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前夜，婆婆偷偷将婚房定金给退了。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她已在我老公单位附近，预订了一套崭新的大平层。
我装作不知情。
我打算不动声色，主动提出延迟领证。
我甚至想要把我爸妈资助我买房的钱，全都交给婆婆。
我轻轻一笑，眼神冰冷，心里却已暗暗下了决定。
01.
四室三卫，南北两边各有一个套间。
我瞧着户型图，手指微微发颤。
手机屏幕还未自动锁上，上面显示着我和水澜庭售楼处小王的聊天记录。
男友周宇和我约好，明天上午去领结婚证，下午去看房，买婚房时写上我俩的名字。
我兴奋得难以入眠，反复熨烫着婚纱和西装。
还特意发消息问小王，付首付需要准备哪些文件，就怕误了明天的重要日子。
可没想到，小王竟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满是诧异：
“姐，你婆婆不是说不买这房子了吗？她上周就把定金退了！还是说你们家又改主意了，还是想在我们水澜庭买房？”
后面的话我几乎没听进去，脑子一片空白。
离领证时间不到十二个小时。
而我的婆婆竟然退了定金？
按我往常的性子，这时该立刻打电话质问婆婆。
但更深的不安与震惊让我心绪难平。
我得弄清楚，这件事周宇知道吗？
是他同意的吗？
周宇今晚和领导外出吃饭，到现在还没回家。
怀着满心的不甘，我急忙跑进书房。
没费多少工夫，我就找到了另一个楼盘的资料。
付定金的单据上写着上周日的日期。
签字的人，正是我的男友周宇。
上周日，是我和周宇恋爱五周年纪念日。
那天我们本计划回母校转转，重温往昔恋爱时光，顺便在领证前请大学同学吃顿饭。
可那天一大早，周宇接了个电话后，神情变得极为慌张。
我记得他说手握大订单的甲方突然来公司参观，他无论如何都得回公司。
没办法，最后只能我独自坐高铁前往临市。
在同学聚会的饭局上，周宇还愧疚地打来电话：“老婆，等这个订单成了，我们就有钱装修新房了。到时候，都按你的想法装！”
见证我们相识相爱的大学同学在一旁打趣，说周宇是个怕老婆的。
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周宇从大学走进社会的爱情是纯粹的、没毛病的、甜蜜的，是毫无算计的。
在今天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手中紧握着的风华苑户型图边角已变得皱巴巴，但总价的字样依然清晰。
三百六十万。
我又打开书房的电脑，周宇常在这儿办公，聊天软件没退出，还能看到他和风华苑销售的聊天记录。
首付最低只要百分之十五，而他和销售在算付百分之三十后的还贷金额。
也就是说他付了一百零八万。
我的后背突然涌起一阵害怕与担忧。
因为这笔钱正好是我和周宇之前定的那套两居室的全款价。
02.
买房的钱其实大部分是我爸妈补贴的。
我和周宇工作三年，手头攒了二十万。
婆婆给了我十万块彩礼后，就说要留钱给我们来年办婚礼，买房实在帮不上忙。
我理解她的难处，也没说啥。
所以当初看房时，我一直看的都是便宜的小户型。
我和周宇的公司在城市的南北两头，看来看去只有水澜庭合适。
出了小区就能上高架，到我们两家公司的距离大概都半小时，价格也合适。
当初付定金时，婆婆也来了，全程没说一句话。
倒是我爸妈打来电话，说除了十万嫁妆外，再多转七十万给我。
他们还是老观念，怕欠债，所以干脆让我们全款买房。
这钱算我们借的，不要利息，以后慢慢还就行。现在回想起来。
那天我兴冲冲去付定金时，婆婆好像把周宇拉到门外说了些啥。
当时她心里应该就有主意了。
寂静的夜里，我瘫坐在书房地板上，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冷笑。
看着小王发给我的记录，我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周六我去付了水澜庭的定金。
而周日，我婆婆就去退了定金，还带着周宇去城北的风华苑重新付了一笔定金。
彼时我在临市，根本不会察觉到有啥不对劲。
付完定金之后七天内就得付首付。
到那时候我和周宇已经领了证，如果不付款，受损的可是我自己的钱。
这算计可真深啊。
指尖的温度慢慢恢复，我也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冷静。
现在就只有一个疑问。
周宇和他妈为啥笃定我知道后会默默忍受呢？
目光落在户型图上。
我和周宇根本不需要买四室两厅三卫的大平层。
多年前的大学生理教育课上，周宇看完老师播放的录像带后，就哭着发誓以后不要孩子。
而我爸妈在老家有自己的房子，周宇是单亲家庭，他母亲一直在他哥家带孩子，以后按理也不会和我们一起住。
至少周宇当初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么他买这大平层是为了谁呢？
就在这时，客厅那边传来动静。
是周宇回来了。
“媳妇，看我带啥回来了，烧烤和奶茶！”
像往常一样体贴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可我却觉得眼前这个叫周宇的人特别陌生。
从恋爱开始，他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上课帮我占座，下课陪我去自习室，晚上接我兼职回校。
还有那番因为不忍心我承受生育之苦而选择丁克的誓言，都让周围的朋友和同学们纷纷夸他是个特别好的男友。
可偏偏在领证前一晚，却让我发现了周宇的另一面。
我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宇一愣，然后点头。“当然。”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然后走过来把我抱起来，笑得特别宠溺：“明天我们就要领证了，我当然要和你说 ——”“我爱你，媳妇，希望我们以后能相伴一生。”
我心里的期待一点点没了。
刚才我甚至在心里想，如果他跟我坦白，我会试着原谅他。
可他瞒着我换了房子，却还能坦然地说爱我。
在之前的几天里，我甚至都没起过一点疑心。
被周宇搂在怀里的时候，我只觉得恶心。
以明天要早起为由，我拒绝了周宇的亲昵举动。
他没怀疑，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洗漱后就疲惫地睡了。
而我也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他换房子的原因。
03.
