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儿,且听老朽掰扯段新鲜事儿。
昨夜里王家老灶台炸开锅喽!
李寡妇抡着擀面杖要砸死白蛇仙,王老汉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要说这白蛇咋钻灶膛里的?
这事儿得从三个月前王二喜娶亲说起……"
王二喜娶亲那日,红盖头下的新娘子杏眼含春,可把村里后生们馋得直咽唾沫。
这新娘子叫春桃,过门第三天就抡着大扫帚把院子扫得尘土飞扬,惊得老母鸡扑棱棱飞上房梁。
王老汉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望着新妇翘起的羊角辫直嘬牙花子:"这媳妇,怕不是个泼辣货。
春桃确实泼辣。
第四日头遍鸡叫就拽着男人起床,把三亩薄田侍弄得井井有条。
可怪就怪在七月流火那天,她淘米时瞧见灶王爷泥像掉漆,非要用红纸重新糊龛。
王老汉拦着说:"灶王爷看惯了咱家老黄历,你这一糊倒把他老人家眼给蒙……"
"蒙什么蒙!
春桃柳眉倒竖,"您瞅这泥胎都裂成龟壳了,保不齐藏着耗子精!
说着掀开神龛后头的砖板——嗬!
盘着条海碗粗的白蛇,蛇信子舔着灶膛里的灰烬。
王老汉抄起火钳要夹蛇,春桃早抡起擀面杖。
白蛇突然昂首吐信,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王老汉一把抱住儿媳细腰:"使不得!
这是咱家福星!
春桃挣得鬓角都散了:"爹你糊涂!
蛇钻灶台是要成精!
"糊涂的是你!
王老汉涨红着脸,"三十年前大雪封门,我在柴垛里扒拉出这条冻僵的白蛇。
它额间有朱砂痣,是成了气候的灵物。
如今它来报恩……"
春桃将信将疑,可当夜就做了怪梦。
梦见白蛇化作白衣秀士,捧着个滴溜溜转的玉貔貅:"王家三代积德,当赠聚宝盆。
第二日春桃摸黑起来和面,手刚伸进面缸就摸出块银元。
自此王家像开了光。
枯井冒清泉,母鸡日下双黄蛋。
春桃渐渐信了公爹的话,每日给白蛇供三柱香。
直到八月初八,她梦见白衣秀士满脸血污:"速将玉貔貅沉入村口老龙潭,否则……"
春桃从梦中惊醒,抓起擀面杖就砸神龛。
木屑纷飞中白蛇窜出,王老汉却扑过来挡在蛇前:"它是来挡灾的!

老泪纵横道出隐情:当年他救白蛇时,蛇尾缠着个玉貔貅,里头封着个要血祭全村的咒……
"列位,您猜怎么着?
老秀才烟杆敲得青石板当当响,"那玉貔貅眼下正在潭底发光,水面上浮着七具尸首——全是邻村失踪的后生!
春桃攥着擀面杖的手直哆嗦,灶膛里飘出股子檀香味。
白蛇盘在梁上,鳞片簌簌落着金粉,把王二喜的憨笑映得跟庙里罗汉似的。
"当年我在柴垛里扒拉它时,这蛇尾就缠着玉貔貅。
王老汉烟袋锅子敲得青砖直冒火星,"玉里头封着个红眼水猴子,说要血祭九十九个处男才肯罢休。
我偷偷把玉埋老龙潭底,想着压它个百八十年……"
春桃后槽牙咬得生疼。
昨儿夜里她梦见那白衣秀士被铁链锁在貔貅肚里,水猴子尖牙都戳到秀士喉咙眼了。
晨光从瓦缝漏进来,照得白蛇额间朱砂痣跟要滴血似的。
"得把玉貔貅挖出来砸了!
王二喜突然蹦起来,裤腰带还耷拉着,"俺昨儿在潭边捡着个铜罗盘,指针直往水里扎……"
春桃抄起菜刀就要出门,王老汉却拦住去路:"那水猴子精得很,专挑阳气重的后生下手。
二喜你去西头老孙家借黑狗血,春桃去村尾寡妇井打三更水……"
白蛇突然吐出个翡翠匣子,里头躺着个焦黑的人形木雕。
春桃认得这是成亲时压箱底的辟邪物,木纹里渗着暗红,像干涸的血脉。
"这是最后一道符。
王老汉眼皮子狂跳,"三十年前水猴子害了七个村,我师父用雷击木镇住它,把魂魄封在貔貅里。
如今封印松动……"
春桃突然想起成亲那晚,王二喜喝醉后说梦话:"白蛇娘子饶命……"当时只当是浑话,此刻后颈汗毛倒竖。
灶膛里的檀香越来越浓,白蛇的尾巴尖悄悄缠上她脚踝。
"今夜子时,水猴子会借着雨水上岸。
王老汉往灶里添了把朱砂,"春桃你去后山挖七节竹,二喜去井台摆八卦……"
王二喜抱着黑狗血罐子往家冲,撞见李瘸子鬼鬼祟祟往祠堂钻。
他悄悄跟上去,瞥见李瘸子把捡来的玉珏塞进尸体嘴里。
玉珏触到尸气,突然泛起绿光。
"糟了!
王老汉踉跄着往外跑,"水猴子借尸还魂……"
春桃抄起灶王爷泥像就往祠堂冲。
雨幕中,七具尸体围成个圈,李瘸子被吊在槐树残桩上,舌头耷拉老长。
王二喜举着油灯的手直抖,灯影里水猴子幻化成穿官袍的厉鬼。
"用蛇蜕!
春桃把泥像砸向厉鬼。
王二喜趁机把蛇蜕塞进玉貔貅嘴缝,玉里突然传出尖啸,震得房瓦乱飞。

