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没品位怎么办?也许艺术可以抚慰现代人焦虑的内心

解毒时光 2019-11-20 18:12:15

十多岁的时候,学美术的表哥考上了大学,收拾东西的时候塞给了我一本《世界名画鉴赏》。当看到安格尔的《泉》的时候,我震惊了,青春期内心涌动的好奇竟然被一种神圣的感觉压制平衡,这种奇妙的感受支撑着我翻遍了整本书,企图记住每一个作者和每一幅画。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没能记住那么多名画和他们的作者,也没走上艺术的道路,但正是当时的那种面对艺术的神奇感受,让我在平凡的生活中,在社会认知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观念里,经常偷个懒去光顾一下艺术的世界。

但我这仅有的艺术细胞,在当下的时代也经受着严峻的考验,像前段时间所谓的“2020春夏中国国际时装周”中那些魑魅魍魉般的走秀模特,还有近些年来搏出位的设计师们妖魔鬼怪般的设计,真不知道那些真的有艺术素养的人是如何坚持在这个“人间”而不被玷污双眼的。

海边大妈的脸基尼,名胜古迹前的红绿丝巾满天飞,千篇一律的网红街拍,总叫人感叹,该如何拯救我们的审美?佛家讲有如是果,必有如是因。这扶不起来的审美,就是我们当前时代对于美学、艺术忽视的结果。

吃不饱饭的时候,画画有什么用?搞艺术那都是不务正业!踏踏实实的上大学找份工作才是正道。这也就导致了在学校的美术课都成为学生放松休闲的场所,甚至成了补写数理化作业的地方。如今开明的家长虽然会让孩子学个画画,可一旦课业繁重,一切都要为了考试让路。

话说回来,美学、艺术对于我们有什么用?是真的无用么?无用会不会也有点用?

三个人能看到三棵古树

著名的美学家朱光潜曾经写过一个小故事,讲三个人,一位木商、一位植物学家、一位画家同时看一棵古树。

木商看到的是一棵可以用来做什么、价值几何的木料。心里想着到底是用来盖房还是用来做家具,如何去砍它、运它、卖它。

植物学家看到的是一棵针叶、球状果实、四季常青的植物。心里想着应该把它归到什么科什么种,注意它有什么特点,究竟活了多久。

画家看到的是一棵苍翠挺拔的古树。心里想着如何能够描绘这种青翠以及盘曲如龙蛇般的线纹。

这三个人谁看到的是对的,是真的?

木商是典型的“实用态度”,人首先要维持生计,利用我们周围环境里的一切,来让自己生活的更好。至于这个物件的其他价值,诸如科学、美学的与我无关。

植物学家则是一种“科学态度”,他希望透过古树的现象,找到更本质的东西,并把这些本质的东西放置到更广阔的世界中,帮人们去了解更多的古树。追求个因果清楚,逻辑分明。

而画家就是彻底的“美学态度”,树用来做什么和是什么原理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就是这个树好不好看,美不美,这种美能否被捕捉下来,流传下去。

笛卡尔与维柯,帮我们编织了两张意义的网

从某个角度说,木商可能会活得更好,因为古树可以让他吃饱饭,实用主义的眼光会让人们在现实中更加有安全感。但就像那个语言,几个盲人,摸着一头大象,有人摸到的是鼻子,有人摸到的是腿,无论哪一种“主义”哪一个“态度”,都是我们人类蒙着眼睛在摸着世界的一个切面。

就像一座房子,在设计眼中是一张图纸,在水暖工的眼里是各种管道,在艺术家眼中是哥特或者巴洛克,实用也好,科学、艺术也罢,都是给我们观看、理解这个世界提供了多一个视角,让我们能够多一种解释,多创造一种意义。

社会学鼻祖韦伯曾经说,人是悬挂在自己意义之网上的动物。关于世界,关于现实,我们在理解的过程中不断的获取信息,创造意义。我们每个人用意义构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并在其中安然栖息。有的人用金钱构筑意义的壁垒,有的人用理性与科学构筑意义的底线,有的人用艺术和美学构筑意义的蓝图,这些并无高低之分。

那为什么我们大多数人会认为艺术无用?

这一点要追溯到启蒙时期的两位大师——笛卡尔与维柯,如果说他们分别创立了自然科学体系和社会科学体系也不为过。

笛卡尔坚持的是一种客观主义,即这个世界是客观的,面对这个客观的世界,需要用一种客观化的、中立的态度来去掌握自然的基础,并加以利用。

维柯则强调的是一种表现主义,就像我们大多数时候都能感受到现实表现了一些东西,一种或浅薄或深刻、或相似或陌生的情感、经验、灵魂或不可名状的什么。

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笛卡尔显然占了上风,就如我们说的要“学好数理化”,才能理解自然,掌握自然,改造自然。这种以实用为目的观念占据了大多数想要生活的更好的人的心灵。