婆婆高兴的语调就算隔着屏幕，也能真切地感受到。
【那套房子你大哥大嫂看了好久了，就是因为太贵一直舍不得买。】
【到时候两个套间你们哥俩一人一间，我一个老太婆就带着大孙子住在北边次卧，还能留一个房间给你以后的小孩。我们一大家子能住在一起，妈是真开心啊！】
【而且那个小区就在你公司附近，到时候你上班近，下班了还能吃上妈做的热乎饭，日子可美啦！】周
宇的语气倒是稍微冷静点：【妈，到时候你帮我劝着点小萱，我怕她一时难以接受跟我吵架。】
【她有啥好吵的？房子又不是不给她住！照顾亲娘友爱兄弟更是你们小辈该做的，说出去谁都不会觉得她有理。】
周宇发了条语音，叹口气：“那房子面积大，又是学区房，我的工资根本不够还房贷和装修的，到时候咱们一定得多给小萱说说好话。”
【儿子你放心，马上她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是个女人都知道要向着婆家，她肯定不会说啥的。】
【到时候还贷款的事就让她操心，她不是还有对有钱的爸妈吗，怎么都不会还不起的！以后你的钱呀，就攒着留给小安上大学！】
周宇被他妈说得放心了，连着说了几句 “那就好”，然后又发了一张转账单。
【小安今年的保险金我已经交了。】
婆婆接下来发的是一串语音，点开是他侄子奶声奶气地说 “谢谢小叔叔”。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周宇不是一直说工资太低物价太高，每个月都攒不下钱吗？
怎么他侄子的保险都是他在交？
我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地翻完了他近三年的账单。
才发现他攒不下钱是真，工资低是假。
他少报了五千块的工资数额，又把这些钱全都补贴给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一家。
看着在旁边睡得正香的男人。
我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了。
谈恋爱时的一幕幕在我眼前不断闪过。
我才意识到，他爱我的方式好像很廉价，从上学时的占座到工作同居后的夜宵。
而我却被这些廉价的爱困住，满心欢喜地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我从来没想过虚伪会是他的标签。
而现在，我却只想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指尖滑到最底部，更刺眼的话映入眼帘。
婆婆再三催促：【让你用针扎洞，扎了吗？】
我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04.
周宇今天特意梳了个大背头，穿上白衬衫，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门铃响了，是他订的花到了。“媳妇，我还预约了跟拍师，一会儿肯定能让你发出九宫格美照，让大家都羡慕你！”
我对着梳妆镜笑了笑，点了点头。
以前我没发现，周宇是表演型人格。
他陪我上下课，是为了让同学们都觉得他是个好男友；但凡给我买个夜宵，他都要发条朋友圈；还有到处宣扬怕我疼所以选择丁克。
现在看来，他到处说爱，却到处没有爱。
只是现在我不能和他直接撕破脸。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连夜预约了体检，要先去医院做全套检查，弄清楚情况再说。
接过周宇的花，我突然浑身又疼又痒，还冒出好多红疹子。
我哭得稀里哗啦：“耽误了今天领证的时间可怎么办啊！”周宇也慌了，但嘴里还在安慰我：“没事，咱们赶紧去医院，你身体要紧。”
他只请了半天假去领证，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他就只能先回公司上班了。
临走前，周宇还在安慰哭得停不下来的我。
可等他的身影在走廊那儿消失了，我赶忙擦掉身上用化妆品画出来的印子，另外取号做了个全套检查。
等检查结果出来后，我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真让周宇得逞了，要是我领证后才发现房子被换了，那我还真不一定会和他离婚。
到时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呀。
他要是再开口提让他妈和他哥一家搬进来，我又有多大的可能拒绝得了呢？
周宇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任由他妈换房子。
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些可怕场景让我直打哆嗦，这才发觉后背都湿透了。
这时手机收到信息，是周宇发来的截图，说他重新预约了明天的领证时间。
我冷笑一声，拨通了电话。
周宇在电话那头很是疑惑：“媳妇，我都下班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我嘴角挂着冷笑，语气却满是诧异和不安：“我刚才在医院晕倒了，医生帮我一检查，发现……我怀孕了。”
听我这么一说，周宇顾不上别的了，又急忙赶到医院门口来接我。
他嘴上说着不可思议，可眼里的欣喜根本藏不住。
“看来这是天意呀，媳妇，你看这孩子我们就留下吧……”
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那股窃喜劲儿，反而苦恼地说：“可是你当初不是说不喜欢孩子，也不想让我受苦吗？我看我还是去把它打掉吧。”
周宇一下子就慌了神。左哄右哄的，还大方地给我转了三万块钱当营养费，我这才勉强不再提打胎的事儿了。
到家后，他开开心心地去阳台给他妈打电话了。
我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婆婆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夸他儿子干得好。
“咱家条件差，要不是妈当初教你说什么丁克、不和公婆住一起那些话，你哪能哄到条件这么好的姑娘呀？”
周宇脸都红了：“妈，我也是真的喜欢小萱。”
我嘲讽地一笑，“刷” 地把窗帘拉上了。
嘴上说着爱我，实际上算计我的手段可一个没少用。
昨夜我还一整晚睡不着觉，想不明白周宇在大学的时候那么好，谈恋爱的时候又那么甜蜜，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今天他和他妈的对话，正好把我的疑惑给解开了。
他的那些好全是装出来的。
这四年里，他或许也真的爱上我了。
可这份爱，还不及他爱他妈的十分之一呢！
05.
