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认为不会再有战争,因此减少了武器储备。他们错了。
苏联解体后,欧洲国家抓住了“和平红利”,大幅削减了国防预算、军队和武库。
随着基地组织的崛起,打击恐怖主义成为战略目标,因此西方需要调整军事投资,以拥有更轻便、更具有远征能力的部队和军事能力。北约在阿富汗的长期介入,与今天欧洲的陆地战争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后者大量使用火炮和坦克,而几乎所有西方国家都以为这种战争不会再出现了。
但他们错了。
在乌克兰,这场被认为不可思议的欧洲战争,正在吞噬被人戏称的欧洲“盆景军队”的储备——表面光鲜,但实际只有少量火炮、弹药和防空系统。对于乌克兰人今天急需的武器弹药,就连强大如美国,也只有有限的储备,而且华盛顿也不愿意减少东亚等敏感地区的预备库存。
现在,乌克兰战争已经进行了9个月,西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因此引发了一场疯狂的物资争夺,一方面是为乌克兰提供所需物资,另一方面补充北约自身的库存。由于双方都在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从未见过的速度消耗武器弹药,保持军火库充裕的竞争已经成为一条关键战线,可能对乌克兰的战争努力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北约官员说,目前使用的弹药数量是惊人的。过去在阿富汗,北约部队可能每天发射300发炮弹,他们对防空几乎没有什么担忧。而在乌克兰,每天需要发射数千发炮弹,同时还迫切需要大量防空系统来对抗俄罗斯导弹和伊朗的无人机。
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的国防专家卡米尔·格兰德说,“在乌克兰的一天,就相当于在阿富汗的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格兰德不久前还担任北约负责国防投资的助理秘书长。
一名北约高级官员表示,今年夏季,乌克兰人每天在顿巴斯地区发射6000到7000发炮弹。俄罗斯人每天发射4万到5万发炮弹。
相比之下,美国每月只生产1.5万发炮弹。
因此,西方正在满世界寻找乌克兰可以使用的日益稀缺的苏联装备和弹药,包括S-300防空导弹、T-72坦克,尤其是苏联口径的炮弹。
西方国家也在试图寻找替代系统,即使这些系统比较老旧,以取代日益减少的昂贵防空导弹和反坦克导弹。美国正在向西方国防工业发出强烈信号,即应该尽快和军火企业签订长期合同,让后者雇用更多的轮班工人,翻新旧的工厂生产线。美国还试图从韩国等地购买弹药,以“补充”日益见空的本国弹药库存。
北约甚至已开始讨论,在捷克、斯洛伐克和保加利亚收购、扩建一些老旧的工厂,为乌克兰炮兵部队重新生产苏联制式的152毫米和122毫米炮弹。
但实际遇到的阻碍非常多。
北约国家大张旗鼓地向乌克兰提供了许多先进的西方火炮,使用北约标准的155毫米炮弹。但是有个严重的问题:北约的火炮和其他国家生产的炮弹,很少能完美兼容,即使口径一致(这可能也是武器制造商的一种策略,为了确保客户同时购买他们的火炮、炮弹,就像打印机厂商的类似做法一样),造成的后果就是这些火炮,使用了非原装的炮弹会导致更高的损耗。
此外,还有法律问题,如何满足各个国家的出口管制问题,卖给一个国家的武器弹药是否可以运到另一个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因此,主张中立的瑞士拒绝德国向乌克兰出口由瑞士制造的防空弹药。意大利对武器出口也有类似的限制。而改变这些法律甚至国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一名北约官员将乌克兰现在必须应对的各种武器系统描述为“北约宠物动物园”(因为武器常常用动物名字命名,比如“猎豹”和地对空导弹系统“响尾蛇”),所以补给和维护都很困难。
俄罗斯也有自己的补给问题。他们现在使用的炮弹更少了,但他们为了吞并乌克兰领土,也许做了很多年的准备,俄罗斯储备的弹药可能多到难以想象,即使有些很陈旧,不太可靠。同时,俄罗斯也在努力增加军工生产和进口,他们正寻求从朝鲜购买导弹,从伊朗购买更多廉价无人机。