可物质生活的丰富真的能够带来快乐么?灯红酒绿之间,盖茨比还是在望着遥远的绿灯,酒池肉林早就无法安抚现代人焦虑的心,可能这也是近些年来,“无用之用”被反复提及,在笛卡尔身后,维柯逐渐绽放出他的光辉。就像很多人说生活总是需要一些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科学之外,艺术终于得以现身。

用美学拯救品味,以艺术抚慰人心

艺术能否实现拯救品味,抚慰人心的目标?既然谈到艺术,总要看看艺术到底是什么。

有一种经久不衰的观点,就是“艺术是对这个世界的描绘,是一种模仿”。柏拉图以及他的后继者们发展了这一观点。但与之相反的声音最经典的是保罗克利所提到的“艺术不是为了再现可见的事物,而是使得生活成为可见的事物”。也就是艺术不是再现,而是一种表现,不是再现生活,而是表现了生活本身。

还有一种艺术的传统定义是,艺术是一种仪式化行为,通过强化团体价值将一群人聚合起来。从这个角度来说,艺术是一种文化的创造,就像索福克勒斯的戏剧将古希腊的观众聚集在一起,漫威宇宙的电影给全世界的漫迷创造了共同话题一样。“艺术家的工作就是生产新的陈词滥调”。

但看看现代艺术,可能就会对这种观点产生怀疑,那种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只能聚集一小群彼此不知所云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现代艺术给人带来的是困惑、震惊,甚至是疏离。但也有人说艺术的主旨就是“是现象陌生化”。

著名的传播学者詹姆斯凯瑞就提到“艺术能够捕捉现象,把现象从其存在的背景中骤然显现出来,使他们成为思考的前景。”就像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光、色彩的感知,并不是特别在意,它们一般都作为一种背景存在,而画家则通过对色彩、线条的捕捉,让这些内容更强烈的呈现在人们面前。

而有时候,艺术并不是一种能够被客观定义的东西,而是一种人,特别是艺术家的追求。塞尚就说“如何通过艺术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在世界上建立秩序与稳固”,塞尚追求在艺术中创建秩序和寻找永恒。

神经科学家雷蒙德塔利斯则道出了艺术的另一种追求“艺术表达人的普遍伤痛——在有限的声明中无法获得完整价值的伤痛。”塞尚所追求的永恒,正是他和整个人类都不具备但又心心念的东西,对永恒的觊觎和对非永恒的哀愁正是艺术的两种对立统一的追求。

艺术是平等的,还是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艺术?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不求称为塞尚、毕加索,但我们也希望能够看出时装的美丑,听出音乐的好坏。那么就出现一个问题,是不是所有人都具备艺术感?艺术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的?会不会存在一些人就比另一些人更艺术?

在当年被安格尔的《泉》震撼之后,我又被另一件事震撼了。上音乐课的时候,老师让大家唱谱子,别人轻松的哼出音乐,而我却对着那一堆小蝌蚪着急。二十年过去了,为了证明点什么,我去学了钢琴,我可以弹出音乐,也可以完整不跑调的唱出听过的歌曲,但就是无法唱出五线谱里面的音高。

这种能够直接听出或唱出音高的特点叫做“绝对音感”,我没有。可幸好我还有“相对音感”也就是可以辨识音乐,唱歌不跑调。像动画中的柯南,虽然有绝对音感,但却唱歌五音不全。

这让我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在艺术的领域,犹如人的智商有差别一样,艺术感也有敏感和钝感之分。神经学家查特吉在他的《审美的脑》中就提出,虽然无法通过脑神经科学直接找到人类大脑中专门处理审美的部分,但通过实验可以发现,婴儿对于人的相貌的反应是趋同的,也就是说在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人是可以识别出美的,也就是在人脑中的确有专门处理审美的“软件”存在。

既然有神经基础,也就会有强弱之分,就好比虽然大家都能跑步,但很少有人能跑的像博尔特那么快。不过话说回来,不经过严格的训练,博尔特也不会成为博尔特。艺术或者说审美,同样是可以训练的。

就拿绘画艺术来说,很多时候,艺术品是“历史的”,作品的伟大可能不完全是本身的艺术特性,而在于它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它表现了什么新的观念,以及开创了什么新的流派。比如对于康定斯基、蒙德里安甚至是波洛克的抽象作品的欣赏,更多的时候要向上追溯到印象派、古典主义。

对于音乐,练习过钢琴的人,就可以听出更多的声部,听出复调的不同走向,听出乐曲除了音高节奏之外的一些细微的表达。就像一位娴熟的汽车修理师傅眼中,汽车可能就是一堆零件的组合,庖丁的严重,牛也不过是各种肌理的拼凑。

所以,没有艺术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艺术感还没有文化。也许天赋让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艺术,但在生活中,这种差别显现的并没有智商测试那么明显,只要静下心来,去了解一些艺术的过去,去体会身边的那些真正给自己带来愉悦的东西,艺术就能向我们显现其自身,也能够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艺术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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