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月下旬,达拉斯独行侠队踏上本赛季最长的客场之旅,然而球队当家球星卢卡·东契奇却未随队出征。
东契奇在圣诞节当天的比赛中拉伤小腿,一个多月过去了,伤势仍未痊愈。状态下滑的独行侠原本期望东契奇能在这次为期10天、包含5场比赛的客场之旅中,在球队周边进行康复训练。但东契奇更倾向于留在达拉斯,与自己信赖的医疗专家一同开展康复工作。
球队管理层试图就东契奇的复出计划与其沟通,可双方的讨论进展并不顺利,时断时续。东契奇认为,此次小腿拉伤是因为此前另一次伤病中过早复出所致。他的团队经过权衡,判定他随队出征并非明智之举。毕竟,飞机长途旅行存在加重伤情的风险,而留在达拉斯能够让他更为高效地开展训练,避免在客场之旅中因辗转不同城市而影响康复进程。
据联盟消息人士透露,东契奇的这一决定让球队高管们颇为沮丧。事实上,这并非这位超级巨星与球队的首次冲突。
在东契奇职业生涯的前五年,类似的分歧并未引发严重后果。因为这位超级巨星赢得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关键人物——长期担任独行侠老板的马克·库班的坚定支持。2018年NBA选秀夜,库班精心策划交易,将年仅19岁的斯洛文尼亚天才东契奇招致麾下。此后,在每一个关键节点,库班都毫无保留地站在东契奇身后。库班深知东契奇性格中情绪化的一面,但他坚信这位天赋绝伦的球员拥有无可限量的潜力。
今年夏天,东契奇将有资格获得一份为期五年、价值高达3.45亿美元的续约合同,并且他本人也表达了渴望续约的意愿。然而,随着库班不再主导篮球决策——2023年12月,他以35亿美元的价格将球队多数股权出售给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的阿德尔森家族——独行侠队对于提供这份巨额合同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达拉斯总经理尼科·哈里森在过去两年围绕东契奇积极引援,先后引入凯里·欧文、德雷克·利夫利二世、P.J.华盛顿和丹尼尔·加福德等实力球员,并在上个赛季带领独行侠成功闯入NBA总决赛。但据多位球队及联盟消息人士透露,哈里森对于长期投资26岁的东契奇心存疑虑。而东契奇此次拒绝参加客场之旅的决定,更是加深了哈里森内心早已存在的想法:独行侠队没有东契奇或许会发展得更好。
2月1日,一笔备受争议的重磅交易震动篮坛,东契奇与其他两名球员被送往洛杉矶湖人队,独行侠换来安东尼·戴维斯、马克斯·克里斯蒂以及一个首轮选秀权。在交易后的数周内,《The Athletic》采访了超过10位球队及联盟消息人士,这些人士为了能够畅所欲言,均要求匿名。
这笔交易过后,大部分批评的矛头都指向了哈里森。这位前耐克高管,曾在科比·布莱恩特球员时期与其以及湖人队总经理罗布·佩林卡紧密合作。哈里森深受科比独特的“曼巴精神”影响,在他眼中,东契奇场外的一些习惯,尤其是体能训练的欠缺,逐渐令他和独行侠管理层感到忧心忡忡,他认为这些因素阻碍了东契奇充分挖掘自身潜力。
2021年6月,哈里森加入独行侠,彼时他直接向库班汇报工作。库班期望这位擅长人际交往的管理者,能够与自己多年积累的篮球决策经验相互融合,为球队发展助力。即便在库班出售球队多数股权之后,这位科技界亿万富翁创始人起初还描绘着继续与哈里森携手,共同主导球队重大决策的美好蓝图。
然而,随着东契奇交易尘埃落定,球队决策权的归属瞬间清晰明了。

2月2日,哈里森就东契奇交易首次发表公开评论,将“球队文化”与“防守能力”作为做出这一决定的关键考量因素。一周后,独行侠队老板、金沙集团首席运营官帕特里克·杜蒙特首次公开谈及这笔交易。在接受《达拉斯晨报》采访时,他隐晦地表示:“如果你想休假,那就别来我们这儿。”这番言论明显是在影射东契奇。
倘若库班仍掌控球队大权,面对东契奇希望留在达拉斯进行康复训练的诉求,他的回应或许会截然不同。在库班执掌球队的23年里,他主导了众多篮球决策。他对球队传奇球星德克·诺维茨基长达二十年的坚定支持,最终在2011年收获了总冠军奖杯。库班也曾期待东契奇能沿着类似的职业轨迹,为球队带来更多荣耀。
交易完成后,库班在公开场合明确表态,对这笔交易持反对态度。在接受当地电视台采访时,他直言这笔交易是个“错误”,并严厉批评独行侠管理层在交易中仅换回一个首轮选秀权的做法。这位曾大力宣扬“一生都是独行侠球迷”理念的老板,竭尽全力与球队历史上这一最不受欢迎的决定划清界限。
