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伫立在边线上，双手深深插入口袋。身着灰色大衣、灰色长裤，脚蹬灰色便鞋，如今，那缕缕灰色发丝悄然爬上他的头顶，与整体装扮极为相称。

你或许仍记得，年轻的穆里尼奥曾率领波尔图登顶欧洲之巅。多年之后，他带着那闻名遐迩的“谦逊”，深情回忆起葡萄牙俱乐部，笑言那里有 “美丽的蓝色座椅、欧洲冠军联赛奖杯、上帝，还有仅次于上帝的我”，言语间，满是对波尔图的眷恋与怀念。

又或许，你还记得他曾提议由乔治·克鲁尼在电影中饰演自己，以及他执教切尔西的首个任期内，以其令人难以抗拒的独特魅力，成功征服媒体与大众。体育记者帕特里克·巴克利曾这般评价：这位“特别的一个”，“就连皱眉都显得魅力非凡”。

然而如今，人们愈发情不自禁地暗自思忖，穆里尼奥是否还能收获他一直笃定自己职业生涯理应得到的完美谢幕。

这绝非出于恶意诋毁，尤其是当看到他执教的费内巴切队，在欧联杯16强赛首回合1-3落后的绝境下，顽强反击，将比赛拖入加时赛，最终却在格拉斯哥的点球大战中饮恨落败，徒留满心遗憾。

来自土耳其的费内巴切，一度让艾布罗克斯球场的球迷们忧心忡忡，实实在在地担惊受怕。直至杰克·巴特兰化身英雄，先是扑出费内巴切第一个主罚点球的杜桑·塔迪奇，接着又挡住了第四个主罚的前曼联球员弗雷德。而费内巴切的默特·哈坎·亚纳斯第三个主罚点球，一脚射门高出横梁。就在那一刻，这座古老的球场因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欢呼而剧烈震动。

比赛中，穆里尼奥与第四官员对峙

“我们赢了。”这是穆里尼奥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随后，他又特意重复一遍，以强化语气。“我们以2-0赢了。我们输掉了这次对决，是因为首回合比赛我们表现欠佳。但在第二回合，我们奉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全场只有一支球队在积极进攻。只有一支球队取得了进球。只有一支球队本应打进更多球。只有一支球队在90分钟内当之无愧地配得上胜利。只有一支球队在120分钟内配得上胜利。而且，只有一支球队有三个点球未被判罚。

“如果你得不到三个，起码也该得到两个。如果两个都没有，一个也行。要是三个里一个都拿不到，那就太奇怪了。可同样奇怪的是，我们在8月的欧洲冠军联赛中（对阵法国俱乐部里尔），也是因为120分钟时的一个VAR点球被淘汰出局。”

这一番回应，尽显穆里尼奥的典型风格——他坐在那里，回顾往昔，沉浸在当晚新旧交织的种种不满情绪之中。而这个夜晚，再度提醒众人，戏剧性仿佛是他如影随形的标签。

他因与裁判判罚产生争执，被出示一张黄牌。他的两名同事也因其他冲突，从埃斯彭·埃斯卡斯那里领到同样的黄牌。赛后，穆里尼奥指责这位挪威裁判“傲慢无礼”。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进而质疑，费内巴切本赛季在裁判判罚方面遭遇的种种不顺，是否是因为裁判们对他怀恨在心。毕竟，他曾在2023年欧联杯决赛中，因言语辱骂裁判安东尼·泰勒，被禁赛四场。他但愿这只是“偶然的”坏运气，可内心又实在难以确定。

主裁判向穆里尼奥出示黄牌，费内巴切也在欧战中被淘汰出局

倘若这些还不够离奇，在开球前数小时，还发生了一段意外小插曲：他与自己的一名球员陷入公开口角，指责对方懒惰且超重。

或许，圣-马克西曼失算了，他以为在Ins上公开表达自己因被排除在费内巴切前往苏格兰的参赛阵容之外的不满，能逃过一劫。

“这打不倒我。”这位前纽卡球员写道，那天恰好是他28岁生日，他刚得知被弃用的消息。“谎言乘电梯，真相走楼梯。或许会花费更多时间，但真相终究会到来。”