没过多久，周宇就挂了电话走进来了。
他脸上挂着得逞后的那种笑：“媳妇，真是双喜临门啊，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我点点头，依偎到他怀里。
然后又突然抬起头，一脸忧愁的样子。
“要是把孩子留下来，那水澜庭那套房子是不是就有点小了呀？我听说要给小孩子准备的东西又多又杂呢。”
这话可说到周宇心坎里去了。
他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善解人意地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问他：“你也觉得我们该买套大户型，是吧？”
周宇眉眼间满是喜色，一个劲儿地点头。
他刚要张嘴说话，我抢先说道：“我记得水澜庭也有大户型，我给小王打个电话问问，看能不能把定金转过去……”
“唉，别 ——”
我装作很疑惑的样子，盯着他夺走我手机的右手，可心里却觉得自己就像只猫，在逗弄一只快要死的老鼠似的。
心里特别冷漠，一点波澜都没有。
只觉得他慌张的样子特别可笑。
周宇在自己坦白和怕我从中介那儿知道退定金这事之间来回纠结，最后看到我抚摸小肚子的左手时，才鼓起勇气，斟酌着措辞开口说：“我朋友圈的中介最近在发风华苑房子的广告，我觉得那儿的小区配置和房型都挺不错的……”
“是吗？”我看完他拿来的户型图，有点犹豫地说：“可是，风华苑的房子都是大户型，价格太贵了，咱们可拿不出全款啊。”
“还是说？”我抬头看向周宇，脸上露出欣喜的样子。
“你妈愿意把老家的房子卖掉来赞助我们呀？”
周宇有点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我妈拉扯我和我哥两个人长大可不容易，现在老了，手上没多少钱，就只有老房子能养老了，当然不能卖掉呀。”
我点点头，很体贴地说：“确实是这样。”
“既然这样，要不我们还是看看三居室的户型吧，我看那个……”
眼看我就要去搜别的楼盘了，周宇赶忙说：“风华苑也不是买不起。付了首付之后，加上我们俩的公积金，还贷压力不算大。”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们手头就只有二十万，买房你妈也没赞助，风华苑的首付怎么也得五十多万呀，我们哪付得起呢？”
他的表情变得怪怪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眼珠，半晌才嘟囔了一句：“你爸妈不是还要给七十万吗？”
这就是我爱了四年的男人啊。
我在心底暗自嘲讽着。
而表面上，我却表现得比他还惊讶：“难道我没和你说吗？我爸那个小装修公司资金周转不开，说没办法打那么多钱给我了。”
“什么？”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唉，爸昨天刚打来电话，说去年接的大厦项目工程款被甲方拖欠了。你也知道的，我爸那也是小本生意，去年为了这个项目，把账面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投进去了。”
“所以我昨天就和他商量，水澜庭的房子我们贷款买，等爸以后回款了再帮我们一下子还清贷款。”
周宇急得跳了起来，把床头的水杯都碰倒在地了。
那清脆的破碎声让我浑身一震，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我伸手去拿手机，继续叹气：“唉，咱们普通家庭就先别想着买大平层了，我还是先打电话问问小王转定金的事吧。”
“别 ——”我很诧异地看着他又一次夺走我手机的手，不明就里。
周宇梗着脖子，终于把实情说出来了：“…… 我已经把水澜庭的定金退了，付了风华苑四室两厅的定金。”
“四室两厅？”我特别震惊，脱口就问了出来。
“我们一家三口，用得着这么大的户型吗？”
周宇吞吞吐吐的，眼睛盯着我的肚子说：“我妈，到时候我妈住过来也能照顾你呀。”
“可是你不是说过，婚后就只和我两个人过，不和婆婆一起住吗？”
“媳妇，那房子还自带学区呢，以后我们孩子上学也用得着呀，现在一步到位，不是挺好的嘛。”
周宇越说越挺直了腰板：“当初我们没打算要孩子，可现在你怀孕了，肯定是需要妈来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的呀。”
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你说得有点道理 ——”
周宇高兴得不得了：“既然这样，你是同意买风华苑那套房，让咱妈也住进来了？”
我继续点头，还夸他考虑得比我周全呢。
周宇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首付……”
“我再找我爸妈商量商量吧，不过我爸妈挺忙的，孕期肯定没办法来照顾我，咱妈那边……”
周宇马上拍着胸脯保证：“明天我就让咱妈搬过来，在新房装修好之前，她就住这儿，每天给你煲汤喝！”
我窝在他怀里，悄悄勾起了嘴角。
拉扯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呀。
07.
