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初恋回来后,他选择跟我离婚。
当我终于心如死灰地放他走之后,他却拿出一枚钻戒重新向我求婚:
「离婚后我才发现最爱的是你,你不在,我的心都死了。
「能再嫁给我一次吗?」
可是,我忘不了他和他的白月光,在盛夏夜的街头吻得难舍难分的样子。
1
结婚三年,我还是觉得唐朝很好看。
他刚从洗澡间出来,眸子里还带着雾蒙蒙的水汽,他这副姿容我整整迷恋了八年。
他边走边心不在焉地擦头发,看到床上的我时,顿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
「陈依妙,你脑子天天就只有这档子事儿?」
不屑的轻哼从他的鼻腔发出,那是不加掩盖的鄙视。
纠结了很久才摆出的样子瞬间成了笑话,我下意识地拉过身侧的薄被,盖住自己。
今晚,我穿了一身精心挑选的水手服,显得整个人又纯又欲,据说这样的女孩子杀伤力最大。
他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穿成了这样。
今天我生日,他像往年一样不记得,一直加班到11点才回家。
我已经习惯了他不陪我过所有的节日、纪念日,甚至是我的生日。
可今天我是寿星,我的愿望非常简单,却又无比强烈,就是和他缠绵一场。
距上次已经一个多月了,我真的,很想要。每晚忍得抓心挠肺。
不是没磨过他,暗示、明示,甚至鼓起勇气跟他撒娇……可每次都被一句「太累了,明天吧!」给堵死。
直到现在,却变成了我「脑子里天天只有这档子事儿」。
我的心还在一点点地下沉,他却已经「砰」的一声甩上门,去客卧睡了。
剩下我在宽敞的双人大床上,辗转反侧。
反正睡不着,我摸出手机,登上微博小号,习惯性地窥探白晓夏的主页。
白晓夏,他的白月光,唯一让我谈之色变的人。
她是唐朝的挚爱。
大学那会儿,整个学院流传着他们难舍难分的爱情故事,整整四年。
微博上,她最新一条的动态是在享受烛光晚餐,定位是本市顶级的那家西餐厅,还配着一句很文艺的文案:「那些在风里走散的人,还有机会再牵手吗?」
我心里一惊,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下一秒,心惊变成了透心凉,因为我点开大图,看到了唐朝,哪怕他只有一只切牛排的手出镜。
那只手上,带着我上周刚送的腕表。
怒火像是突然大力冲上沙滩的潮水,一下子袭上我的大脑。
他在法律上是我的男人,连国家都承认了,凭什么能在我生日当晚去陪别的女人?
凭什么拒不履行夫妻义务?
我翻身下床,疾步地走到客卧,拉开了门。
屋里没开灯,他十指忙碌,正在对着手机打字。
手机屏幕的亮光,清晰地映照着他唇角烂漫的、不自觉的笑意。
是在和白晓夏,深夜交心吗?
看到我,他唇角的笑意,很快地变成了冰冷的疑问:「怎么了?」
原本想兴师问罪的一颗心,瞬间跌落下来,甚至浇灭了身体内一直得不到满足的、燃烧的欲望。
悲伤又无力。
「今晚你去哪里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发哑。
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委曲求全营造出一副和谐的假象,这一次,我选择了正面质问。
沉默让黑暗的时光也变得难熬,但我固执地站在那里,等一个答案。
「白晓夏回来了。」良久,他低低的声音方才响起,「我陪她吃了顿饭,你也知道,除了我她在这里没熟人……」
苦涩从心口一点点地蔓延到整个胸腔,我轻轻地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沉默。
我在黑暗中苦笑着自嘲,替他,也替自己解了围:「我的生日。」
说罢,我转身轻轻地离去。
唐朝,我好累。
这一次,我突然就不想再被你的忽冷忽热牵动情绪,不想再患得患失地揣测你的心意了。
也许,是时候还你自由了。
她回来了,我只能不战自败。
并非是我懦弱、自卑,而是这些年来,你给我释放的讯号向来如此。
2
第二天我休息。醒来时,唐朝已经出门了。
难得地,饭桌上放着一碗粥,下面压了一张字条: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不记得我的生日?
还是对不起即将放弃我,奔向白晓夏?
我把粥端起来,一股脑地倒进垃圾桶。
打开冰箱,里面放着昨天忙活了一个下午,为预想中的烛光晚餐准备的丰盛菜肴。
也统统地端出来,倒进垃圾桶。
过后,我愣愣地盯着垃圾桶:如果感情也能像倒垃圾一样这么轻易,那该多好啊!
正发着呆,手机响了。
是唐朝的妈妈、我的婆婆:「依妙,我晚上五点半去跟你和阿朝一起吃晚饭。你记得早点儿下班做饭……」
自顾自地交代完,她就顺其自然地挂掉了电话。
我突然很想笑。
唐妈对我一向不冷不热。大概是她也看出了我在和唐朝的这段关系里,太主动,也不得他儿子欢心。
而且,相比我,她更喜欢白晓夏。
唐朝和白晓夏谈恋爱时,就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据说唐妈很喜欢白晓夏。
她是那种古灵精怪的、纯真又有点儿任性的女孩子,活泼、讨喜,有她在的场合从来不会冷场。无论是在异性,还是在长辈面前,她能很轻易地卸下别人的防备,走进他们的内心。
所以,纵使唐朝是学校有名的高冷男神,还是被白晓夏撬开了心扉,连带着见家长后,唐妈也默认了她是未来的儿媳。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肯定会成为一家人。
只是一场车祸,让他们被迫分离。
白晓夏的母亲出车祸成了植物人,要转去美国治疗,白晓夏不得已跟着前去。
而且,她不得已和唐朝分手,转投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因为那个男人认识美国治疗脑损伤的名医,他向白晓夏提出的条件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我叹了一口气,给唐朝发了条信息,让他早点儿下班。
晚饭桌上虽然摆着一桌菜,唐妈却吃得漫不经心。她来的目的,是催生。
「阿朝、依妙,趁着我还能帮你们带,赶紧要个孩子!」虽然念着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可她的眼睛却只盯着我。
「依妙,都结婚三年了你们还没孩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我找个老中医给你看看?」她终于切入正题。
我低头不想说话,这个问题还是留着你儿子回答吧。
他为白月光守贞,很少和我同房。
「依妙……」唐妈还想要继续劝我。
「妈——」唐朝如我预料,断然地拒绝,「我们现在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白晓夏都回来了,他怎么还会想和我有个孩子?
