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中国人最忌讳的事，但在“中国殡葬第一村”米北庄，它却成了家家户户的致富经。

一公里的街道就有500家殡葬店，垄断全国90%殡葬用品，从事殡葬行业的人多达两三万。

外人谈之色变的殡葬业，似乎成了米北庄扬名立万的招牌，从这流出的殡葬品甚至远销海外。

然而，米北庄的村民却直言“暴利与我无关”，这是怎么回事？

米北庄坐落于河北省保定雄县，即雄安新区，距离北京南部约百余里。殡葬业从这处村落兴起约莫在清朝末年，具体时间已不可考，但它的崛起同当地纸花手艺的传承密不可分。

清朝时期，米北庄的村民普遍以扎“车马人”为生，这是一种专用于灵堂祭奠用的纸扎人。随着时间流逝，传统纸花替代了颜色单调的“车马人”，在往后几百年流通于各周边地区。

纸花的制作工艺很简单，宣纸叠成花瓣状，用铁丝串起叠加后再安上底座即可大功告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米北庄妇女们还运用染色工艺，将纸花做成梅花、牡丹等各色花卉。

那时候，村里的生产大队不允许人们做纸花，但总有老人和妇女拿着成品去集市上售卖。较常见的是红黄两色，有祝福和哀悼双重含义，是村里的老百姓办丧事时不可或缺的装饰。

也因此，每逢农闲时节，米北庄的一些妇女会在家里偷偷制作纸花。成品做好后，她们会利用各种渠道卖到外省城市，有时也会骑着车自己去销售，慢慢将纸花变成了村庄的活招牌。

因为是纯手工制作，自身外观又精致，从米北庄产出的纸花很快火遍全国。1983年，在改革开放的影响下，米北庄所在镇建立了“米北纸花市场”，殡葬业从此在村庄生根发芽。

在开放纸花市场以前，米北庄的产业是自产自销模式。从别处购入原材料后，村民们对其进行简单加工，产品即可出售。然而随着来做生意的外地人变多，这一现状发生了转变。

“最初，只是本村人在这里经营殡葬产品，慢慢的周边村镇的人也来这里销售。再到后来，河南、山东、浙江的商家也到了市场街。”

2000年开始，涌入米北庄交易的客户日渐增多，纸花交易市场的市场街也拓宽了新业务。从寿衣到寿盒，再到各种印刷品，米北庄几乎家家户户都加入了殡葬业，比例接近100%。

在米北庄，殡葬产品被玩出了各种“新花样”，产品类别多到让你移不开眼。既有香奈儿和古奇芬迪这样的奢侈品，也有冰箱彩电、汽车等家电产品，但凡活人用的东西这里都能找到。

社会发展的变迁推动了米北庄的殡葬业发展，这里有着从生产到批发销售的完整产业链，垄断了全国90%的纸扎殡葬用品。中国独有的“厚葬”观念，让米北庄因殡葬业赚的盆满钵满。

殡葬产品不存在讨价还价，国人以孝为大的传统思想，让殡葬业拥有难以估量的利润空间。从置办寿衣到最后的祭扫活动，每一步都存在庞大需求，自然会使殡葬产品获得暴利。

为了让本土殡葬产品更贴合市场和环境需求，米北庄的生产商们还懂得“与时俱进”，随时局改变生产方式和材料。譬如疫情期间，这里就推出了“地府特供版新冠疫苗”的新产品。

除此之外，天地银行牌冥币也是米北庄的拳头产品，外网为此还发明了“天堂银行”、“祖先钱”等各种衍生词。然而，外国人不会介绍如何烧，只是热衷于对祖先钱各种吹捧夸赞。

比如，有的外国博主会发一堆证据证明烧祖先钱实现“财富自由”，还有人说自己烧了之后即便遇到车祸也毫发无损。看来东方玄学的力量果然强大，把外国佬震撼的只会说胡话了。

一位黑人小哥说，烧了祖先钱以后祖先托梦告诉他家里有煤气泄露，第二天检修时果然如此。要不是祖先钱的预示，自己早就被煤气送去见了阎王，看得出外国人对祖先钱是“真爱”了。