第二天一大早，准婆婆宋翠兰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按门铃了。
我没搭理，翻了个身，把被子全都裹到自己身上。
周宇以为我还没醒呢，轻手轻脚地去开了门。
“妈，你可得把小萱照顾好了，她现在孕期脾气大，你多担待着点儿。”
“哎呀，我都知道的，我肯定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好让你老丈人把钱打过来。”
“妈…… 钱是一方面，可小萱毕竟是你儿媳，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别老想着算计她。”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这祖宗煲汤去。唉，为了这房子的首付，最近我连大孙子都没法照顾了……”
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把周宇那些虚伪的话全都隔绝在被子外面了。
我舒舒服服地睡到十点才拉开卧室的门。
宋翠兰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时，咧着嘴笑得特别灿烂。
“之前小宇和我说要丁克呀，我也是同意的。可现在既然怀上了，那就是上天给的福分，你就得接着呀！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嘴里的金牙晃得我眼睛直发花。一想到她以前装作沉默寡言、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却给周宇出主意追我，还教周宇扎针眼那些事，我心里就一阵厌烦。
“太腥了，喝不下。”
“铛” 地用力放下汤碗，我皱着眉头满脸不悦。
宋翠兰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着：“那、那妈给你重新做？你一会儿要和小宇去领证，可得吃得饱饱的。”
她假意拿着汤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可我没接话。
宋翠兰下不来台，只好不情愿地走进厨房。
煲汤时间长。周宇预约的领证时间也快到了。
宋翠兰找到借口，随便蒸了一屉包子。
我咬了一口后就吐了出来，周宇新穿上的西装被溅上了好几滴包子汤汁。
没等他发火，我先假装孕期情绪不稳定，率先扔掉了筷子。
“难吃，一股怪味。”
“妈，你就算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你孙子啊！”
宋翠兰脸色一变，而周宇连忙出来打圆场：“媳妇，我们先去领证，领完证我带你去吃大餐，怎么样？”
他习惯当好好先生了，今天是他妈第一天住到我们这儿，周宇自然不希望我和他妈吵架。
我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换衣服，再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昨天没领成证呢。”
“顺便我再问问他们首付的事情。”
一提首付，面前这母子俩的脸色立马变了，一起向我点头。
我刚推开主卧的门，又回过头：“对了，你帮我去冰箱里拿瓶燕窝，我一会儿路上吃点。”
冰箱里的燕窝早就没了。
但我清楚，周宇和宋翠兰肯定会为了首付想尽办法讨好我。
果不其然。
我换好衣服，又磨蹭了好半天才出来。附近大型超市的送货员已经在往家里搬东西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玄关处放了两提干燕窝，还有几斤花胶和蜂乳。
匆匆看了眼礼盒包装，就知道这又花了小两万。
周宇向来节俭，舍不得在吃的上花钱。
平时我买的保养品也都是我自己或者我妈给我买的。
没想到今天为了哄好我，他就舍得花钱了。
悄悄收起眼底的嘲讽。我装作不懂行，把礼盒全拆开，然后惊喜地说：“阿姨，您对我真好。”
“都是一家人，你现在怀孕了，当然要好好补补。”
宋翠兰接过我手上的东西，就往厨房走去：“你们先去领证，妈在家给你们炖花胶。”
周宇从鞋柜里帮我拿出鞋子，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我却垮下脸：“我爸妈说领证的日子还得往后拖一阵。”
周宇立刻急了，就连宋翠兰也从厨房探出头来。
我无奈地说：“你也知道，我们昨天的领证日子是我爸妈托人算的。那可是咱俩今年最后一个领证的好日子。”
“昨天没领成，下一个好日子在明年二月初。我爸妈无论如何都要我按照算好的好日子去领证。”
现在是十一月份。我说的话也不是骗他们。
我爸妈之前确实拿着我和周宇的生辰八字去算了。
大师算的好日子我也发给周宇看过，他那边也有记录。
周宇虽然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可嘴上还在争取：“爸妈那都是老观念了，你看我妈，就没那么封建。”
