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了一些，腊月的风像刀子一样掠过脸颊，街上的人步履匆匆，仿佛所有人都在奔向一个叫“团圆”的地方。

可我的心却是一片冰凉，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女儿的名字——张岚，这已经是她今天第十次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有接，手指停留在“挂断”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任由铃声一次又一次地响起。电话铃声在小屋里回荡，仿佛一记记敲打在心头的重锤。心里不是没愧疚，但更多的是无力。

我知道她会说什么。她会用半撒娇半责备的语气说：“妈，今年过年你一定要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您不来，我可真没办法了。”而我能说什么呢？我还能像以前一样答应她吗？她婆家那13口人，我伺候不动了。

我今年五十四岁，操劳了一辈子，腰也弯了，腿也疼了，心更是累了。

我不是不想帮女儿，而是这几年，我真的被她的婆家压得喘不过气来。

去年过年，我一人忙里忙外，张岚的公公、婆婆、大伯、小叔子、小姑子，还有几个小孩，甚至连张岚丈夫的远房亲戚都来了，全家围着桌子吃喝热闹，只有我一个人在厨房进进出出，洗菜、切菜、端菜、收拾碗筷。

除了张岚偶尔进来帮我一下，没人问过我一句“累不累”。

饭桌上，他们说说笑笑，谈论着今年的生意和孩子的成绩，仿佛我只是一个隐形人。那一刻，我心里真的拔凉拔凉的。我不是他们的保姆，我是张岚的母亲，我也是一个需要被照顾、被尊重的人啊！

张岚是我唯一的孩子。

她出生那年，我和她爸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为了养活她，我天不亮就去工厂干活，晚上还兼职帮人缝补衣服，手指头经常被针扎得血淋淋的。

张岚从小懂事，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从来不乱要东西。

记得有一次，她想要一支五块钱的卡通笔，但站在文具店门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拉着我的手说：“妈，我不要了，咱家还得留钱买油呢。”

听到这话，我心里酸得不行，偷偷攒了几天伙食费，终于给她买了那支笔。

她高兴得像个小麻雀，转身就跑回家，趴在桌子上举着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妈”字。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握着那张纸掉了好久的眼泪。

她是我的骄傲，我的希望，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可我没想到，她结婚以后，生活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岚结婚那年，她公公婆婆对我态度挺好，满口承诺说“以后不会让她受委屈”，可几年光景下来，我看透了他们的嘴脸。

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什么事情都往张岚身上推，甚至连带着我也成了他们家的“免费劳动力”。

为了不让女儿难做，这些年，我一直忍着，逢年过节都帮着做饭、带孩子，可他们一家的态度却越来越过分。

去年小年夜那天，我忙了一整天，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张岚的婆婆却一边嗑瓜子一边对我说：“亲家母，你手脚麻利，多做几个菜，咱们家人多，不能亏待了孩子们。”那一刻，我真的想把手里的锅铲扔出去，可我忍住了。

我看了看张岚，她低着头，眼里满是对我的愧疚。

我不想让她为难，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

可今年，我真的不想再忍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我叹了口气，终于接了起来。

“妈，你到底来不来啊？”张岚的声音里带着些急促，“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你来住几天，孩子们也想你了。”

“岚岚，”我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妈今年不过去了，你们好好过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就是她的抱怨：“妈，你怎么这样啊？我这边人多，真是忙不过来，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

“岚岚，这些年妈帮你还少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婆家那13口人，妈是真的伺候不动了。你要是真心疼妈，就别再让我去受这份罪。”

“妈……”张岚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不是故意的，可他们……他们一家人都指望着我，我又能怎么办？”

“你是他们的儿媳妇，不是他们的保姆！”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岚岚，妈不想看着你像我一样，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还被人当成理所当然。你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他们有没有真正尊重过你？”

张岚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心里明白我说的每一个字。

“妈不是不心疼你，但妈更希望你能学会心疼自己。”我的语气缓了下来，“过年是团圆的日子，可不是让一个人累死累活，成全别人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她的抽泣声。我知道，这些话她可能听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勇气去想。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风夹着雪花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屋里冷冷清清，可我的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这些年，我为张岚付出了很多，但我忽略了自己。人老了，最怕的不是身体的病痛，而是心里的孤独和委屈。我不是不爱她，我只是希望她明白，爱自己不是什么自私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去菜市场买了些年货，准备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刚到家，手机就响了，是张岚发来的消息：“妈，你说得对，今年过年不让他们全靠我了，我只做我该做的事。如果他们不满意，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吧。”

看到这条消息，我笑了。窗外的雪还在下，可我的心却暖了起来。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今年的年味儿，比往年都要浓。

“一个人一辈子，只有学会爱自己，才有余力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