唐妈却不甘心地瞟了我一眼,以为唐朝是在维护我。
可我却无端地揣摩起来,如果是白晓夏面对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甜甜地叫一声「妈」,然后撒个娇,说她和阿朝会努力,给她生个大胖孙子或孙女。唐妈的怨气,很大可能会就此烟消云散,然后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这样的讨喜,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也许,这种场景根本不会发生,因为唐朝会迫不及待地跟白晓夏有一个孩子。
毕竟,他曾经那样爱她。
大二那年,他想送给白晓夏一个名牌手链,又不想花家里的钱,因此在大太阳底下发传单,整整地晒了一个暑假。
虽然黑了不少,可他送手链时,脸上的笑容却是比骄阳还灿烂。
他们也会闹别扭,但每次都是唐朝先低头。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在女生楼下守一整宿。
这样的举动真的不算少,所以整个学院都知道。
大家调侃他,高冷学霸其实也没那么高冷嘛,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情,还不是像老房子着火一样,熊熊燃烧?
他也只是轻轻地一笑,表示默认。
那时,我只是默默地关注他,直到白晓夏远走异国。
看着他迅速地瘦下去,胡子拉碴,整个人颓废不堪。
我默默地给他带饭、打水,陪他在湖边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直到有一天,他转过头来,轻轻地问我:「陈依妙,和我在一起吧。」
我那时候一定是难掩喜色,眼中泛着亮晶晶的光。
因为他的唇角泛起了一丝笑,现在想来,可能只是嘲笑而已。
嘲笑他的爱而不得,嘲笑我的咎由自取。
可我想的是,谁还没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呢?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陪在他身边,拉他一把,他也许就能过了这个槛吧?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地拿自己当圣母,有的槛,真的没那么容易过。
「依妙,我周五上午约了老中医,你请假过来看看身体,这事儿不用告诉阿朝。」
我看着手机上唐妈的微信,心里划过一丝无力。
虽然上次躲过一劫,但是唐妈并没放弃,她见唐朝态度坚定,就把我当成了突破口。
可这事儿,我一个人努力,能行吗?
而且,周五对我来说万分重要。我有一场竞职报告,努力了很久的设计经理一职能否到手,就看这场报告。
我的对手也不容小觑:魏轻尘,董事长亲戚的儿子,听说是靠关系进的公司。
是有点儿能力,但跟我相比,还是逊了一筹。
我向来对关系户不怎么感冒,打定主意要一举中标,不然以后成为他的下属多憋屈!
斟酌好言语回复了唐妈之后,她没再发消息过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周五一大早,唐妈从天而降,把正要出门的我堵住了。
唐朝很早地就出门了,我只能自己同她周旋。
她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势,进了屋直奔主题,一定要我跟着她去看老中医。
僵持了好久,眼看时间来不及,我留下一句「下次我一定跟妈去看老中医」,先行出门。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她的语气突然冷静下来,跟刚才的强势判若两人,「那姑娘回来了,怀上孩子,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转过身看了看她,动了动嘴,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
可心却是乱的,唐妈这是什么意思?
唐朝已经确定要和我离婚,和白晓夏在一起吗?
唐妈说怀孕是我的机会,是在给我出谋划策,还是仅仅以此胁迫我早日怀孕?
……千头万绪理不清。
出门晚,又赶上堵车,竞职报告这么重要的大会上,我迟到了。
一百多双眼睛华丽丽地盯着我的时候,我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心也很乱,导致我在做竞聘报告时,远不如平日那么从容、精彩。
而我的对手魏轻尘这次却淡定自如,汇报的时候,要成绩有成绩,要表现有表现。
毫无悬念地,我败给了他。
「你今天迟到了,表现也没有平时好,家里出事儿了?」他步履从容地走过来,眉头微皱。
何必呢?
这温和而看似关心的假面下,难道不是一颗幸灾乐祸的心?
我今天很烦躁,无心与他虚与委蛇,面无表情地道一声「恭喜」便转身离去。
3
可是,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
晚十点,我在回家必经的那条大街上,目睹了一场曲折婉转的爱情故事。
主角正是我的合法丈夫唐朝,和他的初恋女友,白晓夏。
他们站在一家甜品店的门口。
旁边的街道上,人群和车辆川流不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闪烁烁,仿若《重庆森林》里的场景。
甜品店门口的音响,正应景地播放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气氛伤感又遗憾。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
两个人情绪都有点儿激动,似乎在争吵。
但是吵着吵着,白晓夏蹲了下去,抱着清瘦的肩膀开始哭泣。
唐朝的表情看上去很心疼,一下子就服软了。
他冲过去,扶起白晓夏,把她按在自己怀抱里,两个人紧紧地相拥,像是要把对方嵌进身体。
然后,在人潮汹涌的盛夏夜街头,两个痴男怨女急切而又忘情地亲吻彼此。
像极了爱情电影。
多年以后,这个画面还是不可磨灭地定格在我记忆深处,连带着我一听到《好久不见》这首歌,心都会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我还是很喜欢陈奕迅,只是以后再也不会听这首歌了。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的妻子,我想我会被男女主角爱而不得,却又情难自禁、纠缠不休的爱情故事所打动。
可惜的是,我在这段关系里拿到的是女配剧本,是他们真爱道路上的绊脚石。
胃里突然一阵翻滚,喉咙有抑制不住的呕吐感。
就在我频频地呕出清水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包纸巾。
我顺着手抬头向上看,竟然是魏轻尘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纸巾塞到我手里,然后转身走开了。
我拿着他的纸巾擦了擦嘴,头晕,便强撑着在马路牙子上坐下。
魏轻尘却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递给我。
我坐着没动,只是还目不转睛地看向唐朝和白晓夏的那个方向。
他们已经停止了激吻,正手拉着手在路边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目光呆滞,突然累极了,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陈依妙,有情绪就发泄出来,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天又没塌下来。」魏轻尘突然平静地开了口。
刚才我目光有所指,估计唐朝和白晓夏的事儿,他也七七八八地看了个明白。
听了他的话,我心头的怒火突然蹿了起来。
他凭什么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就凭他叔叔是上市公司大老板,他干什么事儿都不用太努力,就能有好结果?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懂我拼尽全力地去爱一个人,却还是遭受背叛的痛苦吧?