宋翠兰挥着汤勺接话：“就是，别听你爸妈的，你们今天就去领证！我看今天这日子就特别好！”
哼。
他们这么着急让我领证的原因，不过是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再有两天，他们看好的房子就要付首付了。
风华苑的房价贵，定金也贵。
除了我拿出的五万定金外，周宇又额外付了八万，一共交了十二万的定金。
我昨天查过他的账户。他手头的小金库也就十五万左右。
先是付了八万定金，昨天又给了我三万孕期营养费，今天还买了两万的补品。
他账户里的余额已经没剩多少了。
而定金是不退的。要是那八万也没了，周宇估计会心疼死。
但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我诚恳地说，摇晃着周宇的衣袖：“老公，我爸妈为咱们结婚又出钱又出力，他们对彩礼也没要求，就这一点，希望我们能按他们的期望去做。”
我又加了把火：“我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只要把爸妈伺候好了，他们肯定会把这笔钱给我们的。说不定到时候看在孩子的份上，都不用我们还钱了呢。”
周宇深吸几口气，隔着老远和宋翠兰对视了半天。
过了快半分钟，才在他妈的默许后点头。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媳妇最大，都听你的。”
我在他虚假的哄劝下向公司请了假，回房休息去了。
半躺在床上，我打开手机上的监控软件。
前段时间同事把他家的狗寄养在我家次卧，那时我就在次卧装了个小摄像头。
宋翠兰没发现，周宇也把这事忘了。
手机里传来宋翠兰抱怨的声音。“后天就要付首付了，现在你们没领证，钱也没到位，可我已经让你哥和房东说好了明年不续租了。”
“你嫂子也和领导申请好了，过完年就调到风华苑旁边的分公司上班。”
“最重要的是，小安明年就要上小学了，那可是这个区最好的学区房！”
她不停地拍大腿：“要不是你昨天乱送花，让她过敏，你们昨天就领证了。”
宋翠兰不停地戳着周宇的脑袋，嘴里说着：“都要结婚了，你就不用再在她身上花心思了，知道吗？”
“进了我们家门，又怀了孩子，她以后就只能听我们的！没必要还送花搞什么仪式感了！”
周宇不甘心地想反驳，却又缩了回去。
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他昨天犹豫了好久，也只敢告诉我是他自己改付了定金，根本不敢说出买房后要让他哥嫂一家和他妈住进来的事。
他心里对我还有感情。
可他更像是在慢慢给我下套。
听他妈的话，让我怀孕，让我买房，让我帮他照顾家人！
让我婚后一步步妥协！
真可笑！真自信！
是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他。
看着视频里那唯唯诺诺的周宇，我此时对他只有失望。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大学初次相遇的时候，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见次卧的母子俩不甘心放弃风华苑的房子，我决定做个 “好儿媳”。
晚饭时，我主动提出把宋翠兰之前给我的彩礼转回去。
“风华苑的户型确实不错，既然定金已经付了，那我们一家人凑一凑，肯定能凑齐首付的。”
见我这么贴心，周宇感动地握住我的手。却不知我心里想的是 ——彩礼卡是我新办的，这时原封不动地转回去，以后不会有任何纠纷。
不仅如此。我还带头表示，下午联系了几个同事，探了探口风，他们都愿意借钱给我。
“只不过，老公，这钱还是转到你的卡上吧。你知道的，我们银行内部同事如果有金钱往来，很容易被找去谈话询问。”
这也是真的。
周宇没有怀疑，还觉得我考虑得很周到。
况且听到我第一次叫他老公，他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周宇加上了我给他的联系方式，向我的四个同事一共借了五十万。
当然他们也都备注了是出借，并且在聊天记录里留了痕，说好明年二月底还款。
周宇理所当然地认为到时候我们都结婚了，肯定是我去还这笔钱。
看他那毫无压力的样子，我的心也平静得毫无波澜。
我这个儿媳都在努力筹钱。
宋翠兰这个婆婆，这时也只好不情愿地说能补贴我们五万块。
这样一来，除去定金，首付还差三十万。
周宇和他妈正发愁的时候，我淡淡地说：“大哥是不是能帮我们凑点？”
周宇他哥一家既然打算搬进来，那怎么能不出点钱呢？
到时候钱还不上，房贷也交不起，他们一家人互相埋怨的样子肯定特别精彩！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凌晨的时候周宇在阳台和他哥打电话，争了半天人家才愿意给十万，还强调是借的。
这就是周宇一直帮扶的家人啊。
08.
