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宪宗借吴元济自立攻打淮西,李愬雪夜入蔡州使各路藩镇纳表称臣

史海撷英 2025-03-18 15:42:29

大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年)闰八月,时任淮西军节度使的吴少阳病死,节度使的位置一下空缺了开来。

按照规矩,其子吴元济当向朝廷上报其父死亡的消息,然后由朝廷安排新的节度使来掌管淮西军,但吴元济却颇有野心,隐瞒父亲去世的消息,自称淮西节度使留后,意图拥兵自立。

然而有野心的可不止吴元济一个,淮西军判官官苏兆、杨元卿以及大将侯惟清可不服吴元济这个毛头小子掌管淮西军,打算将其排挤出淮西,谁想吴元济早有准备,一番内讧后,苏兆被杀,侯惟清被囚禁,唯有杨元卿逃过一劫。

逃出生天的杨元卿选择入朝,将淮西军的变故告知了唐宪宗。唐宪宗虽然震怒,但也意识到这是肢解淮西的好机会,思索之后决意对淮西军开刀。

之所以选择淮西,除了吴元济自立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淮西这个地方实在太重要了。

后人都知河朔三镇对朝廷的威胁,实际上,淮西对朝廷的威胁,一点都不比河朔三镇差。安史之乱前,大唐将许多归降的突厥人安置在淮西地区,这些胡人的到来直接改变了原先淮西人的生活方式。“东畿西南通邓、虢,川谷旷深,多麋鹿,人业射猎而不事农,迁徙无常,皆趫悍善斗,号曰‘山棚’。”而根据《新唐书》记载,淮西虽然位于中原腹地,但淮西人的行为举止已经和草原上的胡人没有区别:“虽中州,人心过于夷貊。”

元和藩镇示意图

利用淮西人趫悍善斗的习气,几任淮西节度使纷纷招兵买马,可惜这里不产良马,只能以骡子征战,号为“骡子军”。

如果仅仅是好勇善斗也就算了,关键淮西这个地方实在太重要了。

最初的淮西军拥有唐州、安州、寿州、申州、光州、蔡州六州之地,其中唐州直接威胁到南阳盆地,然后通过武关威胁到关中和襄阳地区。至于安州则威胁长江航线。寿州则威胁淮南地区和大运河一带,要知道,安史之乱,大唐赋税基本靠东南地区,大运河一截断,大唐就要断粮断赋税了。而蔡州向北威胁洛阳,向东北则威胁汴州、宋州的运河航线。

地势险要,更何况淮西军还有彪悍的六万兵力,如果朝廷控制不住这里,那长安和洛阳就基本上处于掐脖子的状态,拖得越久,死得越快。

河朔三镇虽然威胁大,但只是四肢之疾,而淮西却是大唐的心腹之患,毕竟淮西处于东南财赋运输生命线上,危害到了大唐命脉。所以自唐德宗开始,多次通过战争手段来削弱淮西镇,到了唐宪宗时期,淮西镇仅仅只有申州、光州、蔡州三地,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的淮西对朝廷的威胁。因而唐宪宗打算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命周围十余镇之师进攻,打算彻底肢解了淮西镇。

李淳

然而这场削藩之战并没有如唐宪宗想的那样轻松,前前后后打了三年多,除了李光颜打了几场胜仗外,基本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唐军要么打了个小胜仗就虚报战功,要么打了败仗就隐瞒军情,直到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在铁城大败,实在瞒不住了,才向朝廷说了实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唐宪宗头都要炸了,天天有捷报,敢情这三年来,只打下了郾城一县。朝廷征调了八个州近九万朝廷大军,三年来,始终在外围打转,都没摸到淮西的地盘,唐宪宗勒紧裤腰带给前线钱粮,前线就打出这个水平?而各地节度使看到朝廷如此疲软,野心也是不断滋长,都观望着朝廷,一旦朝廷选择撤兵,他们就立即叛乱,要真是如此,大唐怕不是提前先被肢解了。

元和十一年(816年)十二月,唐宪宗任命前宰相袁滋为彰义节度使兼申、光、蔡、唐、随、邓六州观察使,前去平叛。

袁滋是个文人,对于打打杀杀很不是喜欢,此前就打算劝谏唐宪宗罢兵,但看到几位同僚劝谏后被罢免,就不遗余力支持削藩,也因此被唐宪宗委以重任。但袁滋到唐州后直接撤去了斥候,更不主动进攻。

吴元济本打算试试这个新节度使的深浅,主动进攻,没想到袁滋居然卑微地请求他撤军,吴元济一看,堂堂前宰相居然如此软弱,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淳

而袁滋的软弱也被唐宪宗知晓,气得唐宪宗直接将其贬为抚州刺史,任命李愬为新的唐、随、邓节度使。

此时的李愬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人物,但他的家世可不一般。父亲是西平王李晟、哥哥是武宁节度使李愿、弟弟是安州刺史李听,此前两位亲兄弟早已在前线征战多年,至于李愬此前仅仅是一个太子詹事罢了,这一年他四十三岁。