「呵!」我朝他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这样居高临下地教我做事?就凭你是老板的侄子?!
「我能和他在一起,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
「像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动动手指就会有女孩子过来,自然不会懂得努力地去靠近一个人的辛苦……
「不懂就不要轻易地给别人建议,因为会显得很苍白!」
……
到最后,我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把这些天累积的所有委屈统统地朝他发泄了出来。
说到伤心处,甚至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反驳,只是偶尔递纸巾给我擦鼻涕、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理智,麻木地同他道了歉,又道了谢,准备转身回家。
「陈依妙,」他却轻轻地叫住我,「我送你。」
我刚想张口拒绝,他却抢先了一步:「你现在的样子,很容易被坏人盯上。」
我不再同他做这些无谓的争执,跟着他上了车。
上楼前,他却叫住了我:「你说的那些,我懂。可是,哭完了,就得向前看了。人这一辈子很短,为不值得的人伤心,真的很对不起自己。」
那一刻,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柔和的眉眼渡上了一层银光。
我突然发现,我这个对手,竟然有一张干净、帅气的脸。
除了唐朝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其他男人的外貌了。
他那一席话,像是一阵清风,吹得我清醒了不少。
是啊,痴恋了唐朝这么久,我也该心疼心疼我自己了。
「蹬蹬蹬」地跑上楼,洗漱、上床,不再多想,我竟然沉沉地睡去。
我要离婚。
在看到唐朝心疼地拥白晓夏入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也没法赢了。
唐朝就从来没有用那种疼惜的眼神看过我。
我终于不用再骗自己,不再在他们追寻真爱的路上,当一枚碍眼的绊脚石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自然醒。
推开卧室的门出去才发现,唐朝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他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果然是和白晓夏一夜未归。
听到声音,他抬眼看我,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我先一步开了口:「唐朝,我们离婚吧。」
一出声,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依旧发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是很快地复归平静,甚至都没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提离婚。
「你认真的?」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问我是否吃饭了一样平静。
压下心里满涨的痛意,我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从容一点:「我昨晚,看到你和白晓夏了……」
悄悄地深呼了一口气,我继续开口:「我成全你们。」
他的脸上波动起来,眉头皱了起来:「我和她……算了。你想要什么财产,都可以。」
果然,钱财在真爱面前,也不值一提。
离婚很顺利,房子是他婚前买的,归他。其他财产,一人一半。
4
不想再费精力找房、搬家,我干脆搬到了公司宿舍,准备用工作麻痹自己。
我的同事,要么已成家,要么就是和男女朋友一起同居的,偌大的三室两厅,竟然只住了我一个人。
甚好。
只是,这种清闲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周,魏轻尘就搬过来了,住我隔壁房间。
「不介意吧?」他面容温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徐徐地向我解释,
「新项目刚上,我带项目没经验,肯定要经常加班,住宿舍更方便。」
这倒是,他作为新晋的设计经理,是要好好地表现。
「没关系,宿舍本来就是向全体员工开放的。」纵使心里不怎么乐意,可我也没办法。
除开他搬过来那一天,我们其他时候都没打过照面,他一直比我早出门,晚回来。
我对他的看法倒有所改观。
起码他不是纯靠关系进的公司,他的起早贪黑我看在眼里,是个努力的人。
这天周末,我正在屋里打扫房间,电话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唐朝。
我顿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那边一直沉默着,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他才开口:「今天有空吗?妈生病了,想见你……」
心里一阵迟来的钝痛。
我以前在他眼里是有多卑微,现在都被出轨了,还要被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冷冷地打断他:「我们已经离婚了,恐怕你找白晓夏去更合适,你妈更喜欢她。」
「妈不知道,」那边轻叹了一口气,「妈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掺和了。
现在去,唐妈怕是又要借着生病的机会催生了。
可我和她儿子已经离婚了,多可笑。
我深吸一口气,回复他:「你就说我去外地出差了,带白晓夏去吧,说不定她一高兴,病好得更快。」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一转身,魏轻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眉头微蹙,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抱歉。
「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婚姻,我不能总是停在原地。」我长舒一口气,宽慰他,也说给自己。
「是啊!你这么优秀,是他有眼无珠。」他眼睛弯了起来,笑意逐渐扩大,露出了嘴边的两个小酒窝。
这样灿烂而真心的笑容,很暖,我一时失神了。
直到门口传来「叮咚」的铃声。
竟然是唐朝。
他似乎清瘦了些,但依然遮不住清俊的风姿。
他低头看我,轻唤了一声:「依妙,跟我回去,看看妈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他为何这么执着。
深呼吸一口气,确定自己不是在赌气,我才开口:「为什么是我?白晓夏不是更合适吗?」
明明唐妈也更喜欢白晓夏。
「依妙,别跟我置气了……」
我怀疑这个人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我没跟你置气……」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唐朝的眼睛眯了起来,聚焦在我身后。
这是他生气时候的信号。
「你在和别的男人同居?」他看见我身后的魏轻尘,声音骤然转冷。
魏轻尘刚醒不久,一身睡衣还没换,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
可唐朝凭什么生气呢?
