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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
南唐大将林仁肇被李煜冤杀之后,韩熙载半夜时常被噩梦惊醒,对于他这种北投的士人来说,多一分危机感,就多一分生存的可能。
要知道,李煜做皇帝的时候,南唐被北宋欺负的是够够的了,是割地赔款称臣,还时常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赵匡胤就打上门来,所以这李煜一天到晚的内心压力是非常大的。
既然害怕,何必要想?既然要想,又何必怕?
人在高度紧张,慌乱的时候,就往往会行为失常,何况李煜本身还是个儒雅气质的皇帝,他的抗压能力可想而知,那是很弱的。
历史上的末代皇帝,多多少少都犯点这个毛病,当内忧外患之时,君王审视臣下,他就会对臣下充满了猜忌和怀疑。
这个将领会不会通敌叛国?那个大臣会不会蓄意谋反?说白了这个时候的李煜就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了,他看谁都不像好人,江南本地的士人们还好,因为毕竟土生土长,比较熟悉,可那些来自于中原的士人们,李煜就实在是难以信任了,而这其中,自然包括当年渡过淮水的韩熙载。
皇帝对韩熙载的怀疑是一方面,当时南唐内部的政治生态也不健康,文武诸僚,主打的就是一个内斗频繁。
武将们左右摇摆,为前途计,为家人计,为后路计,要在南唐和北宋之间做出选择,如林仁肇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文官们的想法则更加奇怪,他们把走上仕途高位放在第一,这个要做尚书,那个要当宰相,仿佛就算南唐灭亡,他们也要在朝廷完蛋之前实现自己的理想。
所以,士大夫们政见不同,理想不同,他们的目标也相互偏离,千奇百怪,有的要改组军事制度,把自己家的亲戚安排到军队里做将军,有的要改良经济制度,那既然要插手经济,自己贪污腐败一点也情有可原。
(南唐朝廷)
谁都想要当权,谁都想要被重用,所以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满意谁,从相互排斥到相互敌对,从相互敌对到相互攻击,到最后谁也不配合谁,朝政因此大乱,管理层逐渐崩溃,这就是,内斗就会亡国,但就算是亡国,也要内斗。
您想想韩熙载一个生性放浪之人,他能受得了这种日子吗?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到单位去上班,领导怀疑自己,同事们吵架吵的飞起,工作没人做,好好一个公司濒临破产。
所以,韩熙载为了保护自己,他选择了把自己沉醉于酒色的世界之中,于是便有了那一幅名动天下的《韩熙载夜宴图》。
这图是怎么来的呢?说后主李煜啊,他对韩熙载是始终放心不下,因为韩熙载当年是从后唐朝廷奔江南的,先投南吴,后来南吴成了南唐,他就在南唐入仕。
这人是北人,难保他心系中原,而且他的好朋友李谷就在北宋,正为赵匡胤策马驱前,保不齐韩熙载也要叛国投敌,所以李煜就开始派人监视韩熙载的一举一动,派出画师顾闳中到韩熙载的家中,了解一下韩熙载每天都在干什么。
韩熙载是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江湖了,当年他就是和李煜他爹李璟称兄道弟论交情的,他岂不知道李煜今天派顾闳中来的意图?
好,既然你派人来监视我,那我就演给你看呗。
所以,这顾闳中来的时候,韩熙载在家里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屋内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墨香,众人一同凝神倾听那琵琶独奏,旋律如泉水般流淌,每一个音符都扣人心弦。
一曲终了,鼓声陡然响起,六幺独舞缓缓拉开序幕,侧身望去,舞姿轻盈曼妙,每一个动作都与鼓点完美契合,令人叹为观止,然后是管乐合奏,旋律时而激昂,时而婉转,身旁的侍女轻声细语,发出呢喃。
(顾闳中)
作者的这个描写水平啊,比较一般,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们,建议去看一看原图,因为这个场景很快就被顾闳中画了下来。
李煜一看,韩熙载的家里很热闹,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吃喝玩乐的同时还带点小奢靡,即说明这个韩熙载已经玩物丧志了,没有心气了,已经废了,那也就不足为自己所虑了。
不得不说,顾闳中是五代十国时期少有的那种技艺高超的画师,他用它十分奇特的手法描绘出了韩熙载府上一幅生动的夜宴图卷,画中有家具,有舞蹈,有服装,有宾客,有下人,那是非常的丰富,对后世来说,这幅画也是五代十国时期民俗文化,社会风貌的重要参考。
只不过,在当时来说,这幅画不是艺术品,而是一份情报,一份让皇帝安心的情报。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熙载也老了,他还记得当年自己的雄心壮志吗?