白蛇从梁上俯冲而下,尾巴扫过之处腾起熊熊烈火。
春桃突然看清厉鬼面容——竟和王二喜有七分像!
她想起成亲前夜,神婆说王二喜命里带煞。
王老汉当时磕了三个响头,求神婆改口说"面带福相"。
"住手!
王老汉举着朱砂碗闯进来,"这是俺王家的劫……"
春桃瘫坐在地,看见白蛇肚子上浮现出人脸——正是梦里那白衣秀士。
王老汉跪在泥水里磕头:"多谢仙长点化……"
白蛇突然张口吐出个人形光团,光团里飘着七个魂灵。
王老汉烟袋锅子掉地上摔得粉碎:"这是当年被水猴子害死的七个后生……"
春桃半夜被尿憋醒,瞅见翡翠匣子闪着绿莹莹的光。
她刚要摸火折子,匣盖突然自个儿弹开,飘出张焦黄符纸。
月光底下,符纸上的朱砂字竟渗出血来:"王家女,血为钥……"
春桃攥着符纸的手直抖,灶台里白蛇蜕的皮突然化成青烟。
她想起梦里那白衣秀士说过:"匣中锁着王家三代人的魂儿。
外头梆子敲过三更,村东头传来刘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嚎。
"二喜!
抄家伙!
春桃踹醒男人。
王二喜迷迷瞪瞪摸起柴刀,裤腰带上还别着昨天捡的铜罗盘。
这罗盘邪性得很,指针总往翡翠匣子扎。
两人刚推开门,迎面撞上个穿官袍的虚影。
春桃眼尖,瞧见虚影额间朱砂痣和王老汉烟袋烫的印记一模一样。
王二喜抡起柴刀就砍,刀刃却穿过虚影肚子。
"这是替身咒!
春桃突然想起神婆的话。
十年前她娘难产时,接生婆从床底掏出个扎满银针的布人。
王老汉当时跪地磕头,说布人额间也有朱砂痣。
白蛇从梁上俯冲而下,尾巴扫过之处腾起熊熊烈火。
春桃发现蛇尾缠着翡翠匣子,匣缝里渗出黑血般的黏液。
王老汉举着朱砂碗冲进来,碗底沉着半截人指甲。
"砸碎它!
王老汉嘶吼着。
春桃抄起杵臼砸向匣子,翡翠碎片里突然窜出七道黑影。
王二喜举起铜罗盘,指针疯狂打转,黑影竟被吸进罗盘。

春桃捡起片翡翠,发现内侧刻着"王门三代,镇妖除邪"。
王老汉烟袋锅子掉地上摔得粉碎,露出里头藏着的半张人皮地图。
"三十年前水猴子害了七个村,我师父用雷击木镇住它。
王老汉眼皮子狂跳,"可镇魂匣需要王家血脉献祭……"
春桃突然头疼欲裂,额间朱砂痣火辣辣地疼。
她看见幻象:穿官袍的厉鬼捧着玉貔貅,水猴子从貔貅嘴缝钻出来。
王二喜举着铜罗盘,指针突然指向春桃心口。
"你是我王家镇邪的钥匙!
王老汉老泪纵横,"当年你娘用命换了镇魂匣,如今该轮到你……"
春桃抄起柴刀划破手指,血珠滴在翡翠碎片上。
碎片突然腾空而起,拼成个完整匣子。
匣中飘出七道魂灵,化作白光没入王二喜眉心。
"住手!
王老汉突然扑向火堆。
春桃这才发现,火里烧的是她成亲时的红盖头。
盖头化为灰烬时,白蛇突然昂首长啸,尾巴尖悄悄缠上她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