先和白晓夏纠缠在一起的,难道不是他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许是从没见过我如此强硬的一面,愣怔了一瞬,复又伸手来拉我:「跟我回去。」
「她不能跟你走。」魏轻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伸手拉住了我那只被唐朝扼住的手腕。
「她是我女朋友,不能跟你回去。」魏轻尘平日里和煦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男人与男人对峙的那种强硬。
我一愣,知道他是为了给我撑场子,想让我扳回一局。
唐朝脸色冰冷,没想到我真的是跟男人在同居。
他狠狠地盯了我半晌,才放开手,沙哑地吐出一句:「陈依妙,真有你的。」
然后转身离去,只是背影有些颓唐。
我回过头,冲魏轻尘抱歉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我指的是他刚才冒充我的男朋友。
不承想,他却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倒希望是真的。」
像是玩笑话,却又像是心里话,说完冲还我笑了笑。
让人莫名地慌乱,我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吃饭吧?我煮了粥,要一起吃吗?」
他闻言,笑了笑,答道:「好啊。」
真就是纯吃粥,除了冰箱里的一瓶麻辣牛肉酱,并没有其他能下饭的菜。
「你吃饭就这样对付吗?」他轻轻地问了我一句。
我有点儿囧,请人吃粥,连菜都没有,确实挺没有诚意的。
「不好意思啊,我一个人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我冲他承诺,「下次请你吃大餐。」
希望能还上他今日帮我的情分。
「不太会做饭?」他挑了挑眉,嘴角却弯起一丝弧度,「这样吧,下次你买菜,我来做。」
刚想反驳他,小瞧我,我厨艺可不要太好哦。
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三年。
为了唐朝,我从只会做黑暗料理的小姑娘,变成了能做出满汉全席的贤惠人妻。
可我做过那么多次丰盛的晚饭等他回家,往往只是等来一句:「我吃过了,你先睡。」
他哪有那么多班要加呢?
只不过很多时候,他都待在车里,静静地听着音乐,缅怀他和白晓夏的过往。
我甚至在驾驶位那边的储物盒里,看见过白晓夏的照片,杏眼圆圆,青春蓬勃,成功地让唐朝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
他每晚都要在车里独坐到很晚才会回家,这样就不用长时间面对我了。
可笑我还专门买菜谱,挖空心思地想给他做好吃的。
「怎么?不相信我会做饭?」魏轻尘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儿小不满,将我拉回了现实,「就这个周五,等着吧。」
周五晚上,魏轻尘一反常态早早地就下班了。反倒是我,被大老板叫去交代工作了。
回到家时,我确实有点儿吃惊。
桌上的菜有点儿过于丰盛了,香辣梭子蟹、蒜泥小龙虾、清炒虾仁、素炒三鲜,莼菜银鱼汤。
好像……都是我爱吃的。
「专门给你做的。」魏轻尘一边拿筷子,一边笑盈盈地递给我:「快尝尝,这都是我在国外独居时练出来的手艺。」
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给我做饭呢,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道。
晚饭氛围很好,因为是周末,两个人喝了点儿小酒,有点儿上头,但也不至于醉得不清醒。
「魏轻尘,」两杯酒下肚后,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没想到喝了几杯酒都没上脸的人,这会儿耳根子却红了:「我……我看你平时点过这些外卖……」
这人支吾道。
昏黄的灯光有些暧昧,我借着酒意开玩笑般同他说:「对我这么好,我会误会的。我可是离过婚的人,别爱我,没结果……」
为了掩饰尴尬,我仿若无事一样,冲他轻笑了几声。
魏轻尘的目光似乎黯了一黯,可是等我笑完,他却拿起了筷子戳了戳我的头:「想得美,要是真在一起,我岂不是得天天做饭?那我可亏大了……」
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是居然又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
5
周五那晚后,我和魏轻尘倒成了饭友,没事儿两个人会一起搭伙做做饭,他说这样省事儿。常常是他在厨房里一直忙活,我过意不去,就打下手择菜。
有时候站在门边看他炒菜的样子,我倒想起了之前的生活。
曾经我是多么希望能和唐朝一起做饭,一起收拾厨房啊。
没想到三年了,竟然一次都没有。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甚至做出来的饭也是我一个人吃。
我忽然发现,我现在总会不经意地把魏轻尘和唐朝做比较。
这个想法有点儿危险。
魏轻尘其实是个很出色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外貌。
他工作上是完美主义,不做到自己满意,绝不将就。
长得还特别帅,剑眉星目,笑的时候还有两个梨涡,有点儿像一个当红的小鲜肉。甚至,他坚持健身,身材比小鲜肉更好。
这样的魏轻尘,我怕自己会心动。
我离过婚,还比魏轻尘大两岁,如果再栽在「情」字上,恐怕会万劫不复。
我下定决心不再恋爱脑,从此专心搞事业。
所以,当魏轻尘下班前再次发微信给我,让我先买菜等他回去时,我说今晚有约,推掉了。
没想到会在办公楼下看到唐朝。
他的车就那样停在路边,打着双闪,人却一直盯着我公司的门口。
看见我出来,他嘀了下喇叭:「上车。」
我就当没看见,径直地从他车旁走过去。
可他跟在我身后,不停地按喇叭,周围已经有同事频频地往这边看了,我只好拉开车门上了车。
再往车窗外看时,却发现魏轻尘站在公司门口,盯着这边,神情似乎很忧伤。
我心里不由得蓦然一紧。
「他是谁?」耳边却传来唐朝凉凉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跟你没关系。」我尽量平静地同他说话,「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他盯着前路目不斜视,像是努力地在压下心中的不平,过了几秒,才回复道:「跟我去个地方。」
他说的地方,原来是澜江边那个白色的灯塔。
谈恋爱的时候,我曾试探着跟他撒娇,跟他说这个灯塔好浪漫啊,如果能在这里被求婚,真的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惜我那时候太自不量力,他从来不爱我,又怎会求婚?
我们甚至没办婚礼,只是简单地领了证,还是我先开的口。很多大学同学至今不知道我和他结婚了。
如今呢,他想干什么呢?
