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可谈兵,书生亦能战——凭三次战役护住北方汉民净土的名将

刘涛慢叙历史 2024-01-29 07: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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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十六国时期,北方大地战乱不断,五胡的军队征战天下,都在试图统一北方,再南下扑灭东晋,建立第一个胡人的统一政权。

后赵石勒建国,327年覆灭前赵,333年石勒病死,334年石虎篡位称天王。

石虎是著名的暴君,但军事能力极强,篡位前后镇压北方一切不服,到他即位十年后,覆灭盘踞在幽州的段部鲜卑时,北方大地基本被后赵统一,只剩下偏居辽西的前燕慕容家和远在西北的前凉张家。

前凉地盘广大,但存在感很低,凉州地区很是贫瘠,张轨建国后,励精图治,于胡族斜视的目光中,始终沿用西晋的年号,之后也主动向东晋称臣,硬是保住了汉人在北方的一块生息之地,中原混乱之时,大批的关中和关东地区的百姓流入凉州,让凉州成为当时北方汉族的文化中心。第四代君主张骏在位时,前凉“远近嘉咏,刑清国富”,但受制于国力,前凉始终无力争雄中原。

原本石虎也看不上凉州,打算灭掉慕容氏后,再逼迫前凉投降,可慕容氏天才辈出,小将慕容恪屡屡击败后赵,让石虎损兵折将。

前燕太难啃了,恰好在这个时候,346年,前凉君主张骏病逝,不到二十岁的张重华即位,石虎大喜,立即任命大将麻秋为主将,领大军号称十万,要一口气覆灭前凉。麻秋乃是后赵悍将,性情暴虐,征战数十年,氐族和鲜卑族的首领都败在他的手下,战功赫赫,杀人无数,在北方他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麻秋也曾自夸:“在五都之间用兵,攻城略地,所向无敌!”

前凉承平日久,军队几乎是不堪一击,麻秋接连攻占了金城等城池,兵锋迫近前凉都城姑臧。张重华任命裴恒集结全国大军迎击,裴恒却不敢与麻秋正面决战,在姑臧前方最后一道防线的广武城深沟高垒,死命的搞防御工事,声称要效仿当年赵国廉颇长平故事,耗到后赵军粮草不济自行退兵。

问题是,前凉和后赵国力相差悬殊,真耗下去,只怕前凉先扛不住。姑臧城中人心惶惶,年轻的张重华坐不住,经常向左右询问,有没有破敌的计策和堪战的将领。

一名大臣颠颠儿的找到张重华,说道:“我手下有个主簿谢安,文武双全,通晓军略,如果给他兵权,一定能退敌保国。”

谢艾?谁啊?完全没听说过,但事已至此,病急乱投医,张重华还是将谢艾召到面前,询问有没有退敌的策略。

面对国主的询问,谢艾慨然道:“当年耿弇在君主赶到前就消灭了贼人,黄权愿意用万人充任先锋攻杀敌军,我虽然不才,也愿效仿先贤,请给我七千兵马,我会为殿下驱逐麻秋等贼!”被比喻成汉光武帝和汉昭烈帝的张重华听得热血沸腾,反正情况已经很是糟糕,反正七千人的损失也扛得住,便当场升任谢艾为中坚将军,命他攻打麻秋。

谢艾生年不详,不是什么豪门世族出身,在当时大环境下他只是在一些佐贰官的位置上徘徊,四十多岁也仅仅做到了主簿,更是从来都没有触碰过军务,却如此大言炎炎能以少胜多,击败当世名将。再考虑到前面裴恒声称是效仿赵国廉颇故事,这让前凉的大臣们心里面拔凉拔凉——这不就是赵王被忽悠,任命纸上谈兵的赵括为主帅,导致长平之战惨败的历史重演?赵括好歹当时还有个好名声呢,谢艾无名之辈,连赵括都不如啊!

