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中国电影史上,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刘晓庆始终都是一个浓墨重彩、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名字。
论演技成就,她是将包括金鸡、百花、金鹰、金像在内的多项影视重磅奖项收入囊中的大满贯影后。
论个人风格,她敢说敢做,“我是中国最优秀的女演员”和“做人难,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做一个离了婚的名女人难乎其难”这些当时家喻户晓且惊世骇俗的“名言”都出自她口。
论个人奋斗,她从一个普通的四川女兵成长为大名鼎鼎的影后,又在风云激荡的改革年代率先下海,成为中国影视圈第一个转行经商致富的“亿万富姐”,其能力,魄力,眼界,胆识都令人叹服。
论人生经历,从演员、影后、富姐到身陷囹圄再复出东山再起,恐怕没有几个中国女明星可与其跌宕坎坷与丰富绚烂比肩。
论情感经历,从因戏生情的姜文到落难之时不离不弃的阿峰,再到如今的真命天子王晓玉,刘晓庆的个人情感经历与她的生命历程同样鲜明而精彩。
但作为她第二任丈夫的陈国军,仍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也最值得大书一笔的男人。
01陈国军1953年出生于东北的一个部队大院。父亲是部队文艺团体中的一员。
也许是遗传因素,也许是耳濡目染,9岁的陈国军就曾在父亲参演的话剧《血债》中客串角色,扮演男主角的儿子。
小小年纪的他面对观众毫不怯生,在舞台上表现自如。在看到父亲的“尸体”被抬进家来,他泪流满面,大声哭喊。
但下戏之后严谨的父亲还是批评了他,说那个年代的孩子都叫“爹”而不会像他在台上那样叫“爸爸”。
那次的小试身手只是在陈国军的生命中悄然埋下一粒艺术的种子,注定还要在若干年后才能抽枝发芽。
高中毕业后陈国军选择和父亲一样穿上军装,但不同的是,血气方刚的他发誓要成为一个真正保家卫国的钢铁战士。
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和过硬的军事技能,陈国军逐渐成长为军侦查处的技术骨干。
他踌躇满志,渴望在这片绿色的天地中建功立业。
而不期然间,命运的拐点已经提前到来。
一天,上街买牙膏的他被一个陌生人叫住,那人自我介绍说是长春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的一名导演,姓王,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然后陌生人要了陈国军的联系方式后转身离去。
陈国军并不知道,在王导的眼里,这个年轻战士身姿修长挺拔,面貌俊秀英气,更重要的是,有一种朝气蓬勃纯出天然的阳刚之气。
他几乎一眼便被相中。
几天之后,正在参加训练的陈国军意外接到团里的通知,让他立即前去长影厂参加演员考试。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是不是团部搞错了,于是一口回绝。
尽管父亲是一名部队文艺战士,但陈国军从未想过子承父业,和平年代守土护疆,战火燃起保家卫国,他觉得那才是属于他的人生使命。
见他迟迟不去,团长发了火,“你小子要违背军令吗?”