车子停在藏蓝色的江边,唐朝打开了所有的车窗和天窗。
江边习习的晚风吹拂过来,月光昏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妙妙,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唐朝把头转向我,声线有点儿温柔。
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们当初领证的日子啊。
心不是不痛。
去年领证纪念日的晚上,我多么希望和他一起来这里吹吹晚风,可他独自在车里,对着白晓夏的照片缅怀青春。
而我半夜醒来时,枕巾都湿透了。
「妙妙,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握住我的手,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
如果这话是在离婚前说出来,我想我是舍不得跟他离的。
「你不是和白晓夏在一起了吗?」我的语气有那么一点儿涩。
唐朝伸出另一只手,把我的手包裹住。
「对不起,」他的声音此刻又轻又缓,「我拒绝她了。」
「跟她又重新在一起,才发现,我不是对她念念不忘,我只是在缅怀那段青春时光。」唐朝的声音微苦,「真的待在她身边时,我心里却都是你。每晚上回家,屋里空荡荡的,我的心也空空的。」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前无论我回家多晚,家里灯都是亮的,你就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一直等着我。」
原来他都知道啊。
那些做好晚饭等他归来的夜晚、那些打着哈欠等他回家的夜晚,他都知道。
可他却依然每天晚归,任我苦苦地等待。
迟来的委屈将我淹没,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还是忍不住难过。
唐朝伸出手指,不停地擦掉滑落在我脸颊上的泪水。
「妙妙,」他的声音也有点儿哽咽,「对不起。把你弄丢了我才发现,生活里哪里都是你的影子。」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他声音沙哑,打开了手里的丝绒盒子。
一枚钻戒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问他:「白晓夏呢?她怎么办?」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那天晚上,你们在路边接吻,然后你没回家……」
「妙妙,求你……别说了。」他的眼睛里满是难堪和悔恨,「对不起。那晚我把送她走后就回家了,你睡着了,没听见。」
见我没动,他拉过我的手指,取出那枚钻戒,想戴上去。
可我抽回了手。
「唐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又涩又冷,「以前我一直想跟你戴情侣对戒,可是你总是很嫌弃。
「特别渴望的东西,如果在最想要的时候一直得不到,往后再弥补也没用了。因为我现在,不想要了。」
他眼里跳动的小火苗,灭了。
却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是因为他吗?」
我冷笑了两声:「难道不是因为你和白晓夏一直纠缠不清吗?在我和她之间,每一次你都选择了她,哪怕她远在国外。」
「唐朝,我累了。」我靠在椅背上,轻轻地闭上眼睛,「我现在,真的很心疼跟你在一起时的我自己。」
他沉默了。
很久很久之后,耳边才听见他轻得发哑的声音:「对不起。」
充满了歉疚,和心疼。
可是啊,太迟了。
6
唐朝把我送回了宿舍单元楼下。
在我下了车上楼前,他拉住了我的手,却又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像是被遗弃的……流浪狗。
我挣脱他的手,准备上楼,他才压抑地开了口:「别住这里了,家里那套房子归你,我搬出去……」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眼中的痛苦一览无余:「一想到你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这里,就疼得喘不过气。」
他轻轻地拍了拍心口。
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滋味,他终于知道到了吗?
有多痛苦呢,也就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像钝刀子割肉而已。
我还是打算放他一马:「这是公司的宿舍,他只是我的同事,仅此而已。」
可他拉住我的手不放。
僵持没两秒,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的「白晓夏」三个字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我嗤笑了一声,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单元楼门口走去。
他似乎挂掉了电话,急切地叫了我一声,可我再也不想在三个人的漩涡里纠缠不休,便加快了步伐。
但是,在黑暗的楼梯口,猝不及防地杵了一个人。
魏轻尘。
很明显地,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转过身去,打开了电梯。
我想张口解释,可是,又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半夜,我的肚子却突然剧烈地痛起来。
这两天正是大姨妈造访的日子,晚上吹了江风,这会儿疼得我在床上翻来覆去。
强忍住痛意,我起来去客厅倒热水,却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魏轻尘很快地从隔壁房间出来了,看见我额头上的冷汗,他的脸吓得苍白:「怎么了?」
他说话的声音,居然都有点儿不稳。
我磕磕绊绊地跟他说明了情况。
他很快地灌了一壶热水,让我焐在肚子上。然后急匆匆地跑下楼去,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盒止痛药,和好几包卫生棉。
见我盯着卫生棉,他的脸红了一下:「你肯定会用到这个,我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就每个牌子都拿了一包……」
正说着,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外面昼夜温差大,他没穿外套跑出去,还是挺冷的。
心里好像有冰在一点点地融掉。
可我的腹痛却丝毫不退让,吃了药,痛意依旧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我蜷缩在沙发上,像一个痛苦的虾米。
魏轻尘急得一头汗,情急之中,他蹲下来,语气诚恳:「我记得揉肚子有活血的功能,血液流通之后,也许就没那么痛了。」
「我帮你揉一揉吧?」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真的太疼了。
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肚子的时候,确实驱散了腹部的寒意。
他的手法很温柔,又很暖,几次之后居然真的不痛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现在这个场景实在太暧昧了。
我半躺着沙发上,而他蹲在我旁边,一手扶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隔着薄薄的衣料,一圈又一圈地摩挲着我的腹部。
一股热意涌上全身,我的脸颊瞬间烧起来了,不敢看他的眼睛。
太羞耻了。
就连唐朝也没有这样抚摸过我。
好死不死,就在这时,突然停电了。
突然间万籁俱寂,空气中只剩下他手掌摩挲我腹部衣料的声音。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直哆嗦,于是握住他的手腕:「我……肚子不疼了。」竟然有止不住的颤音。
……
黑暗中,我听到魏轻尘轻微的喘息声,居然也那么明显。
我下意识地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在手里,十指紧扣。
「妙妙,」他欺身过来,额头和鼻尖与我相抵,「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轻轻的声音有点儿苦涩:「我本来想让你慢慢地接受我,可是今天看到你跟他出去,我很慌……
「我怕你忍不住就回头了。
「我不想做你男同事了,我想做你男朋友。好吗?」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又哑又欲,有点儿勾人。
我没作声,脑子太乱了。
他温热的鼻息打在我脸上,唇也在慢慢地向我靠近,最终捕捉住了我的。
清甜又湿润的吻逐渐加深……直到,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我的身体。
混乱的大脑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起来。
不能让局面更加失控了。
我一把推开了他。
「对不起,」魏轻尘的声音还不稳,但带着歉意,「是我太唐突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进卧室前,他又轻轻地拉了拉我的手:「有事儿叫我,我一直都在。」
很坚定的语气。
7
第二天是周六,我起得比较晚。
洗漱过后,却犹豫着不肯出卧室,我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魏轻尘。
最后一咬牙,该面对的,总归躲不过。
打开卧室门,却发现上面贴着一张字条:「厨房有清粥小菜,记得吃。」后面还画了个微笑的小狐狸。
是魏轻尘的字迹。
心里莫名地有点儿「怦怦」跳:这个人,在搞什么呢?
