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四川盐源瓜别土司的覆灭及王治安之乱始末

火耀西南 2024-08-01 20:18:34

文/编辑:nirvana

1910年的初秋的一个清晨,薄雾刚刚散去,山峦如黛,四川省盐源县的瓜别土司衙门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晨光中。

阳光透过古老的树冠,斑驳的光影洒落在衙门前的空地上,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建筑历经风霜的故事,而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这座土司衙门却早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弗瑞兹.魏司(中)

“瓜别土司(纪廷梁)”,1910年在中国西南旅行至此的德国领事魏司写道:“他从小就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他的穿着、言行,乃至他居住的这座宅邸,都与汉族人别无二致。

这个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的明朝。彼时,皇帝赐予他们这片土地,并在御印上盖下了象征着帝国认可的印章。从那时起,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都染上了瓜别土司家族的印记。每一代土司都在这片土地上续写着他们的传奇,他们的荣光和荣耀像是流淌在山川河流中的血脉,无法磨灭。”

但是,历史的车轮从未停止转动。即便是在1910年这平静的初秋早晨,暗流也早已在这片土地的深处涌动。

瓜别土司衙门外

魏司夫妇的到来,仿佛是一种预示,他们的镜头捕捉到的,不仅是一个家族的巅峰时刻,也无意中定格了一个即将走向覆灭的时代。

在魏司的笔记中,他曾描述道:“他们极为热情地欢迎我,全家人站在正门前宽阔的台阶上迎接我的来访。。。早在几百年前的明朝,皇帝就赐予他们家族这片土地,并盖上了御印。”

然而,他无法预料到,仅仅十二年后,这座迎接他到来的衙门将被付之一炬,瓜别土司家族也将在一场残酷的纷争中走向覆灭。

更为严重的是,瓜别一所的祸乱,本是源自土司家族的骄奢淫逸,最终引来自取灭亡的结局。

但是在这场骚乱之后,盐源地区的局势却迅速恶化,土地被侵占和强行夺取,导致当地的各族人民之间原本的和谐关系逐渐破裂,最终走向了不可逆转的分裂和消亡。

而接下来。官府在平息叛乱时的处理不当,不仅剿抚失宜,事后的善后工作也毫无章法,导致政府和军队的威信彻底丧失,地方秩序一片混乱,百里之内再无宁日。

不久,这场动乱的影响蔓延至全县,导致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二以上。原本井然有序的税收和行政事务也因失控的局势而陷入停滞,整个地区陷入了无序和混乱的状态。

一场祸乱,将整个盐源推向了深渊,百姓苦不堪言。

然而历史的脚步从未停止。或许在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有人曾看见过一个古老家族的灵魂在无声地哀鸣;或许在这片灰烬之下,依然埋藏着那些未解的谜团。

那座被大火焚毁的衙门,那段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的往事,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时刻重新被人们所记起。

四川盐源土司,泛称“九所”,实际上为五所、四司、三码头。其中的瓜别土司兴于明朝中叶。在光绪《盐源县志》中记载:瓜别安抚司玉珠迫,系摩梭人,康熙四十九年投诚,颁给印信号纸,住牧瓜别。辖境八百二十里,皆肥沃之区,米谷富庶,为县治粮仓,洼里烟房、田坪子砂金开采旺盛,商贾云集,物阜民殷,为县首善之区。”

清光绪三十五年承袭土司位的纪廷梁,也就是德国领事魏司口中的那位从小就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的瓜别土司,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土司,他非常擅长画画,特别是下山虎,后来很多作品成为国内文物珍品。

而且纪廷梁非常精明干练,在民国四年之际,他看准时机,联合木里土司,以办夷务为名,从四川政府手中申请到了八十支快枪与四支洋抬枪。随着这批武器的加持,极大地增强了瓜别土司的军事力量,也助长了他的野心和气焰。

随着实力的增长,纪廷梁的统治手段愈发强硬,对周边彝族的压迫也日益加剧。

当时的盐源县境内,凡是发生有关民族纠纷或冲突,地方官府无不倚仗瓜别土司的武力解决。这使得纪廷梁手下的头目与土差更加作威作福,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成为一股无人敢惹的势力。

