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钟声回来的时候,大伙已经吃过了晚饭,王伟杰把给赖钟声专意留下的饭菜端了出来,赖钟声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吃过了,合作社伙上的饭,和咱们吃得差不多,也是这种玉米面糊糊和杂面窝头,不过,人家不是水煮菜,而是生拌的荆芥黄瓜,对了,他们还非让我给你们捎几个甜瓜回来。”
赖钟声说着,打开了手里提着的外衣,里面放着几个鲜灵灵的大甜瓜,侯吉珲过来,拿起了一个,放到鼻子尖下仔细地闻了闻,回头把那个甜瓜递给了赖钟声,说道:“兄弟,这个甜瓜,哥不能吃,这上面,有小姑娘玉手的气息,是专意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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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大笑起来,林伟宏把甜瓜一个一个地拾到馍筐子里,拿到外边清洗去了。吴绍周笑着说道:“吉珲,你非把钟声调教坏不可,说不定明天再出去,就领个小闺女回来了。”
赖钟声摇了摇头,说道:“明天,我们不会出去了。外边来了支农大部队,人家那些人干活,一个顶我们三五个,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把农场的麦子收割得差不多了,而且,我正为他们改装太平车的时候,部队上的修理所过来了,人家客气地把我的图纸给留下了,说是原料他们那儿有,不用我再操心了。”
侯吉珲笑了笑,说道:“我说呢,小兄弟回来这么不高兴,原来是明天见不成人家小姑娘了啊。”
赖钟声脸一红,说道:“珲哥,不是那回事,我是说,人家那个大部队,真厉害,听口音,应该是从东北过来的。”
杨伯涛看到,赖钟声说到半道,又停了下来,似乎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了,于是急忙打着圆场,说道:“不让咱出去干活了,也好,好好休息休息,好好休息休息。钟声啊,他们部队上的人,也能看懂你的图纸?”
赖钟声一听,笑了起来,说道:“那么简单的图纸,咋看不懂?他们还改动了一下呢。其中有一个,应当是他们的技术员,还和我谈了,等新中国成立了,一定要规范工程机械方面的技术,要多生产标准件,当然也包括工程技术类的图纸。”
“标准件,标准件好。”杨伯涛见已经把话题引开了,这才说道:“就比如我们开的万国牌汽车,修理起来就很作难,美国产的,得用美国佬的配件,德国产的,得用德国佬的配件,你拿美国佬的配件装到德国佬的汽车上,它就不配套,甚至毁坏了机器。”
谈起技术上的事儿来,赖钟声可是有发言权的,他说:“对,对,对,其实就是这个理。他们也谈到了山西窄轨铁路改造的事,说阎锡山建造窄轨铁路的本身,就是从实际上‘闹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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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佩玺一听,早已接过话来,说道:“那肯定是,他是要中央的火车进不了山西境内,没想到抗战的时候,却闹成搬起石头碰了自己的脚,那边鬼子兵逼近忻口要地了,这边的中央军还进不了山西,援兵不能及时赶到,自食恶果,就怪不得别人了。而对于外国人来说,这就叫技术壁垒,各自守住自己的技术,让别的国家,每用一个螺丝钉,都得购买他们的,他们不仅要发大财,而且要永远地霸占着财源。”
杨伯涛笑了起来,说道:“刘兄总结得太到位了,当年陈辞公就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美国人援助我们,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雇中国兵替他们打仗便宜,用他们美国兵打三天的钱,雇中国人可以打一年。他们利用我们,而我们却没有办法利用他们,谁也不用感激谁,美国人要是真正帮助我们,才怪呢。’”
吴绍周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原本是一无所知的,后来,也就是胡伯玉第二次飞抵双堆集的时候,给我说及此事,第一件事便是陈纳德那个家伙,以往是我们追捧的国际友人,听胡伯玉一说才知道,他帮助中国人打仗,原来是为了发大财的,他们那个空军志愿队人员的工资,高出他们本国的两倍还要多。而且,他们成立的那个陈纳德航空公司,支援我们打内战,光运输费用,都高达我们军费预算的一半,与其说是他们支援我们,倒不如说是在赚我们的钱;第二件事是郭悔吾联勤总部那儿,美国佬一见我们失败了,连棉花也不买给我们了。他还说一个什么被服厂的厂长,已经断了原料。”
侯吉珲一听,笑了起来,说道:“好青年阮成章,那家伙,可是个标准的特务人才,而且是个大人才,我们可是南岳游击培训班的同学,那家伙的侦察分析能力,绝对优秀。谁会想到,最后竟然当起了联勤总部武汉被服总厂的厂长,可惜了,可惜了。如果张振国他们的情治系统还在,我们最起码不可能败得这么惨的。”
吴绍周愣了一下,说道:“只是听说,当时你们六战区有单独的情治系统,原来还真有啊。伯涛,有空了,好好讲一讲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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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涛支吾了一声,说道:“张振国、阮成章的事,我还真不清楚,不过,这两个人真的挺能干。”说完,狠狠地瞪了侯吉珲一眼。宋瑞珂也站了起来,说道:“吃甜瓜,吃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