我按照字条,来到厨房,果然看见锅里温着的粥和菜,以及旁边的另一张字条:
「吃完饭,把冰箱里的姜糖水拿出来热热喝了,肚子会好点儿。」
打开冰箱,一大壶熬好的姜糖水静静地放在那里。
不出所料地,姜糖水壶上依然贴了一张字条:「喝完姜糖水,快去看看沙发上的狐狸崽,等得太久,他会哭的。」
后面还附了一个小狐狸哭泣的表情,可怜兮兮的。
狐狸崽?
我有一点点的期待了。
虽然这个一环扣一环的字条这个套路不新鲜了,但是一大早准备这么多,也是用了心的。
我转身走到沙发旁,果然看见一个大大的狐尼克公仔,正坐在那里懒懒地掀起眼皮看我,爪子里还拿着一封信。
欠揍的模样,莫名地有点儿像魏轻尘。
他在信上说,要去外地出差一周。这一周,我好好地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他。如果接受,那么他立马从外地滚回来,给我做一大桌海鲜盛宴;如果不接受,也没关系,他就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直到我同意为止。
他甚至告诉我,如果担心公司不允许同事谈恋爱,他就辞职。
老实说,看到这里我是有点儿吃惊的。
他对待这份工作有多认真,我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愿意为了我,直接辞职吗?
我合上信,心里的天平往魏轻尘倾斜了两分。
只是我还有点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早饭刚吃完,我接到了唐妈的电话。
她说我和唐朝离婚的事儿,她都知道了。问我看在婆媳一场的份上,能不能去医院看看她?
那就看看吧。
在病房见到她时,白晓夏竟然也在,还带来一束鲜花。
她一如当年,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杏眼圆圆,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只是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
唐妈看到我来,便转头对白晓夏说:「白小姐你先回去吧,我跟依妙聊会儿天。」
语气竟然是客气而又疏离。
白晓夏有点儿愣神,听到唐妈接下来的话,脸上更是有些挂不住:「还有,白小姐以后也不用来了,麻烦把花也带走吧,我过敏。」
我不懂。
唐妈不是一直很喜欢白晓夏吗?
白晓夏看见我后,有点儿勉强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听到唐妈的话后,便带着花退出去了。
唐妈拉过我的手,换上了一副慈爱的面孔。
「依妙,」唐妈叹了一口气,「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当年,我以为白晓夏只是陪她妈妈出国治病,还会回来的。哪承想……跟她一起去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呀……」
这事儿我知道,当年白晓夏跟那个男人一起出国,唐朝跟他妈隐瞒了这一点,只说她去陪母亲治病,还会回来。
即使是白晓夏明明白白地跟另一个男人走了,唐朝还是不愿破坏白晓夏在他母亲心中的形象。
许是期待着有朝一日,白晓夏还会回来吧。
他倒是会未雨绸缪,白晓夏这次真的回来了。
「所以,您以为是我乘虚而入,破坏了唐朝和白晓夏的关系,所以一直不待见我,是吗?」我心平气和,心里一丝委屈的波澜也懒得有。
「我,我……」唐妈有口难言,到最后也只是留下一声「唉」。
「都过去了。」我平静地开口道,「那些事儿,现在不会给我带来困扰了。」
「依妙,」唐妈握紧我的手,语气忽然有些哽咽,「你和阿朝真的回不去了吗?」
「回不去了,」我斟酌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和他之间隔了太多,一直追赶他的步伐却从来追不上,太累了。现在,我想心疼心疼自己……」
「依妙,」唐妈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你有空,能不能去看看他?他现在变得都不像他了,连饭都不怎么吃,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去看他,能改变苦涩的过去吗?