彼时的瓜别,不仅在盐源九所土司中稳居领袖地位,还成为了盐源及周边地区夷务的实际掌控者,俨然不可一世的土皇帝。

而且在当时的瓜别,还有一个不成文的法律,就是最尊贵的是摩梭,藏、汉、彝依次列之,矮河谷的好田好地租给摩梭人、藏、汉族种,高山的瘠薄地给彝人种,还不许彝人上山打野物。

要是彝族人砍倒一棵树子,就会叫人以雄鸡刀头敬树桩,还要把砍树的人拉来打屁股,除了种地交租纳税外,每年还要向纪土司家交草场、羊子、毡子等款,派兵打仗还要随叫随到。

1910年的纪镇藩

这是1910年时,魏司所拍摄的瓜别土司的儿子,当时纪廷梁请魏司给他取一个外国名字,魏司选择了一个“Fulice”,他解释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中文的“福气”,但是我觉得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藩”字和“Fu”读音相似,所以综合判断,这张图应该就是童年时代的纪镇藩。

1922年时,纪廷梁已经去世。纪镇藩承袭了土司位,而在他的眼里,他同样是看不起彝族的。

纪镇藩常说:“那些倮倮娃儿,根本干不了什么大事”。在土司衙门的大门外,一面跪着一个用石头雕刻的彝人,身披披毡,脖子挂着链子,以示对彝人的歧视和威胁,引起了彝人的强烈不满,但总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且这个时候,纪土司家内部也产生了矛盾,纪镇藩的弟弟纪镇疆,叔叔纪廷荣,都认为纪镇藩不是摩梭人妈妈生的(纪镇藩的母亲是汉族),自己才根正苗红,想杀掉纪镇藩自己当土司,这种打算他们曾秘密地向木里与盐源瓜别交界地的倮波的黑彝马六斤透露过,以求配合。

加之土司下面的伍、汪、马、刘四大头人与纪有矛盾,因伍家的儿子和土司的女儿发生过关系,纪土司把伍家的人杀了三个;纪土司找了个百姓的女儿当老婆,要大家去向这个百姓姑娘磕头,众人都不满意,内部矛盾激烈,危机四伏。

虽然土司家族内部矛盾重重,但这次真正的动乱,却是这样来的。

有一次,瓜别的黑彝胡安富因为某些原因被县政府关押了。这一消息传开,胡家族人顿时陷入了恐慌与无助之中,心急如焚。

他们知道,与政府直接对抗无疑是自寻死路,于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求助于当地的土司纪镇藩。

纪土司平时虽然对彝人横征暴敛,乱收杂税,手段相当强硬,但这次面对胡家的求情,他还是选择了出面斡旋,凭借着土司家族的威望和在地方上的势力,县政府不得不释放了胡安富。

这一举动在当地彝人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许多人感激地议论纷纷:“虽然土司对我们不太好,经常压榨我们,但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出面为我们解决大事,至少我们还有个靠山。只有拥护土司,我们才有保障。”

然而,胡安富的儿子胡正伦,却有着和大家不一样的想法。胡正伦是胡家唯一一个到县城读书的人,接受了现代教育,并深受孙中山革命思想的影响。

一天,胡正伦回到家中,激动地对父亲说道:“孙中山已经推翻了满清,在西昌,彝人也推翻了那里的土司。现在是个好时机,我们也应该行动起来,把瓜别土司推翻!”

胡正伦的话还未说完,胡安富便勃然大怒,几乎要提刀砍下这个不孝子。

胡安富厉声喝道:“你乱说什么!土司若是被推翻了,将来我再被关进卫城时,谁还能救我?”

但是这事反转就来得这么快。

瓜别土司每年都会派人出来收租,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马,几十匹马和骡子声势十分浩大,也就是在这一年,土司的收租队伍又一次来到胡安富家。

胡安富因为纪土司曾帮助过自己,于是忙前忙后,杀猪宰羊,摆下丰盛的酒肉宴席,恭恭敬敬地伺候这帮人。

然而,无论胡安富如何尽力,土司的手下们依然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自行跑到胡安富家的囤粮的粮仓里,也不打招呼就抓出粮食来喂马。

胡安富心里憋着一股火,面子上却只能陪着笑脸。他忍着怒气,上前说道:“这些事由我来办,马粮我来准备就行了。”

谁曾想土司的这些手下根本就没他放在眼里,其中一个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骂道:“等你来准备,马都饿死了!”