“从篮球专业角度看,交易发生后我才得知消息,”库班在接受WFAA电视台采访时说道,“事前我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事情的发展本不该如此。2023年12月,库班出售球队后不久曾表示,预计自己仍将深度参与球队决策事务。
“除了银行账户有所变动,其他一切照旧,”他对记者说道,“我感觉良好。我认为这是一次绝佳的合作。这正是球队在场上竞技与场下运营所急需的。我仍会负责球队的篮球事务。”
在库班担任球队多数股权所有者期间,独行侠队18次闯入季后赛。围绕诺维茨基构建球队阵容,成为球队常规赛屡次斩获50胜佳绩的可靠路径。但在这一过程中,也不乏决策失误。
2004年,库班放任史蒂夫·纳什在自由球员市场离开,随后眼睁睁看着这位加拿大后卫在菲尼克斯太阳队连续荣膺联盟最有价值球员奖项。2011年总决赛,独行侠队爆冷战胜勒布朗·詹姆斯率领的迈阿密热火队后,库班通过先签后换的交易方式,放走了中锋泰森·钱德勒。2013年,为了在自由球员市场追逐德怀特·霍华德,库班无视时任总经理唐尼·尼尔森选中希腊新秀扬尼斯·阿德托昆博的提议。
夺冠之后,独行侠队多次尝试在自由球员市场招揽大牌球星。霍华德、勒布朗·詹姆斯、德隆·威廉姆斯和克里斯·波什等一众巨星,均与独行侠队擦肩而过。
哈里森的任命,是在库班与前任总经理尼尔森不欢而散之后,基于人脉关系做出的决策,旨在为球队带来改变。2023年2月,从布鲁克林篮网队引进凯里·欧文时,库班深度参与其中,他期望以此为模板开启未来交易:哈里森凭借与NBA顶尖球员数十载积累的深厚关系,为达拉斯在招揽超级巨星方面赢得先机,而库班则运用自身丰富的交易技巧,助力球队构建强大阵容。
在耐克工作期间,哈里森赢得了众多高水平球员的认可与信任。然而,到了1月下旬,独行侠队与队中王牌东契奇之间的信任关系,已恶化至无法就他是否随队参加长途客场之旅达成一致的地步。

1999年,库班以2.8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独行侠队,他坚信自己的科技行业背景能为球队发展赋能。此前,他将Broadcast.com以57亿美元的高价出售给雅虎,凭借这笔巨额资金,他开始大力投入新球队的建设。独行侠队自此配备了球队专属的波音757飞机,出行只入住五星级酒店,每场比赛结束后还为球员提供定制餐食。球队更衣室也进行了豪华升级,如同“粉饰我的车”节目中的改造那般,在每个球员的储物柜内都安装了电视。
2011年独行侠队夺冠赛季,球队的奢侈税账单接近1900万美元。2012年,在选择不与钱德勒等关键球员续约后,奢侈税账单降至较为合理的270万美元。这是达拉斯连续第九年缴纳奢侈税,也是库班拥有球队期间,独行侠队最后一次支付奢侈税。
库班曾公开表示,在担任球队多数股权所有者期间,独行侠队盈利的年份屈指可数。上个月,在Facebook上,他与一位前独行侠队员工就东契奇交易展开争论。这位前员工在交易后发文称,库班“应该被赶出达拉斯”。库班回应称,多年来自己一直刻意压低门票价格。他表示,在管理球队的23年里,独行侠队仅有两次实现盈利。“亏损了数亿美元,”库班写道。
几位前独行侠队员工透露,在库班执掌球队期间,最大化利润从未成为他的首要目标。
“马克从未提高过门票价格,”一位前员工回忆道,“对马克而言,始终至关重要的是,让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能够轻松走进独行侠队的比赛现场,无需为此承受过重的经济压力。”
部分球队员工认为,为了保持球队竞争力,库班需要为独行侠队寻觅合作伙伴,阿德尔森家族便在此时进入视野。库班与阿德尔森家族的缘分始于2016年,当时他为金沙集团创始人谢尔登·阿德尔森年仅16岁的儿子马坦提供了实习机会。一位前球队员工回忆起,痴迷篮球的马坦曾与独行侠队球员一同乘坐球队大巴,前往拉斯维加斯的托马斯&马克中心。
在随后的几年里,阿德尔森家族与库班的关系愈发紧密。库班与杜蒙特建立了尤为深厚的联系,他敏锐地察觉到与谢尔登遗孀米里亚姆·阿德尔森的儿子之间存在着长期商业合作的可能性。彼时,阿德尔森家族已将德克萨斯州视为拓展商业版图的潜在目标,同时逐步缩减在拉斯维加斯的投资规模,并且有意收购一支NBA球队。
杜蒙特描绘了一幅在达拉斯-沃斯堡大都市区建造大型目的地度假村的宏伟蓝图,前提是得克萨斯州立法机构批准该州开展赌博业务。库班认为,这座度假村有望成为新独行侠队球馆的经济支柱。