军令大如山,陈国军只好勉为其难前去应试。
说是考试,其实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展示才艺”。主考人让他不要紧张,唱歌,朗诵,或者跳舞,会什么就来什么。
陈国军才不紧张呢,他又不想考上,正因为心无挂碍,他反而特别松弛。他甚至故意心不在焉,敷衍塞责,一心想早点应付了事打道回府。
他说我不会跳舞,就打一套侦察兵的扑虏拳吧。
也许是早被“钦点”,也许是生来就是演员这块料,志不在此的陈国军反而歪打正着成为一名别人求之不得的演员,从部队正式调入长影厂。
那是1975年。
感觉人生被强行扭转轨道的陈国军,到长影厂工作没多长时间,却又开始感谢命运的安排和眷顾。
爱情猝不及防从天而降,陈国军遇到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同为长影演员剧团的赵雅珉、
两个人相识相遇在彼此最好的年龄,于是顺理成章恋爱、结婚、生子。
他们都曾真诚地以为这段感情必然地久天长海枯石烂,尤其是赵雅珉。
陈国军赵雅珉剧照
那几年对陈国军来说,真可谓人生事业的黄金时代,他先后参加了《血沃中华》、《大小伙子》、《刀光虎影》等一系列电影的拍摄,尤其是在根据鲁迅先生名著改编的《药》中饰演的革命者夏瑜这一角色更是备受好评,他优质的外形条件和得益于部队生活陶冶而出的硬朗气质,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都使这个年轻人很快脱颖而出,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影坛新星。
从这张剧照来看,青年陈国军应该是那个时代女孩心向往之的一个初代“鲜肉”。
不知道现在古稀之年的陈国军回忆往事,是否会希望当年自己的人生轨迹就这样一直平顺地延伸下去,而不是在某个命运交叉点和一个终生难忘的女人发生交集。
然而不管是热切期望还是悔不当初,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发生了。
021982年,在电影《心灵深处》的拍摄现场,影坛新星陈国军与当时的一线女星刘晓庆狭路相逢。
在片中,陈国军饰演一名叫做“张森”的志愿军战士,而刘晓庆饰演年轻女军医“欧阳兰”。
炮火硝烟之中,一曲含蓄的战地恋曲徐徐谱写。
而在片场上,有妇之夫陈国军与女明星刘晓庆的眼中心里也正有什么在潜滋暗长。
起初,对这位家喻户晓的女明星,陈国军还是抱有一些因仰慕而生的胆怯,与因胆怯而生的拘谨。
当年的刘晓庆在陈国军眼中,没有电影杂志上那么漂亮,头发还略微有些发黄,但性格明艳泼辣,没有大明星的架子,反而给人一种邻家姐姐的亲和感。
她非常爱笑,一笑起来双眼弯弯,如同朦胧的下弦月。
而她的笑声脆辣辣的,就像她的故乡盛产的朝天椒,让人既怕又想。
不知道在某一天,两人对视的目光突然有了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含义。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天,两个人从剧中的情侣演到了现实之中。
其实据刘晓庆后来接受采访说,当时的恋情并非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陈国军是有妻有子的已婚男人,且是长春户口,而她拍完戏就将回到北京,两人天各一方,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中根本没有长相厮守的可能。
但一个意外使这段即将终结的不伦之恋有了新的走向。当时拍摄地所在的丹东电影公司在市中心一家饭店宴请剧组主创人员,但饭店保密措施不到位,“粉丝”纷至沓来,将饭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结果演员们吃完饭离开饭店时,局面瞬间失控,围观群众蜂拥而上,顿时将刘晓庆挤倒在地。
正当人挤人、人踩人的危险关头,陈国军冲上前来,连拖带拽扶持着刘晓庆突出重围,推上等在外面的小汽车。
这个“英雄救美”的举动一下子俘获了影后的芳心,拍完《心灵深处》,刘晓庆动身回北京参加《垂帘听政》和《火烧圆明园》的拍摄工作,而陈国军的炽热情书一封封如雪片般飞向北京。
在刘晓庆看来,在那个离婚还属于离经叛道的年代,一个已婚男人敢于为爱情冒天下之大不韪,足以说明他的光明磊落和挚爱情深。
陈国军电影剧照
而陈国军也的确为这份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时社会上正值“严打第三者,重惩陈世美”的风潮,陈国军被当做反面教材数次被长影厂组织开会进行“批判”,正常工作也被停止。