胡安富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气冲冲地说道:“我说了,我来准备,这是人吃的粮食,你们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谁料土司的手下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反而变得更加蛮横。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人突然抄起一根木棒,猛地朝胡安富砸了过去。胡安富躲闪不及,被打得摔倒在地,疼得他满头冷汗,心里的怒火也随着这一击点燃了。

村里的人纷纷围了上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他们都清楚得很,得罪了土司的人,下场只会更惨。胡安富被打得满地打滚。

这一次后,胡安富越想越气,他找到儿子胡正伦和亲家黑彝马六斤,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看看,纪土司的人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们辛苦讨生活,他们却这样肆无忌惮,反正这样下去也是活不成了。”

胡正伦一向不满土司的压迫,此刻听了父亲的话,心中的怒火也跟着升腾起来。于是三人一合计,决定造纪土司的反!

由于缺乏武器,胡安富想到一个高招,纪土司不是武器精良吗,那我就去借他的武器反转来打他。

于是,几天后,胡安富借口要和黑彝巫则家打冤家,向纪土司借了一部份枪。

等武器到手,胡安富就和马六斤拟定了造反时间,决定选择春节前七天动手。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呢,原来瓜别有个独特的习俗,百姓们要比土司家早七天过年。

这七天里,土司衙门里的人大多会回家过年,衙门里守卫松懈,是一个绝佳的造反时机。马六斤和胡安富密谋已久,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发动动手。

大家按照约定的时间,马六斤带着自己的人马悄悄来到土司衙门旁的树林里,静静等待着胡安富的到来。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浓,树林里依旧一片寂静。马六斤焦躁不安,眼神不时地扫向远处,希望能看到胡安富的人影。

然而,左等右等,胡安富始终没有出现。马六斤心里开始打鼓,他对手下们低声说道:“我们干脆回去算了!现在不见胡安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这时,他手下的一个年轻人日火约倮突然跳出来,说道:“你今晚上是不是找死来的?”

日火约倮直视着马六斤,语气坚定,继续说道:“如果今晚不动手,纪土司一定会知道我们的计划,今后我们谁都活不了!你怕死,你不干我干!”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中的枪,对准土司衙门的方向扣动了扳机。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动了衙门里的守卫,一帮人立刻警觉起来,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

这一声枪响,马六斤终于下定了决心,猛然一挥手,咬牙说道:“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不能退缩!大家跟我冲!”

他带领着手下的人马,从黑暗中一涌而出,向着土司衙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胡安富和胡正伦为什么迟迟没有到达呢?原来,当胡安富和胡正伦策划的这场反抗行动。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极大。出发前,他们对跟随的村民们只是模糊地说道今晚要出去打冤家!”大家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报仇行动,纷纷答应下来。

然而,队伍走到半路时,胡安富终于停下脚步,沉重地转身对大家说:“今晚,我们要去打的,不是普通的冤家,而是土司!”

大家一听,都吓得不轻,全都坐下不走了,胡正伦说服不了人,胡安富才从地上跳起来说:“我们都走到这里来了,今晚不反,以后土司知道了也是死,还不如今晚大家勇敢地去战死,要是你们不走我先杀死儿子,我也死在你们面前,你们长期的去跪土司衙门守门算了(土司衙门前的石头雕像)。。。”

胡安富这才说服了众人,大家摸黑上路。等他们杀进衙门时,马六斤早把上司衙门攻下来了。

此时胡安富找到马六斤问:“土司抓到没有?”

马六斤说:“还没有抓住!”

“还没有抓住土司就想拿东西了,你想活不?”