据英国人寿保险机构SunLife的2020年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的丧葬费用高居全球第二，人均消费37375元，已成为中国十大暴利行业之一。有些殡葬公司的毛利率，甚至超过了80%。

殡葬产品为米北庄村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仅2020年一年，当地产业产值便超过11亿元。市场繁荣的同时，米北庄的村民也纷纷将田地承包外售，殡葬买卖成了更多家庭的就业选择。

所以，当其他农村地区因为打工潮而陷入空心化时，米北庄无需为此烦忧。这里的空心化程度相当低，因为年轻人基本都会继承自家殡葬店铺，他们的务工首选目标并非天津或北京。

近些年，基于米北庄的产业效应，方圆15公里以内的村庄也做起了殡葬买卖。和米北庄一样，这些村庄也以家庭为单位从事殡葬业，但这对米北庄而言似乎并不算是一个好兆头。

最近几年，随着国家倡导“文明祭扫”的力度加大，殡葬行业也迎来了改革。披麻戴孝、焚烧扎纸等被判为旧俗，低碳文明祭扫反而成为主流，甚至米北庄也贴有文明祭扫的倡议书。

殡葬风俗的改变，从政府层面看是出于对环境保护、移风易俗的需要，但对米北庄来说却是一道困局。当地人人靠殡葬产品为生，如果出货量减少了，他们岂不是得关门大吉？

因为管控力度的加强，一些城市为禁止冥币焚烧，提出扫墓时用鲜花代替冥币。本该“厚葬”的传统殡葬成了“礼葬”，受创最深的米北庄陷入困境，人们不得不转而寻求新的转型机会。

比如，2013年一些商户选择对传统殡葬产品进行改良，推行电子花圈。但得到的反馈让人大失所望，电子花圈违背了“烧不掉就带不走”的老规矩，所以最终卖的销量并不是很好。

后来，米北庄的村民又推出订制版电子花圈，经过改良的产品在天津、北京等城市形成了不错的市场。不过对米北庄的村民而言，殡葬产品电子化，并非殡葬产业未来的转型方向。

企查查数据显示，我国近10年来的殡葬相关企业已有11.62万家，平均每年注册量超过1万家。2022年，殡葬相关企业数同比增长21.80%，从2023年至今又新增了7672家。

在竞争激烈的前提下，米北庄从2019年起转战电商，同时转移工厂增加物流和运输成本。但由于殡葬产品制作简单，商家时常面临被抄袭和盗版的风险，一位商家这样对记者说：

“如今这个行业几乎是透明的，什么东西好卖，下一个月，家家户户都会有。”

如今的米北庄，留守在家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大多已考虑去外地打工。祖辈代代相传的殡葬业不再是发财买卖，商户们只能靠批发价格抢生意，积极性再也不复往昔那般高涨了。

为了走出现状，村委会想过转型做红事，还提出过统一创办村办企业。但在社会高速发展的当下，现在的米北庄正考虑引进优良红薯种重拾种地的“老本行”，可他们会如愿成功吗？

【1】新浪网《“中国殡葬第一村”：暴利与我无关》；https://news.sina.com.cn/c/2023-04-05/doc-imypifeh9360816.shtml?cre=tianyi&tr=12

【2】凤凰网《等待“转身”的中国殡葬第一村：“纸活”降温，电子花圈成新宠》；https://news.ifeng.com/c/85CHMgXaCOq

【3】观察者网《中国殡葬第一村：500多家店关了三分之一，“不创新就会被取代”》；https://www.guancha.cn/economy/2023_04_05_687117_s.shtml

【4】界面新闻《中国殡葬第一村：靠做死人的生意，年产值超11亿》https://www.guancha.cn/economy/2023_04_05_687117_s.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