“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满心满眼都是为国家和领袖做事,对错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过来。”教金贤姬学日语和日本文化的田口八重子,是个离了婚的妈妈。金贤姬被抓后,田口八重子也被悄悄处决了,留下她的小儿子在日本一直盼着妈妈回来。直到2010年,已经五十多岁的金贤姬有机会去日本,她特地去看了田口八重子的儿子,还安慰他说:“我觉得她肯定还活着呢。”
金贤姬在日本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待,韩国国情院特意花大价钱,每小时1,000万韩元租了架豪华直升机,让她在东京上空游览,这事儿又引起了大家的热议。许多人批评金贤姬花钱大手大脚,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的家人,更是难以接受。不少人感觉,大家是因为金贤姬长得漂亮,才没了防备,轻易原谅了她,但这其实是对受害者最大的不忠。
一旦特工接下国家的重任,她的人生轨迹就不再由自己做主。金贤姬,曾是个长相出众、备受宠爱的姑娘,后来变成了冷酷无情,只把完成任务当作最大荣誉的女间谍。但好在,她最终迷途知返,过上了平凡的家庭主妇生活,这已算是最好的归宿。就像电影《无间道》里头讲的,“我以前没办法,只能那样,但现在我特别想做个正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