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青梅竹马的陆小将军拜堂时，他逃婚了。
他翻身上马，只丢下一句：
“青青她和你们这些世家女子不同，她爱慕我不是因为我是将军，只因为我是陆凌云。”
我成了整个上京的笑柄。
向来对我笑脸相迎的婆母尽显刻薄，竟叫人捉一只公鸡与我强行拜堂。
我挣扎之际，陆凌云那病弱的、常年在寺庙养病的哥哥陆渊站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一边咳嗽一边附在我耳边低语：
“不如嫁我，我命不足两月，名下财产都能留给你。”
我咬紧下唇，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回去也只会毁我秦家声誉，不如赌上一赌。
我回了声：“好。”
1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陆母眉头一皱，意识到情况脱离了控制。
“秦挽月，你既然已经嫁给我儿子，就得守妇道，和这个病秧子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还有你，”她瞪着陆渊，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星。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想破坏你弟弟的亲事？你这个丧门星病鬼，简直是丢我们陆家的脸，怪不得今天我儿子成婚闹成这样，都是你的问题！”
我看着一直和颜悦色对我的陆母此刻尖酸刻薄，极尽恶毒之语，有些不可置信。
陆渊和陆凌云是兄弟俩，为何陆母对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看向身旁的陆渊，他眸色深沉，眼睛里却丝毫没有受伤。
下人在陆母的喊叫中，忙上前想继续钳制住我。
那只大公鸡也扑腾着翅膀，发出高亢的吼叫。
我害怕地往陆渊身后缩了缩，刚刚下人压着我要和公鸡强行拜堂时，那公鸡很不配合，伸着喙来啄我，我虽尽力躲闪，还是被啄到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现在我对这只公鸡有着深深的恐惧。
“来人啊，快把秦挽月按着继续拜堂！要是误了吉时，我可饶不了你们！”
陆渊却拦在我身前。
“陆凌云既然逃婚，这婚事便算不得数。秦陆两家定下的婚约，挽月嫁我也是一样。”
陆母大怒：“你个短命鬼，竟敢把念头打到凌云妻子的头上，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抢你弟弟的姻缘？”
话说出口，她突然神情变得紧张一瞬，却还是理直气壮开口。
“凌云可是和秦挽月有着婚书，秦挽月你可想明白，我能拿着婚书去官府告你，到时候看你们秦家还怎么在京城待下去！怕是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是啊，我以为陆渊能带我逃出这深渊。
可我忘了，陆母有一万种拿捏我的手段。
难道我真的只能忍下这份屈辱，和公鸡拜堂？
想起陆凌云的变心，陆母的苛待，我不甘地咬紧嘴唇。
难道我就要这样被磋磨一辈子？
我缓缓从陆渊背后走出，打算走向悲惨的命运。
2
可一只略带微凉的手却轻柔而有力地拉住了我。
我抬头看向陆渊，有些不安。
他本就不受待见，我不能再把他牵扯进来。
陆渊勾唇微笑，那笑中却没有丝毫温暖。
“婚书我这也有一份，您要不要看看？”
我看向陆渊，不懂他话中的婚书是什么意思。
可陆母却脸色大变，失声发问：“你怎么知道？”
我扯了扯陆渊，不想让他为难。
但一直没出声的陆父终于开口：“大喜的日子，闹够了没！”
他深深看了陆渊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神中竟有些愧疚。
“就按你说的办吧。”
我和陆渊就这样拜了堂，入了洞房。
坐在婚床上，我的思绪却好像飘在半空。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婚礼当天换了夫君。
从小和我青梅竹马的陆凌云背叛了我，只有几面之缘的陆渊却娶了我。
想起陆凌云说的那些话，我不由苦笑。
他的声音温柔，提到却不是我，而是一个叫青青的女子。
“青青她和你们这些世家女子不同，她爱慕我不是因为我是将军，只因为我是陆凌云。我本以为我能按照父母心意和你完婚，可真到了这时，我的心里却只有青青。我终于看清了我的心，我要去找她了。”
他没有一丝留恋，策马而去，独留我一人面对陆母的辱骂和众人的奚落。
只是因为外出领兵打仗和我分别三月，陆凌云就移情别恋，爱上了那个叫青青的女子。
那我们的十几年算什么?