我摇着头，看着在阳台默默抽烟的周宇，并没有上前安慰他。
要是周宇能明白事理，他本可以向我坦白，跟我商量换一套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他完全能够不理会那如同吸血鬼般的母亲和哥哥。
可他想了一整晚都没弄明白。
我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就听闻周宇借了小额贷的消息。
“只借了二十万，半年利息五万，也不算多，到时候咱爸再……”
我脸上带着笑意：“我爸疼我，当然会帮我还钱。”
可这钱又不是我欠的，到时候我爸怎么会去还呢？
听了我的话，周宇和宋翠兰都放下心来。
他们赶在周日之前把定金都付清了。
然后回到家就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我。
周宇的工资也都花在我身上了，就连他大哥大嫂也带着孩子多次来看望我。
我向领导请了假，还提前两个月提出离职。
当初我是为了周宇才来到这座城市的，既然和他缘分已尽，等把事情处理好后，我自然会选择离开。
房子是现房，手续办好半个月后就能开始装修施工了。
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可以说是享尽了福。
只要稍微有点不如意，我就又哭又闹，抱着肚子说宋翠兰对我不好。
声音大，出租房的隔音又差。
难免会让宋翠兰被邻居另眼相看。
这样一两次后，就连她出去跳广场舞，都没有老头愿意当她的舞伴了。
她没精打采地回家后，还得给我洗衣做饭。
我把医生建议单往她面前一扔。
她早上四点就得起来给我煲汤。
剥完毛豆剥核桃，剥完核桃挑鱼刺，顿顿都是八菜一汤。
一个月下来。我胖了一圈，宋翠兰却挂上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还得赔着笑脸对着我。
我装作什么都没察觉，隔三岔五就满脸笑容地递过去几张购物清单。
“医生说了，我得多补补。”
她手里那点存款，很快就被花光了。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下去了，又被周宇好说歹说劝了回去。
平心而论，在处理婆媳矛盾这方面，周宇算是个好丈夫。
可惜他的好是有前提的，是以牺牲我的利益为代价的。
人性嘛，本就是复杂的。我偶尔也会心软。
只是当看到监控里周宇安慰他妈为了钱再忍忍的时候，那刚涌起的过往爱意瞬间就没了。
等到周宇又厚着脸皮说想让我爸给他免费装修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根本不值得我心软。
“宝宝刚出生就住新房的话，对呼吸道不太好。这新房我打算慢慢装修，晾个一年半载再入住。”
我往嘴里塞了颗车厘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反正我们银行在那个区的分行暂时没有能调动的岗位，我一时半会儿也调动不了，我看咱们就先在这套房子里住着，慢慢攒装修的钱吧。”
我倒是不着急。可周宇他侄儿上小学等不及呀，他大哥那边催着装修，好过完年就搬进去住呢。
毕竟，他们租的房子已经明确说不续租了。
而且周宇大嫂的工作调动也已经获批了。
我在心里暗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个月车厘子刚上市。一盒八百八呢。
真甜。吃得开心了，我的心情也好了。
也愿意给周宇点甜头：“我爸让我们再等等，说不定能提前把七十万给我们呢！”
“不过装修再让他免费施工确实不合适，以后说起来，你在你们家亲戚面前可就没面子了！人家会说你吃绝户，专盯着独生女占便宜呢！”
周宇被我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可他大哥那边催得紧。一天能打五六通电话来催装修。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房子是他们家买的呢。
周宇一边留意着我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跑去阳台接电话。
宋翠兰也被两个儿子的事儿弄得很苦恼。
她又被我把这个月的退休金掏空了，还被迫给我买了条金项链。
所以，宋翠兰看向我的眼神里时不时就带着怨恨。
这就是我故意让周宇叫他妈来伺候我的缘由。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我依旧装作没发觉，照旧吃好喝好。
在周宇实在憋不住的时候。
我体贴地伸出手，想把他皱着的眉头抚平。
叹着气说：“不然…… 你去和妈说说？之前你也说了这套房妈以后也要住，那她是不是能在装修上再出点力……”
周宇神色复杂，去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包烟。
第二天在餐桌上，他固执地让他妈把老家那套老房子卖掉。
09.
宋翠兰老家那套房子其实不值多少钱。
近些年房价一降再降，她那套两居室又小又旧，估计最多也就卖个四五十万。
半年前我和周宇见家长的时候她就说，那是她唯一的养老房，怎么都不愿意卖。
所以给了十万彩礼后，办婚礼的钱她一直拖着，我也没计较。
我知道她拉扯周宇和他哥长大不容易，也明白老人得给自己留个保障。
可现在，房子是她撺掇着换掉的。
大儿子现在没地方住，大孙子又等着上学区房。
再加上一百多万的首付都已经投进去了。
我的诚意已经表现得很足了。
况且我还怀着孕，周宇又一直在中间调和，宋翠兰就算脸皮再厚，也没法拒绝了。
她纠结了七八天。最后一狠心，回了趟老家。
因为急着用钱，她找了个远房亲戚，以四十万的价格低价卖掉了那套房。
也因为是亲戚，手续还没办完，钱就先打到账户里了。
“你和你哥一人二十万，没意见吧？”
宋翠兰看似公平地分配了自己最后这笔钱。
“妈和你哥都为你的婚房出了钱，住进去也是应该的，你说呢？”
周宇对他妈能卖房这事感激得不行，都分不清好坏了：“妈，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以后我和小萱肯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不。
我朝着监控视频摆了摆手。
周宇愿意孝顺他妈那是他的事。
就在昨天。我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完了，离职流程也全部走完了。
再装下去，我这肚子可就瞒不住了。
手术室内很冷。