2023年12月,库班做出了出售球队多数股权的决定。独行侠队与美国航空中心的租约将于2031年到期,阿德尔森家族具备房地产领域的专业知识与雄厚资金实力。据彭博社数据显示,米里亚姆·阿德尔森净资产高达323亿美元,在全球富豪榜中排名第52位。35亿美元的估值,为库班提供了一个理想的退出方案,并且他自认为仍能继续主导独行侠队的篮球决策——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一次合作,”库班在出售球队时对记者说道,“他们并非篮球领域的专业人士,我也不是房地产专家。这正是我选择合作的原因。”
据球队消息人士透露,米里亚姆·阿德尔森本赛季出席了两次独行侠队的活动:一次是季前赛晚宴,活动期间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欧文交流;另一次是圣诞节当天独行侠队对阵明尼苏达森林狼队的比赛——那也是东契奇最后一次身披达拉斯队战袍登场。
杜蒙特作为米里亚姆女儿西万·奥赫肖恩的丈夫,是阿德尔森家族在球队事务中的实际负责人。他在布鲁克林长大,2010年进入金沙集团工作之前,从事投资银行相关工作。他对外塑造自己篮球狂热粉丝的形象,但据过去16个月在他管理独行侠队期间与之有过接触的部分人士透露,实际情况是,尽管他或许真心热爱篮球运动,但对NBA的了解尚处于初级阶段。(上赛季一次午餐会上接受采访时,杜蒙特曾尴尬地将总决赛称为“冠军赛”。)
“帕特里克对篮球并不精通,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一位联盟消息人士评价道。
独行侠队交易东契奇,并非仅仅因为他拒绝随队出征,但在球队启程开启为期10天的5场比赛客场之旅时,哈里森选择继续推进与佩林卡此前已秘密展开的交易讨论。在客场之旅前两场比赛中,独行侠队一胜一负,1月29日战胜新奥尔良鹈鹕队,两天后输给底特律活塞队。随后,哈里森提议敲定交易。
杜蒙特表示同意。与杜蒙特在其他业务中有过合作的人士称,他向来以信任下属授权而闻名。他希望在做出决策前了解员工的思考逻辑,但多数情况下,如果副手在专业领域比他更具见解,他会支持对方的建议。他信任哈里森,而哈里森也坚信自己在过去几年积累了足够多的信息,足以支撑他做出这一关键决策。
“我不知道有多少球队能像尼科这样洞察问题,”一位未参与交易讨论的联盟消息人士表示,“再看看他组建的其他阵容,像P.J.华盛顿这些球员。他们打进了总决赛,不是吗?所以,在与总经理共事的短短几个月里,你(杜蒙特)对他的能力肯定有自己的判断。你大概率会觉得他很有天赋,在这方面很在行。”
2024年总决赛,达拉斯独行侠队以1比4的总比分输给波士顿凯尔特人队,成为球队发展的关键转折点。诚然,东契奇在得分、篮板和助攻数据方面领跑独行侠队,但在防守端,他却成为对手重点针对的目标,并且多年来他向裁判抱怨的习惯丝毫未改。在至关重要的总决赛第三场比赛中,东契奇在比赛还剩4分12秒时,因累计犯规被罚下场,彼时凯尔特人队已经确立了3比0的不可逆转领先优势。
东契奇在比赛中的消极肢体语言极为明显,以至于比赛结束后,ESPN记者布莱恩·温德霍斯特罕见地在电视节目中公开批评东契奇,称其“因对裁判缺乏尊重,让球队付出了惨痛代价”。
总决赛的经历,进一步加深了哈里森对东契奇成熟度的担忧。不到八个月后,东契奇便成为湖人队的一员。独行侠队球迷对这笔交易的方案及执行过程持续表达强烈不满。然而,哈里森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
库班曾在公开及私下场合宣称,在将球队出售给阿德尔森/杜蒙特家族的合同中,设有相关条款,即便不能让他直接对篮球事务拥有最终决策权,至少也能确保他在决策过程中有一席之地。他在社交媒体发文称,出售文件中有赋予他篮球运营权力的条款,但“NBA不允许我将其写入合同”。
当被要求核实这一说法时,NBA发言人拒绝发表评论。
在库班长达23年的任期内,或许除了湖人队老板珍妮·巴斯之外,没有哪位NBA球队老板能像他这样,与自己的球队建立如此紧密的情感纽带。
在收购球队之前,库班就是一名忠实球迷,他怀揣着重塑球队的坚定信念。这位来自印第安纳州、常穿着牛仔裤的老板,成功推动球队迈向更高水平。在此过程中,他因频繁批评裁判累计被罚款数百万美元,历经在NBA总决赛中失利的苦涩,也品尝到最终夺冠的甜蜜喜悦。
但东契奇交易标志着,库班主导球队决策的时代已然落幕。他如今已成为一名普通球迷,无力阻止独行侠队交易球队历史上最具天赋的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