于是胡家、马家的几百人,又重新在衙门里搜查。

土司纪镇藩因事先毫无准备,衙门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给他一个突然袭击,他来不及躲藏,便慌忙钻入一个大扎柜里去,最后搜他的人发现有一衣襟露在扎柜外面,开柜一看,才把他拉出来,当场就被杀死了。

在高兴之下,当时在土司衙门里用铁桶桶装了不少煤油,他们误认为是酒,大碗小碗地一倒出来才知是煤油,随手就泼在熊熊的杠炭火上,立即燃起大火,衙门随即被大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

随着土司纪镇藩被杀,瓜别的彝族终于摆脱了长期压迫他们的土司统治。然而,盐源九所的其他土司们却如坐针毡,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临近。

很快,各方势力便集结了数千人马,暗中联络地方绅士,武装起来包围县府,要知事傅执中给个说法,同时调动汉彝联军,虚张声势,驻扎在三家村足足十多天。

其目的无非是想通过威逼恐吓,迫使黑彝族献出重礼投降。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他们的预料。由于军队纪律松散,指挥不统一,古柏树土司郎治邦年轻气盛,一心想要靠前线的战功扬名立万,并借机从彝区掳走彝族女子,以满足个人私欲。

结果,他却在行动中被马六斤和胡安富联合其他黑彝势力包围,最终惨败。粮食辎重抛撒满山遍野,狼藉一片。

盐源全县震动,而剿办计划的局势也随之急转直下。

最初,彝人只是摧毁了土司辖地各大村落,劫掠人口和牲畜,试图彻底铲除土司血脉。然而,战火很快就变得不可控,迅速蔓延到了汉人居住区,甚至波及瓜别境外的六马禄槽、糯米沟、巴折等地,昔日繁华的村落转眼间沦为一片废墟。

不久后,马六斤和胡安富又联络了云南的黑彝张家、胡家和马家,共集结了川滇两省的万余人马,势力迅速扩展到盐源坝区,声势浩大,掀起了盐源历史上著名的“倮倮乱”。这场动乱波及云南、四川两省边境,直接威胁到盐源县的政权。

县政府对此束手无策,县长傅执中被紧急调离,新任县长周印光带着两个营的兵力前来,才勉强控制住局面。然而,瓜别土司的势力从此覆灭,盐源其他土司的统治也因之动摇不已。

事情似乎被压下去了,但是仇恨的种子仍然还在。

邓秀廷

时隔不久,瓜别纪土司家人因为马六斤杀害纪镇藩这事,不可能不怀恨在心,于是派人用钱买通了冕宁甘相营办理夷务非常强硬的,这件事情我们以前写过他的介绍,在此不再赘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根据这个链接去阅读。

于是邓秀廷委派了一个人前来处理,而他也没想到,这个人的到来,却让瓜别地方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乱,人民叫苦连天。

王治安,冕宁县人。

年轻时,因为家中极为贫困,所以就经常到木里与盐源瓜别接界的倮波给人帮工度日,由于他身材高大,有劳动力,干活又踏实,不但自己给人帮工,而且还经常给其他老百姓开荒种地,所以慢慢就和当地百姓混得很熟悉了。

那时的倮波,盗匪猖獗,木里方面也觉得不治理时不行了,到了米吉活佛当政的时候,任用亲信格丁降初来管理边境事务。

于是格丁降初抽调了木里一百多名精壮的木里百姓组织起来了一支武装保护百姓安全。

在组织武装的时候,很多倮波的百姓不愿当兵,于是大家都想办法,请人代为去当兵。就这样,王治安得到一笔钱后,成为了木里武装的一员。

到了王治安当兵的第三年,格丁降初看中了王治安对倮波地区的熟悉和与当地百姓的关系,就决定派他前往倮波,协助当地官员处理边界事务和保护百姓安全。

但是这个时候的王治安,因为换了种身份,在倮波就感觉到了压力,以为这里黑彝势力非常强大,根本不服从木里方面派来的官人的管理,王治安见状,知道这样下去,夹在两头实在为难,于是借故就回了冕宁。