不能。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唐妈,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
8
一周后,我没有等回魏轻尘,他在微信上说出差延期了。
晚上加班回到小区,远远地看见住所暗黑一片,我的心有一点儿难掩的失落。
好像又回到了一个人挨过一整夜的日子呢。
走到楼下,却意外地看见了斜倚在车上的唐朝。
墨色的车,墨色的西装和皮鞋,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窥探出贵气又优雅的气质。
可我的心,却神奇地不会再为他怦然而动了。
他低着头,唯有指间香烟的亮光十分鲜红。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我。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发哑的嗓音:「终于等到你了。」
「你过来……」他命令般的声音里,竟然掺杂了一丝脆弱乞求的意味,我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没动。
他却扔掉烟,大步地走向我,拉起了我的手。
一气呵成的动作,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在第一时间甩开。
等我回过神,想挣脱他的手时,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炽热的气息在向耳边袭来,弄得我耳朵直痒痒:「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吧,老婆……」
酒气熏人,他醉了。
怪不得,平时他向来是高冷的,我很少见他喝酒,更没有见过他这幅情态。
可此时,他却在我耳边温言软语地祈求着:「老婆,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回家……」
语无伦次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我沉默着,拨开他抱我的手,却激起了他更大的动作。
猝不及防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嘴唇上、耳垂上、脖颈上,伴随着深重的呼吸声,像是一次压抑已久的释放。
「老婆,我好想你……」他在吻的间隙甚至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可我此时,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和白晓夏,在夏夜街头吻得难舍难分的样子。
我猛然推开了他,他毫无防备地踉跄了几步。
「对不起。」低哑的声音在几秒之后才响起,他看上去仿佛清醒了不少。
「跟我回家,好吗?」他通红的眼眶看着我,深情得让人沉溺。
「不好。以后别再做这种无用功了,没意义。」我声音很轻。
可他明白,我很坚定,因为以前我从来没这么狠心地对待过他。
他忽然就轻笑了起来,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艰涩:「是我活该,明白得太晚。可是,我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想过跟你离婚,从来没有。哪怕是白晓夏回来了……
「有你在,我一直很安心。我以为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可我却忙着沉浸往事,一直忽略你的感受……」
他有点儿说不下去了,我抬眼望他,却看见他的脸颊上,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有明晃晃的光,是眼泪。
他双手捂脸,一分钟后,才又重新抬起头:「陈依妙,我会一直等你,只要你还没结婚。」
说罢,他留下一句:「我喝酒了,车回头再来取。」
然后,消失在清冷的夜色里。
两周后,魏轻尘依旧没有回来,可是公司里却传出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魏轻尘根本不是什么集团董事长的侄子,他是董事长的儿子,集团的未来继承人。
他马上就要跟另一家大集团的千金,订婚了。
我感觉自己手脚冰凉,呆坐在座位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9
这一天,我无数次地打开和魏轻尘的对话框。
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他说回来给我做大餐。
我有那么多话想问他,我想听他亲口说公司里传的那些消息都不是真的……他会像他说的那样,一直等到我同意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没有勇气发出去一条信息,哪怕只是简单的「Hi」。
三年的婚姻都会说散就散,而我和魏轻尘甚至连男女朋友都不是,我有什么立场去问他呢?
如果注定得不到爱情,至少要保留最后的尊严吧。
这辈子,我可能再也不会遇到所谓的爱情了。
那就一个人过吧。
只是心好痛,这个人在不知不觉间,竟在我心里占据了那样重要的位置。
我却后知后觉。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天,我梦游一样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
刚出电梯准备拿钥匙开门时,却听见屋里传出一道明亮的女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打包带走……」
我走进客厅,看清了她的容貌。
那是一张看上去十分明丽的脸,柳眉杏眼,搭配着一身香奈儿的黑衣白裙,整个人贵气、优雅。
直觉告诉我,她就是魏轻尘的未婚妻。
果然和魏轻尘很配。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是苦涩的。
她正在指挥搬家的师傅,看见我走进来,嘴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不怎么让人舒服。
「你就是陈依妙?」她挑起弯弯的眉,抬眼看我。
不等我回答,又自顾道:「是挺漂亮的,怪不得能让他放着公司旁边的豪宅不住,跑来跟你挤宿舍……」
「可是,无论你手段多高明,都趁早打住。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竟然也妄想高攀阿尘……」轻慢的语气里,是明晃晃的不屑。
她身上的香奈儿5号香水,还在散发着馥郁、优雅的花香,正是30毫升3000块的那一款。
可我却闻到了由金钱撑起的盲目和傲慢的恶臭。
魏轻尘搬过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单身男同事,谁知道他是集团的继承人?谁知道他要跟别的女人联姻?
谁来给我一个交代?!
现在,我凭什么要被他所谓的未婚妻羞辱?
积压了一天的郁气,成功地被她激发成了戾气。
我突然就不想忍耐了。
「离过婚又怎样,他还不是每天晚上亲手给我做晚饭?哦,对了,还不止,他还深夜帮我买过卫生棉,帮我熬红糖水,帮我揉肚子……他白天跟我一起上班,晚上回来给我做饭,过去这几个月,我们形影不离。这样的待遇,我猜你这个未婚妻从没有过吧?」我嘴角也噙了一丝得意的笑,目光很放肆。
「你!……」她脸上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再也没了刚才的和谐。
「不要脸的贱女人!」抛下这句话后,她便愤愤地摔门而去。
我看着搬家师傅把魏轻尘的东西一点点地挪出去,直到什么也不剩。
空落落的房间,就像我此刻的心。
掏出手机,找到魏轻尘的微信,删除,拉黑。
一切都结束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从集团辞了职,又找了房子,搬了出去。
我和魏轻尘再也没联系过。
三个月后。
一天,我和前同事聊天,快结束时,她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八卦:「依妙,你知道吗?魏轻尘也从公司离职了,他本来要订婚的,不知怎么他不干了……董事长大发雷霆,魏轻尘直接就离开公司了……」
再次看到魏轻尘的名字时,仿佛遥远得像上个世纪,我有些恍惚。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突然间像冲开闸门的洪水,全都倾泻而来。
我想起曾经有个男孩,在我难受得快要死去的街道旁,递给我一包干净的纸巾。
那个男孩,会在狭小的厨房里弯腰给我做一桌海鲜宴,会在做饭的间隙,抬起手擦掉太阳穴两侧密密麻麻的汗水。
他曾在我剧烈腹痛的黑夜,奋不顾身地去给我买止痛药。
还曾趁着黑暗,吻过我的唇,而我清晰地听见了他不规律的心跳。
他曾陪我走过了离婚后最难熬的那段日子,让我不必独自在角落舔舐伤口。
最后,当他终于成功地潜伏进我内心的时候,却要跟别人订婚了。
一切历历在目。
心里各种情绪交杂,这一夜,我彻底地失眠了。
一个星期后,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
走到门口时,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拉杆箱上,等我。
是那张消失了三个月零二十二天的脸。
看见我,他略显局促地把手背到身后去,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
「这位姐姐,能收留我吗?」他抿了抿唇,嘴边的酒窝很明显。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很久之后,才能发出声音:「凭什么?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我很会做饭,尤其擅长做美女姐姐你爱吃的饭。
「家务我也都会做一点儿,而且我吃得很少,绝对好养活。
「我还会暖肚子,保证治好美女姐姐痛经的毛病。」
……
他伸出手指,提着我的袖子摇了摇。
那他曾经也不告而别啊,还让我差点儿成了不要脸的小三。
我甩开他的手指,径直打开门,进去之后就要关上。
「诶哟!」一声,没关成功。
他伸手卡住了门,白皙、修长的手上顿时有了一道紫红的印记,看上去就很疼。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
「别生气了,妙妙。」他的眉头皱在一起,清澈的桃花眼里无辜又可怜,「为了你,我可是放弃了整个家业,你就这样对我吗?」
仿佛我是个玩弄人心的无情渣女,切!