在大臣们的极力反对下,张重华没有调动前线裴恒的兵马,而是在姑臧七拼八凑,连七千人都没凑出来,最后到谢艾手中的,只有五千拼凑的军队。这些人一打听,主帅前两天还是个主簿,全无军事经验,面面相觑,感觉前途渺茫。更倒霉的是,出城扎营的当天晚上,两只猫头鹰落在军营的大门上不断叫唤,五千士兵一时间都绝望了,认为必死无疑。

谢艾却看着猫头鹰大笑道:“哎呀,这是大喜之兆啊!六博的游戏中,谁能抓到猫头鹰牌,那就赢了。今日猫头鹰在我军军营,我军必能克敌制胜!”别说,他一番话还真忽悠住了手下士兵,士气重新振作起来。谢艾立即领兵奔袭到广武城外,于夜半时分,向后赵军营发起冲锋。

连日来前凉军队都在做“土建”,缩头缩脑的生怕与后赵军队白刃相加,麻秋是真想不到,前凉居然还有人敢主动出击。后赵军营夜里防备不足,被谢艾领兵一举杀入,大批后赵士兵睡梦之中丢了性命,呐喊声中,后赵炸营,全军大乱,广武城中的裴恒鼓起勇气全军杀出,内外夹击之下,后赵军大败而归,被斩首者逾五千人。

凉州的危机得到解除,张重华对自己的识人之明极为满意,加封谢艾为福禄伯。但谢艾寒门出身,骤然立下大功,被朝堂上的大臣嫉恨,交相攻击之下,谢艾被外放到酒泉做了太守。

后赵实力雄厚,一次失败远不足伤筋动骨,还让石虎暴怒,他再次给了麻秋十万大军,还将自己的精锐“黑槊龙骧军”拨给麻秋,让他自己洗雪兵败之耻。

麻秋吸取上次的经验,不再轻易冒进,而是步步为营,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打过去,很快就打到了枹罕城下。枹罕是西北军事重镇,位于现在甘肃临夏附近,是前凉与关中勾连的关键所在,若是丢失,则前凉就只能龟缩西北,而后赵则可以长驱直入西域腹地。

枹罕守将顽强阻击,拼死顶住了后赵的凶猛攻势,但前凉很多人都对自家丧失了信心,有多名将领带着两万多部众和百姓,主动投降麻秋。麻秋攻城多日未克,便退回刚打下的大夏城,催促后方输送辎重,打造攻城器械。

形势危急,张重华只得再次启用谢艾,任命他为军师将军,使持节,领兵三万人救援枹罕。

一听谢艾来了,麻秋二话不说,留下部分步兵攻打枹罕,自己领精锐三万直扑谢艾。

步兵对骑兵,前凉兵马还是远道而来,后赵军是以逸待劳,战场情势对于前凉来说非常不利,谢艾却换上了白色的袍服,带着书生帽,坐着四轮小车,凹着造型华丽出场,引军与麻秋对峙。

一片肃杀的铠甲中,白色衣袍的谢艾很是显眼,麻秋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怒火也是一下子就蹿上了头顶,暴跳如雷道:“谢艾小儿,这般穿着,分明是看不起我啊!”他当即喝令,黑槊龙骧军全军出击,直指前凉中军,要生擒谢艾!

黑槊龙骧军据说创立于前赵时期,是匈奴人组成的“具装铁骑”,也就是重骑兵,石勒覆灭前赵,重建了这支军队。黑槊龙骧军的铠甲包括面部、颈部、胸甲和马甲等六个部分,普通的弓箭都难以破甲,手上兵刃则是接近两丈的黑色长槊,是后赵的禁军,也是当时天下最强的军队,一旦上了战场,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三千黑槊龙骧军纵马奔驰,马蹄声轰鸣,将士放声怒吼,如同铠甲的大山倾覆压来。前凉的士兵们惶恐不已,阵列摇动,甚至有士兵双股战战,想要扔下兵器扭头逃命。

有前凉将领劝说谢艾下车上马,纵然战事不利,好歹也能够赶紧逃命。谢艾果然不紧不慢的下了车,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他让手下在四轮车旁边摆了一张胡床,一屁股坐上去,手上指指点点,有条不紊的安排士兵们组织防御。

老大如此镇定,前凉士兵们也渐渐地安稳下来,而冲过来的黑槊龙骧军则有些发愣,以为前方的丘陵之中,藏有什么伏兵,便远远的勒住了马,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就在黑槊龙骧军和麻秋到处找“伏兵”的时候,谢艾在战斗开始前的布置发挥了作用,他早早将手中所有骑兵都交给一名将领张瑁,命他绕了个大圈,去攻打后赵军的后路。当这支骑兵蓦然出现在背后时,麻秋大惊失色,忙下令全军调转矛头,先解决背后的敌人。坐在胡床上的谢艾也同时下令,让他身后的步兵全线出击。