回到冕宁的王治安,立即敏锐的发现正在崛起的邓秀廷是自己的好靠山,于是便去投奔邓。邓当时正在四处招兵买马,当即就招纳了王治安。

木里大寺前的木里喇嘛和官员

王治安本来就有当兵经验,而且胆子也大,于是很快就被邓秀廷提升为了排长。不久,无法应付倮波黑彝势力的木里土司,派人给邓秀廷传信来,希望他出手相助。刚好邓秀廷知道王治安曾经在倮波待过,便让他前往倮波处理。

王治安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又回了倮波,但是相比于上次迫于无奈的离开,这次有了邓秀廷撑腰的王治安回到倮波,及威风了不少,在他的严厉的整顿下,地方上抢劫、杀人等行为都有所好转。

而这时的王治安,因为认为自己对地方有功劳,尾巴也开始翘了起来,不但有了估吃霸赊的行为,而且时常有奸淫妇女,欺压良善的行为。

当初那些熟悉他的人都没想到王治安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于是怨声载道的百姓们,纷纷跑到邓秀廷处告王治安的状。邓秀廷迫于压力便将王治安排长的职务给撤了。

然而,正是因为瓜别土司纪镇藩被黑彝马六斤所杀之事,邓秀廷才又想到了启用王治安。

邓秀廷给王治安的任务就是派他前往杀死马六斤。

于是,王治安便打扮成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背着一个藏着一把短刀的卖杂货的背篼,在倮波各地搜寻马六斤。

到了那天黄昏时节,王治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马六斤,不得不选择难度最大的方法,在马六斤家动手。

他首先来到了马六斤大老婆的家中,结果马六斤并不在这里,王治安便问她马六斤为什么不在家,马六斤的大老婆始终不愿透露。

王治安无奈只得退出,在街上旁敲侧击的询问马六斤下落,这才得知,马六斤已经得到消息,说邓秀廷要杀他,吓得已经躲到高山上的小老婆家中去了。

王治安不愿空手而回,随即在当夜返回其大老婆家,将其残忍杀害后,又把她的头颅割下,背在杂货背篼中逃离了现场。

就在当晚,马六斤就接到了自己大老婆被杀,头颅被割走的消息,大惊失色之下,急忙返回家中处理事务。

谁知天黑路滑,估计又是心中胆寒,走在山路上一不留神,竟然从山崖之上坠落了下去,等被人救上来时,发现他已经双腿骨折,好不容易将他抬回去后,在床上躺了几天后,竟然就一命呜呼了。

王治安杀掉马六斤大老婆的事情,很快就通知了邓秀廷,不久,邓秀廷也打探到了马六斤摔断腿后死去的消息。对王治安大加赞赏,并委任其为大队长。

王治安当然也感激邓秀廷的知遇之恩,鞍前马后,表现得极为卖力。随着邓秀廷越来越信任他,他的势力也就越来越大。那时只要有些纠纷,都找王治安解决,王的话在地方上很管用,谁反对他,他就找谁的麻烦。

1934年,木里发生了著名的新土司项扎巴松典被刘文辉的二十四军劫持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1932年四川爆发“靖川之役”的内战(即刘湘、田颂尧、邓锡侯三军联合进攻刘文辉),刘文辉战败,几乎全军覆没,于1933年夏退居雅安,苟延残喘。

刘文辉

幸联军内部产生矛盾,未再进攻,刘氏始获喘息之机。刘氏自忖,屈居雅安,终非长策,但审时度势,自己元气已伤,再图东进,已不可能,逐转而西向,决计全力经营西康。

刘文辉打算筹建西康省政府,当时西康19个县和一个设冶局,每年的财赋收入仅仅五十万元左右,与初步拟定的建立西康省后开支需330万元相差甚远,遂与木里老土司项次称扎巴(米吉活佛)借银三十万,项扎巴松典当时已应承,后因木里八司人会议不同意,未予认可。

1934 年,刘文辉又便派部下李章甫由西昌前往盐源木里,与米吉活佛商谈龙达金厂开采事宜。

双方见面之后,因开采条件谈不拢,遂发生冲突,项氏毙命于流弹中,李章甫见事体扩大,恐援兵驰至,乃将新土司项扎巴松典押往西昌。

项扎巴松典被劫持去西昌后,时值红军过境,国民党官兵跑了,项扎巴松典无人监押,邓秀廷深知木里土司有钱,便将项扎巴松典押至冕宁监护起来。

后来,邓秀廷派王治安前往木里,与当地的土司进行谈判。木里土司为了赎回项扎巴松典,不得不花费大量金银,最终才将他赎回。邓秀廷在此过程中获得了丰厚的利益,而王治安也从中捞到了一大笔钱。