明明是他先主动亲近我，说这辈子只想娶的人是我，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爱上了另一个人？
眼眶发热，一滴泪掉在手背。
“手臂疼不疼？”
陆渊冷不丁开口，我这才从回忆里抽身。
他皱着眉，我忙去擦眼泪，却牵动了手臂的伤口，发出“嘶”的一声。
“别动。”
陆渊拿着药酒，仔细为我上药。
我看着他，还是不懂他为何愿意娶我。
嫁给陆渊本是无奈之举，但越和他相处，我就越能发现他的好。
回门那天，他装了满满三大马车礼品，面对盛怒的我爹娘，他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二人喜笑颜开，对他很是满意。
屋子也是按照我出嫁前的样子布置，总能记住我随口一提的话。
只是……
想到他不足两月的寿命，我心中酸涩得厉害。
我和他明明是契约婚姻，我明明是为了他口中的家产才留下来。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3
回到府中，侍女却急匆匆拿着一封信进来，我看着上面熟悉的“秦挽月 启”几个字，眼睫颤了颤。
和陆凌云青梅竹马十几年，我对他的字迹已经熟悉到刻在骨子里。
可他从前写信，总是叫我“挽月”，惹我生气求和好时还会黏糊地叫我“月月”。
叫我“秦挽月”还是头一回。
我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陆凌云会写些什么。
如果他知道我和陆渊成了婚，他会难过吗？
还是毫不在意？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信打开。
不管他写些什么，我都和他再无可能了。
谁知，信中却是陆凌云气势汹汹的质问。
“秦挽月，我分明和你说过我不会娶你，我的心里只有青青。你却还是自甘下贱，宁愿和一只公鸡拜堂也要嫁进我陆家。我本来想着你若是安分离开，我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和你计较，可你却你以为嫁进来就能高枕无忧做我陆家主母，没门！我已经和青青解释清楚，等我带她回来就休了你！”
我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这么恶毒的文字，竟然都是陆凌云写的。
原来在他心中我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手一滑，一个被剪得稀巴烂的平安符从信中飘落。
我一眼认出，那是我磕了九十九级台阶为陆凌云求的平安符。
我们的婚期前三月，他突然被皇帝派去京外剿匪。
我忧心不已，日日去寺庙祈福，时时刻刻关心战况。
传来陆凌云受伤不知所踪的消息那天，为了保佑陆凌云平安归来，我冒着雨一步一叩首，在佛前念了一天一夜的经，求来了一枚平安符。
神奇的是，我诵完经后，陆凌云竟被找到了行踪，所幸他只受了点小伤。
我喜极而泣，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晕了过去。
我发了三天三夜的烧，差点没挺过去，我却甘之如饴，将这枚平安符珍重地寄给他。
只为了保他平安。
结果他现在却为了心上人，将我送他的东西如此对待。
我闭了闭眼。
那我们就彻底划清界限吧。
4
我去了陆凌云的院子，我既已经嫁给了陆渊，那从前送陆凌云的东西便都要拿回来。
我进了陆凌云的书房，从前我来找他时，这里我经常来。
当时我发现我从小到大送他的东西他都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就连我绣的帕子他都放在案几上，不由羞红了脸。
“这些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是将军，把这些摆在书房，要别人怎么想你？”
他却丝毫不害臊，笑嘻嘻地看我：“我管他们怎么想我，这可是我未婚妻送我的，别人只会羡慕我！”
“挽月，你送我的我都珍藏着，我做梦都想和你成婚。”
我的内心满是甜蜜，又怎会想到后来的他会逃婚呢？
可环视一圈，书房的样子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我送他的东西都不见了，却多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小东西。
我看向他的案几，发现桌上的帕子针脚陌生，并不是我绣的。
帕子的角落，绣着一个青字，原来是他心上人送的啊。
我无心探寻，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东西。
却被香炉旁的纸屑吸引了视线。
未烧尽的纸上是我的字迹，香炉里早已堆起高高的灰。
原来他把我们的曾经都付之一炬了。
而我送给他的各种礼物，也在书房的角落找到了。
上面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灰，因为放在角落，甚至发了霉。
我捂住口鼻，叫侍女把这些礼物都拿去烧了。
回到院中，陆渊正拿着一坛桃花酿朝我摇了摇。
从前我在家很馋桃花酿，父母却不许我多喝。
我眼睛亮亮地盯着桃花酿，喝了一杯又一杯。
很快，我就感觉晕晕乎乎的。
我支着手臂看陆渊，只觉得他比那话本中的仙人还要俊秀。
喝了桃花酿的我，胆子也大了起来。
洞房那晚到现在，陆渊从没有碰我。