至于唐宪宗为何提拔他,只是听宰相裴度和李逢吉的话,说他善于骑射又熟读兵书,可能是良才,甚至有一丝或虎父无犬子,上阵亲兄弟的原因吧,更何况裴度和李逢吉这两个死对头共同推荐,这才让唐宪宗下定决心任用他。

李愬上任期间,就思考如何平叛,淮西镇虽然被四面包围,但申州、光州背靠山地可以阻击朝廷,蔡州也可以借着汝南的河网多次抵御朝廷大军,打了这么多年都未能平定,可见朝廷大军在正面是真的打不过,唯一的办法唯有奇袭。

奇袭奇袭,自然在于一个“奇”字,要围绕“奇”做文章。

元和十二年(817年)正月,李愬终于来到了唐州,此时朝廷大军因接连战败,士气极其低弱,一般而言,主将来了之后就要鼓舞士气,但李愬相反,“元和十一年,用兵讨蔡州吴元济。七月,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战败,又命袁滋为帅,滋亦无功。愬抗表自陈,愿于军前自效。宰相李逢吉亦以愬才可用,遂检校左散骑常侍,兼邓州刺史、御史大夫,充随、唐、邓节度使。兵士摧败之余,气势伤沮,愬揣知其情,乃不肃军阵,不齐部伍。或以不肃为言,愬曰:‘贼方安袁尚书之宽易,吾不欲使其改备。’乃绐告三军曰:‘天子知愬柔而忍耻,故令抚养尔辈。战者,非吾事也。’军众信而乐之。愬又散其优乐,未尝宴乐,士卒伤痍者,亲自抚之。贼以尝败高、袁二帅,又以愬名位非所畏惮者,不甚增其备。”

李愬

很显然,李愬的示弱之策很快奏效,淮西听闻李愬此前只是名不见传的小人物,又看他“不懂”治军,完全一副不思进取的样子,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更没有做任何防备。

但李愬真的是不思进取吗?当然不会,一方面对外示弱,一方面派捉生将,专抓叛军探子,在经过事无巨细的盘问综合判断后,得知了蔡州的虚实,而且唐州距离蔡州又不远,李愬将奇袭的对象定在了蔡州。

只是奇袭需要一些熟知蔡州的人,最好是敌军将领,正好,李愬生擒了吴元济骁将丁士良。“李愬谋袭蔡州,表请益兵,诏以昭义、河中、鄜坊步骑二千给之。丁酉,愬遣十将马少良将十余骑巡逻,遇吴元济捉生虞候丁士良,与战,擒之。士良,元济骁将,常为东边患,众请刳其心,愬许之。既而召诘之,士良无惧色。愬曰:‘真丈夫也!’命释其缚。士良乃自言:‘本非淮西士,贞元中隶安州,与吴氏战,为其所擒,自分死矣。吴氏释我而用之,我因吴氏而再生,故为吴氏父子竭力。昨日力屈,复为公所擒,亦分死矣。今公又生之,请尽死以报德!’愬乃给其衣服器械,署为捉生将。”

丁士良投降后,当即告诉李愬,文城栅驻守的将领叫吴秀琳,此人虽然骁勇,但非常依赖的谋士陈光洽,一旦陈光洽被擒,吴秀琳必然投降,而刚好,陈光洽这个人性格暴躁,更喜欢亲自出战,完全可以利用他。

虽然丁士良是降将,但李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即安排他出战,果然如他所料,陈光洽被擒住后,吴秀琳直接献城投降。

更让李愬意外的是,降军里有一位不错的将领叫李宪,当即为其改名李忠义,纳入麾下。拿下文城栅,算是朝廷这几个原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了,也让颓废的朝廷大军士气得到了恢复。

和丁士良一样,吴秀琳也选择投降朝廷,直接说了蔡州的布防,更加坚定了李愬奇袭蔡州的决心,但吴秀琳表示,想要拿下蔡州,得靠一个人,即守卫兴桥栅的淮西将领李祐。

只有敌人最了解敌人,既然吴秀琳这么说,那就擒下李祐便是。

李祐和陈光洽一样,向来轻视官军,正好利用这一点设计轻拿,于是李愬趁李祐割麦囤粮草之际,先在周围埋伏官军,而后派人主动骚扰李祐,李祐不疑有他,直接带兵冲阵,中了埋伏被擒。一番推心置腹后,李祐也被李愬纳入麾下。

而另一边,吴元济虽然抵挡了朝廷三年,但被围困期间,缺衣少食,日子很不好过,加上北面的陈、许节度使李光颜不停猛攻,吴元济有点动摇了,于六月初上表表示愿意入朝。吴元济想要体面,唐宪宗也想体面地结束,就同意了,并且许诺,只要吴元济入朝,死罪可免。

吴元济可以免死,但其他人呢?听闻朝廷要赦免吴元济,其麾下将领纷纷不满,毕竟凭借节度使的身份活下去,他们就不一定了,因而直接软禁了吴元济,也让吴元济失去了最后一次活下来的机会。