经过这次事件,邓秀廷对王治安的信任达到了新的高度,王治安的势力因此进一步扩大,手底下逐渐有了三百人枪。他在倮波地区的威望如日中天,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只要他一声令下,人人都得听从。倮波的百姓俨然成了他的奴隶,就连当地的官人也对他畏惧三分。

有一次,王治安向倮波的百姓土式尼马借粮。土式尼马心中不愿,便借口说需要报请大寺同意才能借粮。谁知王治安当即勃然大怒,一脚将土式尼马踹翻在地,怒目圆睁,狠狠地踩在他身上,厉声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家的土司项扎巴松典,还不是我帮忙说情才赎回来的?你算哪根葱,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土式尼马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带王治安来到仓库,派人打开仓库的大门,任由王治安随意搬走所需的粮食。

土式尼马为什么吓成这样,任由王治安搬走自己家的粮食?原来这王治安对那些派粮户,如果是交齐还好,交不齐的则要加倍罚款,甚至抄家、生命难保。

在罚款中,不仅要罚人吃的粮食、牛羊,甚至还要杀一只羊喂其所养之狗。

王治安在倮波的所作所为,后来更是无法无天。他不仅对百姓动辄打骂,更将魔爪伸向无辜的妇女,奸淫掳掠已成常事。当地的女子不敢轻易出门,唯恐遭遇不测,而男子则常被逼迫去服苦役,稍有不从便遭到毒打。整个倮波地区笼罩在一片恐惧之中,百姓们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了这个活阎王。

某一年,冕宁的头人阿加尼拉与邓秀庭发生冲突,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阿加尼拉最终兵败,被迫逃亡到倮波的边界山上避难。

邓秀庭得知此事后,立刻下令王治安带兵前去追杀阿加尼拉,誓要斩草除根。

王治安接到命令后,立即召集手下,迅速集结队伍并将倮波的青壮年赶去打头阵,不上就要毒打。

因王的兵多人众,武器也好,阿加尼拉被打败,男的逃到瓜别,女人和小孩藏到深山老林去了,没有吃的,只得吃生小麦充饥,最后全部被俘。

王治安竟然下令拉出七个小孩,吊在树上,叫兵丁们打靶。有的兵丁不忍心,很少打中,但王监督在场,一直将七个小孩打死为止。

由于王治安在倮波的势力越来越大,在倮波更加为所欲为,无恶不作。百姓不甘忍受,到处躲藏,特别是黑彝子古家的娃子难于忍受,先后逃去木里的唐央、巴尔居住。

子古家族眼见倮波的娃子纷纷逃亡,局势难以控制,便恳请王治安前往木里大寺,请求土司出手相助,把那些逃亡的娃子赶回倮波,并许诺若成功把娃子赶回,愿意出银子千两作为酬谢。

王治安一听有这么多银子可得,立即动心,便派人前往大寺交涉,要求土司将逃亡的娃子交回。

当时,木里的大喇嘛对王治安的势力早有耳闻,深知他背后有邓秀廷的支持,不敢轻易得罪。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大喇嘛便表示同意协助王治安的请求。王治安得知大喇嘛答应合作,便立刻派出了几十名兵丁,前往各地赶回逃亡的百姓。

同时,大喇嘛也下令瓦尔寨八司人,要求他们派人前往唐央、巴尔等地,驱逐倮波逃来的百姓。

然而,这些逃亡到唐央的倮波百姓心中十分清楚,一旦被赶回倮波,等待他们命运又是什么,所以为了保住性命,他们用重金贿赂了唐央的黑彝子伍,求他出面庇护他们。

子伍收到钱后,感到是笔好买卖,便决定站出来保护这些逃亡来的倮波百姓。

他一方面给大喇嘛、八司人会议送礼求情;一方面请了一些藏兵,前往瓦尔寨向王治安示威,并提出与王谈判。

当时,王治安的兵力较少,怕敌不过子伍,于是接受谈判,由唐央交出三、五户百姓而了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治安不断派人催促子古家族兑现承诺,交付千两银子。