换作其他教练，或许会觉得，等比赛结束，大家都飞回家后，再私下里悄悄处理此事，会更为妥当。

但穆里尼奥毕竟是穆里尼奥，他怎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我不知道圣-马克西曼在诗歌方面也如此有造诣。”他回应道，“他写了一首关于生活和楼梯的诗。我在诗歌方面也不差。当一名足球运动员表现出色、刻苦训练，每天认真投入，他就会保持健康，有能力爬楼梯，不需要电梯。然而，要是一名球员训练懈怠、迟到早退、体重超标，没有为比赛做好准备，那他就需要电梯来代步。因为爬楼梯对他而言，太容易疲惫了。”

安切洛蒂会在一场关键的欧洲赛事前这般行事吗？瓜迪奥拉呢？或是其他任何一位捧起过欧洲冠军联赛奖杯的教练？答案是否定的——但穆里尼奥向来特立独行，始终遵循自己的行事准则。这就是他的风格，如今已62岁的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改变。可也许，这恰恰解释了他如今为何会在土耳其执教——根据数据统计，土超联赛在全球联赛排名中仅列第18位，甚至排在英格兰和德国足球的次级联赛之后——他所执教的费内巴切俱乐部，夺冠次数（28 次）虽多于国内其他球队，却自2014年以来再未染指联赛冠军。

当下，费内巴切落后不败的领头羊加拉塔萨雷7分，不过他们还少赛一场。当然，实现又一次逆转并非毫无可能。然而，更大的可能性是，这将成为该俱乐部在11个赛季中的第七次获得亚军，再度无奈沦为土耳其超级联赛的 “千年老二”。

穆里尼奥满怀热忱地谈及苏格兰人民，比赛前一天，他讲述了自己在艾布罗克斯球场的“最美好回忆”，那是在2003年，他以观众身份，未被众人认出，现场观看了一场老字号德比。

那是在他的波尔图即将在欧洲联盟杯决赛中对阵凯尔特人前夕，穆里尼奥前往格拉斯哥进行侦察，以便更深入了解马丁·奥尼尔执教的球队。“你们当时不知道（我在现场），因为我隐藏得很好。”他回忆道，“那时没人认识我。比赛结束后，我随着人群走出球场。对我来说，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尽管如此，时隔二十年重返艾布罗克斯球场，穆里尼奥依旧清晰地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他依旧在那条微妙的界限边缘徘徊，一边与部分球员产生矛盾，将他们边缘化，另一边却又激励着同一支球队的其他成员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在他的执教生涯里，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胜负之事。

圣-马克西曼针对穆里尼奥的指责做出回应，又在Ins上发布一篇帖子——“谎言会开花，但不会结果”，还附上一些秤的图片、自己的体重数据以及与之前赛季的对比。

他的兄弟库尔蒂斯也参与进来。“成为特别的人，意味着在关键时刻展现出风度，而不是在别人落魄时落井下石。”他在Ins上写道，“在别人最失意的时候，在他们生日当天进行诋毁攻击，这毫无风度可言，尤其是当你明知其中存在不公时。家丑不应外扬！”

至于穆里尼奥呢？他没有继续将这场争论延续下去，但他的确向所有人发起挑战，质疑是否有人能够反驳他的观点，即两回合比赛中，费内巴切远比“防守极其严密”的流浪者表现出色，本应晋级八强。

“如果要被淘汰，我宁愿是这种方式。”他说，“我知道这会更令人痛心，但我宁愿如此——作为表现最出色的球队，完成了一场伟大的逆转，在90分钟和120分钟内都当之无愧地配得上胜利。”

这话倒也在理。然而，在他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大胆猜测一句，我们或许已经见证了穆里尼奥作为持续夺冠者的最后辉煌，这样的推测是否有些冒昧？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的执教生涯也堪称一段波澜壮阔的传奇征程。近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他几乎始终与奖杯相伴，即便在那些他被认为不那么“特别”的岁月里，也有罗马赢得的欧协联冠军，以及此前曼联斩获的联赛杯和欧联杯冠军。对众多教练而言，穆里尼奥口中所谓的“萧条十年”，实则堪称黄金时代。

然而，或许即便是像他这般拥有强大自信的人，在回顾自己曾在切尔西、皇家马德里和国际米兰效力期间，对某些赛事不屑一顾的过往时，偶尔也会心生一丝不安。

当被问及是否依旧相信自己能够捧起重大奖杯时，他回答道：“对于欧洲决赛而言，通常这取决于你所执教的俱乐部。

“我清楚自己曾和罗马一起做到过，他们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成就。我也知道自己曾和波尔图一起做到过，他们在过去25年里仅做到过一次。但一般来说，重大奖杯往往是为豪门球队准备的。如果你回顾土耳其足球的历史，就会明白，即便只是闯入半决赛，也近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