裴度

而唐宪宗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吴元济,就命宰相裴度兼领彰义军节度使、淮西宣慰招讨使前往前线。“度既受命,召对于延英,奏曰:‘主忧臣辱,义在必死。贼灭,则朝天有日;贼在,则归阙无期。’上为之恻然流涕。十二年八月三日,度赴淮西,诏以神策军三百骑卫从,上御通化门慰勉之。度楼下衔涕而辞,赐之犀带。度名虽宣慰,其实行元帅事,仍以郾城为治所。”

裴度的到来,也让李愬迎来了机会,李愬上报自己奇袭计划,裴度当即同意,并且在正面牵制淮西主力于洄曲,有了正面牵制,李愬才能出奇兵夜袭,而李愬奇袭的核心就是李祐和李忠义这两位淮西降将。

十月十五日,李愬带着九千大军向东出发,其中李祐、李忠义带领三千人为先锋。“辛未,李愬命马步都虞候、随州刺史史旻等留镇文城,命李祐、李忠义帅突将三千为前驱,自与监军将三千人为中军,命李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军出,不知所之。愬曰:‘但东行。’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及烽子。据其栅,命士卒少休,食干糒,整羁靮,留义成军五百人镇之,以断朗山救兵。命丁士良将五百人断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门。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监军哭曰:‘果落李祐奸计!’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天阴黑,自张柴村以东道路,皆官军所未尝行,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鹅鸭池,愬令惊之以混军声。自吴少诚拒命,官军不至蔡州城下三十余年,故蔡人不为备。壬申,四鼓,愬至城下,无一人知者。李愬、李忠义其城为坎以先登,壮士从之。守门卒方熟寐,尽杀之,而留击柝者,使击柝如故,遂开门纳众。及里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觉。鸡鸣,雪止,愬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尚寝,笑曰:‘俘囚为盗耳!晓当尽戮之。’又有告者曰:‘城陷矣!’元济曰:‘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衣也。’起,听于廷,闻愬军号令曰:‘常侍传语!’应者近万人。元济始惧,曰:‘何等常侍,能至于此!’乃帅左右登牙城拒战。时董重质拥精兵万余人据洄曲。愬曰:‘元济所望者,重质之救耳。’乃访重质家,厚抚之,遣其子传道持书谕重质。重质遂单骑诣愬降。愬遣李进诚攻牙城,毁其外门,得甲库,取其器械。癸酉,复攻之,烧其南门,民争负薪刍助之,城上矢如猬毛。晡时,门坏,元济于城上请罪,进诚梯而下之。甲戌,愬以槛车送元济诣京师,且告于裴度。”

吴元济占据牙城抵御的底气就是源于城外据守洄曲的董重质上万精兵。奈何董重质家属在蔡州城内,李愬亲自拜访,让其儿子出门劝降,许以不死,董重质见大势已去,无奈投降,而他投降,也意味着再也没人来救吴元济,吴元济被迫投降。

李愬在大雪夜完成了这场传奇般的奇袭,一举拿下了叛军匪首,其余二州及诸镇兵两万余人亦相继降唐,至此,绵延三年多的淮西之乱平定。

李愬奇袭蔡州示意图

随着淮西的平定,各个藩镇惶恐,连最顽固的淮西都被朝廷平定了,其他藩镇哪里还敢抵抗?除了淄青李师道与成德王承宗还在不服朝廷之外,其余藩镇接连上表谢罪,唐宪宗顺势收回了数个藩镇,中唐藩镇割据的局面有所缓解,为日后元和中兴奠定了基础。

唐宪宗算是安史之乱后削藩成绩最为突出的,其中决定性的战略分别是讨伐西川节度使刘辟、征讨淮西和招降河北三镇。

其中刘辟是唐宪宗继位初年征讨的,所用的兵马算是唐德宗、唐顺宗时期的人马,而征讨淮西,是唐宪宗实打实自己打出来的,而靠着平定淮西,这才招降河北三镇,因而唐宪宗特地让郑澥专门撰写《凉国公平蔡录》,又特命韩愈《平淮西奉敕撰》,歌颂这次大战。

李淳

可以说征讨淮西,让唐宪宗获得了削藩的主动权,也让蠢蠢欲动的藩镇们选择归附朝廷,让大唐得以续命五十年,直到黄巢之乱后,藩镇平衡被打破,大唐才彻底无力回天。

事后,刘禹锡曾经写诗称赞这次战役,“汝南晨鸡喔喔鸣,城头鼓角音和平。路傍老人忆旧事,相与感激皆涕零。老人收泣前致辞,官军入城人不知。忽惊元和十二载,重见天宝承平时。”

淮西被彻底铲平和肢解,算是唐宪宗削藩最大的成果,至此,申、光、蔡三州被其余藩镇占领,使得淮西彻底不存在一个完整的藩镇以免威胁朝廷。

只是淮西没了,不代表淮西不会出现恶兵,唐末混战的时候,淮西出身的武人成为不少人的梦魇。

0 阅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