我和陆渊已经是夫妻了，为何他总是恪守礼节，从不越雷池一步？
既然他身子弱，就让我主动吧。
我把陆渊扑倒了。
他的眼睫不停颤抖，苍白的脸颊也染上绯红。
我脑中晕乎乎的，模模糊糊想，陆渊的身体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瘦弱……
混沌中我听到他一声无奈的叹息。
“怪不得岳父岳母不许你多喝……
“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你可不要后悔……”
5
第二日起来，陆渊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我“唰”地红了脸。
他握住我的手，神情有些忐忑。
“我有事情骗了你……”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难道他和陆凌云一样有事瞒着我？
难道我再次所遇非良人？
“其实，我的体弱之症早就好了，只是嫌麻烦一直谎称在养病。当时说只有两月寿命，是怕你不放心嫁我。但你放心，我所有的家产还是你的。”
陆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的心又活跃起来。
我投进他的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甚至庆幸，幸好陆凌云逃婚了。
原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静下去，陆凌云却回来了。
和陆渊出门时，我突然干呕。
他忙将找大夫为我看诊，原来我已经有一月身孕。
陆渊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让他去帮我买酸果子。
他手忙脚乱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甜蜜。
“挽月，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不由得身体震颤。
我慢慢回头，看到陆凌云小心翼翼护着一个娇媚的女子，正皱着眉看我。
看到我梳起的妇人发髻，陆凌云的眉头皱得更紧。
“秦挽月，你收到我的信没有？我信中说得清清楚楚，你若还有些廉耻之心，就该自请下堂，主动滚出我陆家，为青青腾位置。那日我根本就没和你拜堂，你竟还是强行嫁给我，就这么舍不得我陆家的荣耀？没想到你却还死皮赖脸留着，不知羞地招摇过市，这就是世家女子的教养吗？”
我看向他身边的女子，想必这就是他口中的青青。
还真是和他书房中的画像一模一样。
我本以为我会难过，但此刻我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心早已被陆渊填满。
我正想开口，柳青青扯出一个凄然的笑，“夫君，我还是把你还给姐姐吧，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她眨眨眼，掉下两滴眼泪，作势要转身离开。
陆凌云忙心疼地抱紧她哄着。
“青青，我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人，我根本就不承认秦挽月的身份。更何况，你现在怀了我的孩子，还想去哪？”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只有深深的厌烦。
我转身想走，陆凌云却冷声叫住我：“秦挽月你想跑去哪？难道是想去娘家请救兵？跟我回去自请下堂，若是你乖乖让出这个位置，我还能看在秦伯父面上，给你留个面子。”
“陆凌云，我并未嫁你，你既和这位姑娘有了孩子，就早日迎她进门吧，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柳青青目露惊喜，陆凌云却冷笑一声：“秦挽月，你这招以退为进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后悔？我可知道，那日我离开后，你不惜和公鸡拜堂都要留在府里，现在又在装什么？”
我蹙起眉头，不知是不是身孕的缘故，我对他不耐烦起来，冷冷开口：
“我说的是真的，那日你逃婚后，我当场改嫁，怎么，陆小将军，没人告诉你么？”
见我神情不似作假，陆凌云反而有些慌了。
“不可能，你都和我拜堂了，怎么可能另嫁他人？你说清楚！”
他伸手想来抓我的手臂，我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有太大动作。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却将他的手打开。
在陆凌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陆渊的大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保护意味十足。
他嘴角含笑，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弟弟，你回来得真巧，打算给你的小侄带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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