前后夹击之下,后赵军惨败,数名将领阵亡,士兵被俘和被杀的,加起来足有一万三千多人,麻秋狼狈不堪的匹马逃回。

三万对三万,步骑混杂的前凉军击败骑兵为主的后赵军,名震当时的黑槊龙骧军损失大半!谢艾真实的再现了“羽扇纶巾,指挥若定”的逍遥姿态,成为后世儒将争相效仿的偶像,战后也升任太府左长史,凉州一州之地的二把手。

但石虎和麻秋不甘心就此认输,石虎增兵十二万到西北交给麻秋,麻秋先是大败张瑁,斩首前凉骑兵三千余,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又猛攻枹罕,击败了前来救援的各路援兵,迫使枹罕守将投降。

枹罕失守后,前凉丧失了对黄河南边的掌控,麻秋再无后顾之忧,十万大军北进,摧城拔寨,短短一个月不到,前锋王擢的兵锋占领曲柳城,离前凉都城姑臧仅乌鞘岭一岭之隔。石虎得到消息后大喜,增派步骑兵两万人,要麻秋一口气吞下前凉。

都城受威胁,张重华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御驾亲征,前凉的大臣们赶紧把他劝住,研究了一番,还是只能依靠谢艾。张重华任命谢艾为都督征讨诸军事,将国中最后的两万步骑交给了他,希望他能再次创造奇迹。

两万对十二万,双方军力和战斗力,比前两次更要悬殊,但谢艾怡然不惧,先是在姑臧郊外的神鸟原覆灭了王擢率领的后赵前锋,之后再挺进曲柳城,大败麻秋。后赵军没有人再敢跟谢艾交锋,仓皇的逃到黄河以南。

谢艾保住了前凉黄河以北的地盘,但因为兵力和辎重都不足,无力继续南下收复枹罕,只能叹息一声,退回姑臧。回军路上,他还顺手消灭了响应后赵起兵造反的多个当地部落,斩首一千余,俘虏近三千,缴获牛羊十余万,补充了前凉的元气。

三战三北,别说麻秋,连石虎都哀叹道:“我用一支偏师,拿下九州之地,现在拥九州之众,却被凉州所困,他们那里有大才啊,不可再取。”就此放弃了吞并前凉的心思。

打没了后赵的威胁,张重华开始了享受安逸,而谢艾则被他周围的臣僚忌惮,再一次被贬到了酒泉做太守。哪怕是后赵灭亡,前凉与东晋相约恢复中原,谢艾也没有得到启用,张重华以投降过来的王擢为主将攻打关中,葬送了近两万精锐兵马。

数年后,张重华病重,他多年享乐,凉州政权都被他的兄长张祚把持,谢艾对此很是忧虑,数次上奏,请求返回姑臧,都被张重华无视。

直到张重华临终时,才想到数次挽天倾的谢艾,写下遗诏任命谢艾为辅政,希望谢艾再一次帮助他,辅佐他年仅十岁的儿子顺利即位。

可这份诏书被张祚藏匿,待张重华病死后仅一个月,张祚就废掉了张重华的儿子,抛弃了张家受封自晋朝的“西平公”的爵位,自立为“凉公”,再以一纸诏书,杀死了谢艾。

书生领兵,以弱胜强,保卫了汉人在北方最后的净土的名将谢艾,没有战死沙场,却死于内斗,实在令后人叹惋。

前凉唯一的名将陨落,二十年后,前凉覆灭。

数百年后,人们仍在怀念谢艾,文豪苏轼有一篇诗作《祭常山回小猎》:

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

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

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

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

其中“西凉簿”,便是纸上可谈兵的名将,谢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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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4-02-18 15:16

    谢艾是又一个冤死的李牧,但他死了,国也灭亡了,玉石俱焚

  • 2024-02-01 12:25

    谢艾真没听说过 感谢作者

  • 2024-05-11 10:37

    麻秋是真的惨,堪称十六国名将质检员,先后被慕容恪和谢艾一顿收拾[吃瓜]

  • 2024-02-08 16:52

    所以韩愈有马说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千年以降,每有叹息,,,

  • 这是乱世出英雄,

  • 2024-02-29 19:22

    石虎竟然如此点背[笑着哭][笑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