然而,由于回到倮波的百姓寥寥无几,子古家逐渐不愿意交付这笔钱。王治安的频繁催逼不仅让子古家感到厌恶,还逐渐滋生了他们刺杀王治安的念头。与此同时,倮波百姓普遍对王治安的残暴行径满腹怨恨,早就对他心生杀意。

于是,一天子古黑彝召集其他黑彝和几位百姓,商议除掉王治安的计划。他们决定利用王治安生性好色的弱点,先派子古的妻子前去王治安家中“说情”,而几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则藏匿短刀,假扮成敬酒的客人,伺机下手。

与此同时,其他人埋伏在王家周围的山上,并约定一旦听到三声枪响,就意味着行动成功。

当子古黑彝的妻子来到王治安家中“说情”时,王治安果然起了邪念,企图将其奸污。

他当即命令身边的兵丁出去放马休息,并叮嘱他们若无特别呼唤,不得进屋。

兵丁离开后,几个小伙子便假装前来敬酒。正当王治安伸手接酒时,这几名壮汉突然跳上前,用短刀疯狂地刺向王治安的前胸和后背。

王治安意识到不妙,拼命挣扎,踉跄着跑出大门,踉跄了十几步后才重重倒在地上。

此时,一名早已准备好的刺客迅速拾起王治安的手枪,朝他开了一枪,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

枪声响起后,王家的兵丁迅速赶回,但他们刚到门口,便遭到埋伏在周围山上的人们的袭击,个个被打死在门前。

随后,王家的财产被一抢而空,王治安的势力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邓秀庭闻讯后,起初打算派兵镇压,为王治安报仇。然而,冕宁的沙家出面说情,送上礼物并赔偿了命金,最终让邓秀庭放弃了报复的念头。

结语

瓜别土司的覆灭与王治安之死,是发生在盐源近代史上的一次具有标志性的事件。曾经不可一世的土司制度,随着时代的变迁,在历史的洪流中逐渐失去了往日的辉煌。而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也成为了古老制度与现代文明碰撞交汇的缩影。

正如胡正伦给他的父亲胡开富所言:“孙中山已经推翻了满清,在西昌,彝人也推翻了那里的土司。现在是个好时机,我们也应该行动起来,把瓜别土司推翻!”

曾经作为是盐源瓜别地区的权力象征的瓜别土司家族,以铁腕手段维持着表面上的稳定,但这种压迫性的统治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内里早已暗流涌动。随着纪镇藩的死,仿佛点燃了这片土地上积蓄已久的愤怒,反抗的火焰迅速蔓延,最终将整个瓜别土司家族的权威烧为灰烬。

而与之串联在一起的王治安事件,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普通人的转变,那个憨厚的,愿意助人为乐的青年,在那个强权为王、无秩序的时代最终变成一个鱼肉百姓的杀人恶魔,其人生轨迹确实让人深思。

更为深层次的,我们应该吸收这些历史的教训。中华民族作为一个多元一体的民族共同体,历经数千年的历史沉淀,形成了独特的民族团结与民族平等观念。这一观念不仅是中华民族文化和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现代中国社会稳定、发展与繁荣的基础。

它们既是历史经验的总结,也是未来发展的方向。在当今世界不可预知的发展之下,我们自身来之不易的民族团结局面,关系到国家的繁荣与稳定,也关系到中华文明在世界舞台上的地位与影响力,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参考文献:

巴蜀老照片:德国魏司夫妇的中国西南纪行

胡正刚 宁泽恩口述 曾月松 整理:瓜别土司的覆灭

叶泳岐:盐源土司制度

伍正洪口述 阿仲文口译 边仕周 记录整理:王治安其人

夺取荣品等口述 刘先进近路整理:关于米吉活佛被杀和扎巴松典被劫持到西昌的前前后后

0 阅读:33

火耀西南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