药水打进去后，我更是全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那天体检完，我得知自己怀了周宇的孩子。
医生委婉地提醒我身体比较虚弱，建议我过几周调养好了再来做手术。
想来也是因为我从小跟着我爸跑装修，身体多少受到了些影响。
所以这两个月我在周宇家任性撒泼，吃好喝好，让宋翠兰围着我伺候。
可心底终究还是觉得不解气。
很难描述这段时间我的心情。
既有害怕，又含着怨恨，有时候还会自我怀疑。
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是不是太计较了？
爸爸站在床头一声不吭，妈妈眼里含着泪，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病房里安静极了，我却觉得那寂静震耳欲聋。
其实我也不是抗拒和周宇孕育一个孩子。
我只是希望这个小生命能诞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
我想让它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上。
而不是因为那个洞。
周宇是在要还贷款的时候才发觉我不见了的。
我做手术和搬家那几天。
周小安幼儿园放寒假了，实在没人照顾。
婆婆趁着周宇出差不在家，没管我，就急急忙忙地回她大儿子家了。
自然也就没人看到我搬了家，还把家里我买的所有家具都搬走了。
主卧那张床带不走。
但我找人把它劈开了。
被扎了洞的那个东西就明晃晃地放在床中央。
周宇给我打电话时语气很焦急：“媳妇，我刚出差回到家，怎么家里、家里就……”
那头还传来宋翠兰的惊叫声：“我卧室的床上怎么有个摄像头！”
周宇愣住了，声音变小，带着不安：“你、你都听到了……”
我狠狠地 “呸” 了一声：“周宇，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
“我爸妈尽心尽力地帮我们组建小家，你却得寸进尺，偷偷退掉定金在先，还妄图榨干我爸妈，让你们全家都住进大平层！好让你侄子能有学区房！”
“你想得真美！”
周宇的解释此刻显得很苍白：“我也是，想让我们都过得好，包括我和你！”
“鳄鱼掉眼泪时或许真的觉得自己无辜。周宇，我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从我发现你干出这种恶劣事的那天起，我们就分手了！”
说完我就要挂断电话，他急忙喊道：“可我们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宋翠兰一把抢过手机，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德行的坏女人，现在怀了我们家的孩子，还敢对你老公和婆婆这么张狂？”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一切了，那我也不用装了，我早就伺候你伺候烦了！”
“给你一天时间，赶紧给我滚回来！”
那头传来推搡声，想来是周宇在让他妈别火上浇油。
可宋翠兰根本不听：“她都是我们家的人了，再嚣张也得乖乖回来给你生孩子！”
周宇好不容易夺回手机，也没反驳他妈，小心翼翼地说：“媳妇，就算为了孩子你也别生气了，毕竟生气对孩子不好。”
我冷笑一声：“什么孩子？我上周就去医院做手术了。”
“什么！”
“什么！”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刺得我耳朵疼。
“你这个贱人怎么敢……”
我没兴趣听宋翠兰的脏话，果断挂断电话。
10.
回到家后，我一直在帮我爸的装修公司跑业务。
在银行锻炼出的耐心和口才这时派上了用场，我还拉来了不少单子。
而我爸见我天天往工地跑，以为我是刚经历丧子和失恋的痛苦，赚钱自立的欲望爆棚。
隔天，他就把我按在客厅沙发上。
我爸把一张八十万的卡推给我。
“爸，我现在暂时不需要买房，这钱你们留着。”
他不由分说地又把卡推回来。
“爸妈给你钱，不是要你回报，也不图以后住你的房子，而是想让你有底气。”
“可……”“什么也别说了，我和你妈明天就陪你去买房。”
我爸不愧是做生意的，行动力超强。
第二天就在离我家半小时路程的新区定了一套 loft。
八十九平，九十八万。
爸妈又添了些钱，直接帮我全款付清了房款。
毛坯房里，我爸已经在打电话联系手下的施工队了。
我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而周宇打来的电话把我拉回现实。
“…… 小萱，我们房子的硬装快装好了，也该软装进场了。你回来吧，家里软装怎么装我都听你的，别赌气了……”
我冷笑：“周宇，我们现在连孩子都没有，你怎么确定我还会死心塌地跟你在一起？”
“孩子……” 周宇哽咽着。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让孩子没了的，我不怪你，你回来我们结婚后再要一个，好不好？”
在一起四年，我从没想到周宇会这么厚脸皮。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伪装：“周宇，你现在打电话给我不会是因为，房贷还不上了吧？”
周宇实际工资是一万二，除掉五千要支援哥哥和宋翠兰，他手里只剩八千。
风华苑那套房贷款两百五十二万。
他每月房贷就要一万多。
再加上装修贷和两千八的房租。
他根本入不敷出。“小萱收入高，公积金高，到时候房租和贷款都让她交，你的钱存起来，以后给小安上大学用。”
我把当日宋翠兰的算计说出来，毫不留情地嘲讽：“周宇，你一个人当你妈的提款机还不够，还想让我和你一起买大房子给全家住，我上辈子欠你的？”
周宇的回答显然很无力：“小萱，你根本不知道我妈为拉扯我和我哥长大付出了多少……”
“停！”在他卖惨前，我直接打断他。
宋翠兰怎么抚养他的我没兴趣，我只知道我爸妈抚养我也不容易。
他们养大我不是让我嫁到别人家当冤大头的！
周宇仍不死心：“可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啊！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妈不容易而已！”
我嗤笑一声：“周宇，我也曾以为你是真的爱我。”
“直到我知道连追我的方式都是你妈教的，我真的觉得恶心。”
我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张巨大的谎言网里。
无视周宇一次次的示爱，我再次挂断电话。
没几分钟。
他发来短信：【既然这样，至少把我们的共同存款还我。】
11.