我转身朝屋里走去,只留给他一句话:「我倒是听听,你是怎么为了我放弃整个家业的?……」顺势让他进来了。
「就是,我拒婚把老头子气得住进了医院。他说如果我不订婚,就把我逐出魏家,家产一个子儿也不留给我……
「我说,谁稀罕那些家产,然后就被打包扔出来了。
「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个住的地儿也没有,你真的忍心我去桥洞底下吗?」
他的语气可怜中带着无辜,无辜中还有明目张胆的撒娇。
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放在了我肩膀上,从背后环住了我。
我拍开他的手,压住弯起的嘴角:「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像八爪鱼一样,又黏了上来:「你个没良心的,我难道不是为你才拒婚的?你就这样报答我?嗯?」
他扳过我的身体,迫使我面向他:「我的心被伤透了,需要特殊补偿才能好……」
紧接着是一个绵长又深情的吻,吻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
情动时分,我听见他认真的声音:「妙妙,我已经向你走出九十九步了,你就踏出那一步,牵紧我的手好不好?和你失联三个月,我的世界整个都是灰暗的。」
他的声音低沉又磁性,那么好听。
我看着那张清瘦了不少,却依旧干净、帅气的脸,心里无比敞亮、无比开心:「好啊,以后就跟着姐姐吧!」
【正文完】
魏轻尘番外
两年后的5月20日这天,魏轻尘拿着红彤彤的结婚证,还在心里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当初被老头子从英国拎回来继承家业时,他是抗拒的。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他的理想是当一名环游世界的独立摄影师,而不是跟对手算计来算计去的商人。
可是,看着将近70岁的老爷子那张疲惫的脸,他还是心软了,答应回来试试,但是如果不合适,他可以随时走人。
老爷子让他从各部门轮班一遍,熟悉每个领域的业务。
轮到设计部时,他的心脏骤停了几秒,因为面前站着的设计部负责人,正是他大学时候暗恋的学姐,陈依妙。
他决定就赖在设计部不走了。
大二那年暑假,他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山村支教活动。
有一次,他走访完一个学生家,准备回到住处,没想到在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掉进了坑里。
坑上面还长着细细密密的贴地草,看上去和他走过的路别无二致,可那却是猎人挖好的坑。
掉进去后他才发现,坑的深度比他人还高,他断断续续地试着往上爬了两个小时,都以失败告终。
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手机也没有信号,还不知道同伴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失踪。
难道要在洞里过一夜了吗?没准儿还会有狼和野猪出没……
想到这里,他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又开始呼救。
没想到真的有人过来,那是一张青春明媚的脸,在魏轻尘的眼中无异于天使。
她说她叫陈依妙,也是来支教的。
陈依妙去附近找了几个大石块扔进坑里,魏轻尘把石头垒起来,终于从坑里爬了出来。
后来,他们经常会遇到,原来她是隔壁学校的,高他一级。
有一次,他被一群伸长脖子的大白鹅追得直逃,还是陈依妙拿着棍子替他解了围。
他很沮丧,怎么每次都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她呢?
情窦初开的魏轻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爱笑的女孩。
后来,陈依妙所在的那支队伍比他们先回了学校,可他还没来得及加她的联系方式呢。
再后来,他去隔壁学校寻过她,可是偌大的校园,他连她所在的院系都不知道,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毕业后,他出国去读研,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却在回国后遇到了,还是在自家公司里。
可她,已经结婚了。
他的心跌落谷底,放弃了跟她相认的打算,因为提起那段往事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设计部,便一直留在了她身边默默关注。
他却发现和大学相比,陈依妙变得有些忧郁,她似乎把真挚、明媚的笑容,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暑假。
直到,他在盛夏夜的街道旁边看见了她,而她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街头拥吻。
看着她憔悴的脸,他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细密地痛了起来。
没想到她会这样果敢,几天后,他从同事那里得知了她离婚,并且申请了员工宿舍的消息。
他则火速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住到她隔壁,即使他自己就有一套大平层在公司附近。
她刚离婚,心里肯定很难过,那他就搬过去做她的开心果吧。
果然,在他有意无意的关心下,她又逐渐开朗起来。
可是那个男人三番五次地又出现在她身边,他开始慌了。
他决定,等到出差回来,就向她高调地表个白,再顺便坦白身份,说起那段往事。
如果她暂时不接受也没关系,他可以等,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没想到出差会延期到一个月。
更没想到老头子不讲武德。
趁他出差期间,不仅自作主张地公布了他继承人的身份,还给他安排了一门商业联姻。
联姻对象是老头子战友的女儿。
可他不喜欢那个女孩在面对普通人时高高在上的样子。
等他再给陈依妙发微信时,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电话打过去也是空号。
他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空荡荡的宿舍里,不仅他的物品都没有,陈依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像是回到了那年暑假,他满是期待地去靠近喜欢的女孩时,那个女孩却再也不见了。
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窒息感。
他感到愤怒又委屈。
不顾老爷子的相劝、警告和威胁,他干脆利落地跑到老头子老战友家里退了婚。
直接把老爷子气到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在病床前无微不至地照料了一个月后,老爷子终于脱离了危险。
可是他依旧不愿意妥协,老爷子大手一挥要把他赶出家门。
这时的他,迷茫又憔悴。
他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她,他只是不想等到她回来时,却发现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这样的话,他们此生便再无可能。
他日渐清瘦,沉迷于工作,最后还是同事看不下去了,告知了他陈依妙的地址。
看到她远远地靠近,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诉说着紧张。
她的眉头皱起来了:怎么?是准备把自己赶走吗?
他灵机一动,赶紧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姐姐,能收留我吗?」
这一次,无论是死缠烂打,还是装傻卖乖,他再也不要错过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