考虑到俄罗斯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和顿巴斯的战争,北约新的军费开支目标——到2024年达到国内GDP的2%,其中20%用于军事装备,而不是军饷——看上去似乎不多。但即便如此,北约主要成员国也大多不太情愿。
一名北约官员表示,今年2月,乌克兰战争刚打响时,许多国家的武器库存就只有正常水平的一半左右,而且在制造北约国家之间可以互相兼容的武器方面至今没有进展。
对于北约国家,尤其是东欧等靠近前线国家来说,武器供应的负担已经非常沉重。
例如,法国为乌克兰提供了一些先进武器,并设立了一个2亿欧元的基金,用于购买法国制造的武器。但是法国已经向乌克兰提供了至少18门现代凯撒榴弹炮——约占其现有火炮总数的20%——并且不愿意提供更多。
欧盟已批准31亿欧元,用于补偿成员国向乌克兰提供的援助,但这项名为欧洲和平基金已经耗尽了近90%。
到目前为止,北约国家总共向乌克兰提供了约400亿美元的武器装备,大致相当于法国的年度国防预算总额。
另一名北约官员说,一些较小的国家已经耗尽了它们的军备潜力,30个成员国中有20个“已经完全耗尽”。但他表示,剩下的10个国家仍然可以提供更多,特别是更强大的盟友,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荷兰等。
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建议,包括德国在内的北约联盟,要求成员国保持武器储备的准则不应成为限制向乌克兰出口武器的借口。但与美国一样,德国和法国也希望对乌克兰获得的武器类型进行调整,以防止事态升级和发生对俄罗斯本土的直接攻击。
前白宫武器战略家、现任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顾问的马克·坎西安说,乌克兰最需要的武器,主要有四种(西方尚未提供、也不太可能提供)系统:
第一,可以打击俄罗斯和克里米亚的远程地对地导弹ATACMS; 第二,欧美生产的战斗机; 第三,欧美生产的坦克; 第四,更先进的防空系统,
其中,ATACMS的射程约为300公里,因为担心会击中俄罗斯,拜登所以没有批准提供。而坦克和战斗机就更复杂了,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来训练如何使用和维护。至于防空系统,坎西安说,北约和美国在冷战后削减了大部分(当时认为无用的)短程防空系统,现在几乎没多少储备。而重新开工生产更多系统,可能需要长达数年的时间。
武器的维护也是关键,但对于相对简单的装备,也有灵活的解决办法,比如提供给乌克兰的美国M-777榴弹炮。只要有合适的部件,乌克兰的武器工程师就可以与美国炮兵军官远程联系,并通过Zoom视频会议来进行沟通、协作维护。
乌克兰也证明了自己的适应性。他们的部队已经在北约内部得到了一个绰号:“百战天龙”(the MacGyver Army),这是一部老电视剧的名字,剧中的男主角对于身边的任何东西都有创造力和即兴发挥的能力。
例如,为了轰炸俄罗斯在蛇岛的阵地,乌克兰人把射程40公里的凯撒榴弹炮装上驳船,拖出10公里到黑海海面上,以打击50公里外的蛇岛,这让法国人拍案震惊。乌克兰还用自己改装的导弹击沉了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旗舰莫斯科号,并制造了可以攻击海上舰艇的无人机。
美国官员坚持认为,美国军队仍然有足够的库存和生产能力来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武器,并捍卫美国在其他地方的利益。
五角大楼副新闻秘书塞布丽娜·辛格本月宣布向乌克兰提供更多毒刺导弹后表示,“我们致力于为乌克兰提供战场上所需的一切东西。”
华盛顿也在考虑更老、更便宜的替代方案,比如向乌克兰提供供应充足的反坦克TOW导弹,而不是最先进的标枪。以及向乌克兰提供Hawk地对空导弹,而不是更新的版本。但官员们正越来越多地敦促乌克兰提高战斗效率,比如:不要向一架价值2万美元的无人机发射一枚价值15万美元的先进空对空导弹。
不过,有些武器真的快用完了。
根据坎西安的分析,截至9月,美军的155毫米炮弹库存已经非常有限,HIMARS的制导火箭、火箭筒、榴弹炮、标枪和毒刺的数量也开始捉襟见肘。
155毫米炮弹的短缺“可能是决策层最为担心的一个大问题”,坎西安说。
“如果你想提高155毫米炮弹的生产能力,”他说,“可能需要四到五年的时间,你才能看到它们从工厂的另一端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