他不提我倒忘了。
工作三年我们为买房攒了二十万存款。
当初为给他们使绊子，我以给孩子准备钱为由，凑首付时没拿出这笔钱。
水澜庭五万定金是我出的，加上我拿出的十万彩礼，周宇和宋翠兰看我刚怀孕就没多说。
后来我天天在家折腾宋翠兰，把这笔钱忘了。
既然周宇提了，我便把每月账单都拉出来，好好对账。
工作这三年，每人每月往我这张卡打三千块用于房租、家用，剩下的存起来买房。
真正共同存的只有八万。
其余都是我见家用不够自己补的，偶尔的奖金和年终奖也陆续存进去，才凑够二十万。
为的就是早日不靠家里，和周宇有个家。
毕竟我和周宇刚在一起时，我爸妈因不赞同我远嫁，没给经济支持。
直到今年打算结婚才松口。
我理清账单，把清单发给周宇。
算上水澜庭五万定金。
他一分不得，还该补给我一万块。
收到信息后周宇沉默许久。
我看着对话框，没催他。
就当这一万块是交的恋爱学费。
但有人会催周宇还款。
当初他找我同事借了五十万，约定二月底还钱。
眼下新年已过，距还款日期不到十天。
周宇这个新年，怕是焦头烂额。
我爸的装修公司在周边几个市都有项目。
过完年，我替他去视察施工现场，正好回到我和周宇原来居住的城市。
忙完工作，和前同事约下午茶，才听说周宇的近况。
那五十万借款，实际是我爸妈的钱。
我只是以同事名义借给他，好让他们有理由催款。
周宇还不上款，也还不起房贷。
本想卖风华苑的房，宋翠兰又哭又闹不让卖。
宋翠兰房子卖了，养老钱也快没了，好不容易装好的风华苑若再卖，她和周宇大哥一家就没地方住了。
她天天哭，我同事上门催债她就装傻，反咬一口说都是我指使，来欺负她一个老太婆。
还说让他们找我要钱。
据说周宇就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收到起诉传单，周宇才慌了。
他本以为我同事看我面子不会走法律程序。
没办法，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又去借钱。
而他妈妈、他哥嫂和侄儿们，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房。
但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他们一家甲醛中毒生病的消息。
前同事在电话那头惊叹：“他们一家真是应了恶有恶报，活该！”
我笑着点头：“那是因为周宇拿了二十万的装修款给他妈，他妈为了省钱，给大儿子找了不正规的装修公司。”
然后，我补充道：“你们有装修需求，别忘了找我爸！我们家设计好，装修棒，品质优！”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大笑，挂电话前，还听到感叹声：“小萱，我觉得你现在比在银行工作时开心多了。”
挂了电话后，我托腮愣了很久。
大学毕业后，我为了爱情来到周宇的家乡找工作。
工作难找，能进银行已经是幸运，哪有心思去考虑开不开心？
那时，我唯一的快乐，来自周宇。
唯一的梦想，就是和他在那座城市拥有属于我们的房子。
从未想过，竟会拥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下班前，我爸叫我去他的小办公室，递给我一张表格。
周会计已经统计好了数据，说我这几个月的业绩利润，足够偿还那套loft的首付了。
是的，我还是决定，慢慢还清爸妈替我出的买房钱。
虽然钱需要一点点积攒，但总有一天，我会做到的。
那套小房子，将永远只属于我。
我爸还在乐呵呵地幻想着，未来我能成为创二代，帮他换更大的办公楼。
我笑着走下电梯，迎着夕阳回到家。
但就在小区门口，我遇见了瘦了许多的周宇。
他看起来很邋遢，胡子拉碴，整个人毫无生气。
以前在企业工作时，他总是穿得得体，西装虽然不顶级，但我会帮他熨烫得整整齐齐。
可如今，他只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领口泛黄。
脚下散落着几个烟头，显然是等了很久。
我转身的动作稍慢了一点，立刻被他看见了。
周宇快步走向我，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惊喜。
他语无伦次地说：“小萱，我已经和我妈我哥断绝关系了，以后绝对不再管他们，也不会拉你一起帮忙，真的！”
我的沉默让他看到了希望：“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前我只觉得我妈拉扯我和我哥不容易，我哥为了让我上学放弃了很多机会，所以我想回报他们！”
“是我以前太天真，都怪我！”
他伸手想抓住我的手。我果断地避开了。
我刚才的沉默，并不是因为我还爱他。
只是心中不禁感慨。
周宇的妈妈和他哥一家人都生病了，现在全靠他一个人赚钱养家。
而他背负着几十万的贷款，家人却不愿意出手帮忙。
宋翠兰最爱的，始终是大儿子吧。
周宇是个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会感到疲惫、会感到失望。
他现在不想再管这些事了，才来找我。
但他说要和他母亲断绝关系，真能做到吗？
我低声问：“风华苑那套房卖了吗？”
风吹动着窗帘，空气中充满了沉默。
周宇支吾着说：“我妈和我哥毕竟也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我轻笑，他还是那个没有改变的周宇。
“周宇，你知道吗？你本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房子、孩子、老婆，这些都近在咫尺。”
“可惜，因为你的愚孝与愚蠢，一切都没了。”
“而且，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我甩开他再次伸向我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离开了。
我想去看看那套小房子的装修进度。
周宇来找我，是想复合，还是借钱，或者有其他的目的，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接下来的人生，将在每天打八份工、还贷和养母的日子里度过。
周宇追着出租车的尾灯，嘴里还在喊着爱我。
他爱我吗？不重要了。
明天，我打算去猫舍挑一只猫。
以后，我每天都将努力工作，回到家，看着它在阳光洒满的落地窗前，轻轻地打着呼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