也许记得,也许不记得了。
人到晚年时,韩熙载还曾感叹道,北宋对南唐虎视眈眈,一旦赵匡胤举兵来攻,南唐的将士们就连丢盔弃甲的时间都没有,朝廷到了如此地步,就算皇帝拜我为相,我又能怎么做?我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到时候也不过是被擒获俘虏,成为千古笑柄。
说来说去,无论李璟对他是否信任,是否重用,韩熙载的理想都已经破灭了,当亡国的命运已经注定,个人的内心和扭曲的现实错综复杂的纠结在了一起,而当人被痛苦和焦虑所折磨时,声色犬马成了最简单最直接的解决方式。
正如那一幅《韩熙载夜宴图》一样,画中是音乐,歌舞,美酒,女人,是极乐之欢,但画卷中的主人韩熙载,您要是仔细看他,却发现他的的眉头皱起,神情悲伤,难掩落寞之色。
人生往往就是如此,韩熙载已经不知道,上天到底有没有给过他机会,又或者他是否已经错过了生命中可以逆天改命的时刻。
最重要的时刻来临时,人们往往都毫不自知,要么没有注意,要么并不在乎,因为人们忙着生活,忙着维持生活,吃喝拉撒睡,已经占据了人们的注意力,所以只有人老了的时候,爬不动了,挪不动了,才能如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细数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在哪一刻发生了转折。
留不住的欢乐,也许会更加让人难过吧,就如作为皇帝的李煜,他也是日日忧思,只能是饮酒度日来麻醉自己。
北宋军攻打南唐时,李煜任用了一个叫做皇甫继勋的人统领兵马,这个用人,很失当,让人怀疑李煜是不是酒喝多了
皇甫继勋,他是南唐老将皇甫晖的儿子,也就是赵匡胤一刀给砍成脑损伤的那位。
其人平平无奇,打仗也不行,谋略也一般,但就因为是皇甫晖的儿子,蒙父荫得以在军中担当大任,到最后甚至成为了南唐军队的主帅。
(皇甫继勋)
作为军中显赫人物,皇甫继勋的日子非常的好,他在金陵有大豪斯,还有园林,有很多财富,他还养了很多的家妓,生活上那是画卵雕薪,穷奢极欲,美滋滋啊。
食君俸禄,那自然就要为君分忧,可是皇甫继勋这个人,他的表现十分奇怪。
作为南唐军的主帅,他每天说的最多的话不是要和朝廷共存,和城池共亡,反而时常嚷嚷着要投降北宋,而且他这个人还挺抽象的,作为南唐的主帅,南唐军打了胜仗他没什么反应,可要是南唐军打了败仗,他立刻乐不可支,把他给开心完了。
他自己怯战没有作为,也不允许别人发挥,凡军中有说要和北宋决一死战的,或者提出什么好的方略和想法,想要和北宋碰一碰的,别让皇甫继勋知道还好,一旦让皇甫继勋知道,他必然把这些人全部捉拿,然后关到监牢里。
您想想,北宋军势如破竹,各种拿下南唐的城池,南唐军本来就打不过,皇甫继勋还反向帮助北宋,所以在他的指挥下,南唐军的败仗更多。
打了败仗也就算了,皇甫继勋还不汇报,他把战场上的情况全都压了下来,前线上的任何一封文书都到了不了李煜的办公室。
可以说,宋军已经把南唐疆土拿的差不多了,南唐就剩下一个金陵了,李煜还毫不自知,以为北宋军离自己还很远呢,因此大军围城之际,李煜还气定神闲的举办了一场科举考试,直到后来李煜登临城头,他才发现,好家伙,城下的北宋军旗已经插遍了山野,赵匡胤的军队已经把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真可谓是旌旗蔽空,深沟固垒,李煜这才明白自己被皇甫继勋这老小子给骗了。
其实,从皇甫继勋的种种反常行为中,我们不难猜测,这个人很有可是已经早就被北宋收买了,他可能都成了北宋安插在南唐的卧底了。
李煜也觉得不对劲,于是立刻把皇甫继勋叫来问话,责问他领兵不力,隐瞒败报等等罪行,研究来研究去,李煜决定要把皇甫继勋给杀掉,于是宫门外的卫士就把皇甫继勋给捆了起来,要押去处斩,可是这皇甫继勋实在是太招人恨了,刚从宫里被推出来,宫外的一群士兵们就一哄而上,把他乱刀砍死,然后分食其肉,将皇甫继勋吃了个干干净净。
上一个落得如此结局的人,还是南北朝时南梁的叛将侯景。
皇甫继勋死了,但是对李煜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金陵城沐浴在一片绚烂而凄美的余晖之中,残阳如血,仿佛天际被烈焰染红,也映红了,李煜的脸...
参考资料:
《宋史·卷四百七十八》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
《夜宴图》内外的韩熙载,《文史知识》 2021年第6期
《韩熙载夜宴图》乐器与舞蹈的再考证,《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