他被明确告知,如果再不悬崖勒马,将会受到组织处分,一片光明的事业前途也将就此断送。
而更令他痛苦的是,发妻赵雅珉含泪一再挽回,父母兄姐当面痛斥反复劝说,再看看儿子纯真无辜的眼神,都令陈国军肝肠寸断心内如焚。
外界议论沸沸扬扬,亲情牵绊难以割舍。但情海深陷的陈国军已无力自拔,他下定决心,即便事业前途被断送,也一定要跟刘晓庆长相厮守。
后来,据说赵雅珉赶到北京,与刘晓庆约谈了整整两天,终于灰心断情,同意签字离婚。
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无人知道。
这场离婚持久战整整打了四年,陈国军克服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最终才与心爱的女人双向奔赴。
但他付出的代价是从曾众星捧月的明星,一下变成门可罗雀的“无业游民”。
03原单位再也待不下去了,刘晓庆每月付给长影厂四倍陈国军工资的钱款,以此为条件将陈国军“借调”到了北京,成为最早的“北漂”一族。
但人总得做事,经过商议,两个人决定独立拍摄一部电影《无情的情人》。
但这件事谈何容易,立项,筹拍,资金,建组,哪一个都是难以逾越的关隘。
在踌躇无助的时刻,他付出真情的刘晓庆,同样也回报了无私真诚的支持。她不仅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资源,还南下拓展渠道,香港银都,深圳影业,甚至找到蛇口招商局的董事长袁庚先生……
为了尽快筹措资金,两个人四处“走穴”,一天连演九场,吃住都在后台,常常连夜赶车,在车上一坐就是一夜,坐到腿脚肿胀,实在是吃尽了苦头。
除了主演,刘晓庆还担任经营、管理、后勤等工作,摸爬滚打,成为新中国第一个女独立制片人。
电影终于在阿坝高原开拍,但高原缺氧、补给不足和资金匮乏依旧时时困扰着这对艰苦创业的患难夫妻。
更大的挑战是,首次执导电影的陈国军难以服众,常常被制片部门的人联合欺负为难,矛盾积压彼此僵持之时,只能靠刘晓庆两面说合打圆场。
但最悲催的是,历经千难万险之后,拍成的电影却因某些原因前后审查修改了整整25遍都难以上映,令陈国军一度情绪崩溃。
不过与此同时,刘晓庆却迎来了自己事业的高光时刻。上影的谢晋导演邀请她出演《芙蓉镇》中的“胡玉音”一角,北影的谢铁骊导演邀请她出演电影版《红楼梦》的“王熙凤”。
喜上添喜,为了争取到刘晓庆,北影付出了极大的诚意:应刘晓庆的请求将陈国军从长影正式调到北影。
在当时,这是难度天级的操作,但刘晓庆楞是做到办成了,真是为谋一将许以千军,她何其优秀!
更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是,北影要求看到结婚证才肯办理正式调动手续,两人这才匆匆忙忙去办理了结婚手续。
尽管两人早已双宿双飞,但一纸婚书毕竟看似在形式上更加固了这桩来之不易的姻缘。
晋升导演,正式入京,新婚之喜,一时之间喜提人生三喜的陈国军觉得自己幸运无边,同时也幸福无边了。
但老祖宗早就说了,福兮祸所伏,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美满无憾的幸福之后却潜藏着将来令他痛不欲生的危机。
041986年,刘晓庆与当时22岁的中戏学生姜文合作出演了谢晋执导的《芙蓉镇》。
《芙蓉镇》是湖南作家古华荣获茅盾文学奖的力作。内容深邃,笔力千钧,再加上又是谢导倾尽全力、堪称导演生涯巅峰的作品,所以电影拍摄完成后好评如潮,刘晓庆也因成功饰演“胡玉音”一角而获封金鸡影后。
据说刘、姜相识之初还有一段插曲:刚刚拍完《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的刘晓庆一时志得意满,放话说:不想再拍电影了,《芙蓉镇》之后不再拍电影了。
言下之意“无敌真寂寞”。
不料同样恃才自傲的姜文听了很不高兴,当即回怼: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还早得很,现在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听听,究竟是何等自信,一个影视圈新人敢对名满天下的前辈这样说话!
也不知是因为不打不相识,还是表演太过投入,或者是英雄惜英雄,总之,和当年与陈国军饰演情侣日久生情一样,刘晓庆也和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姜文擦出了爱情火花。
只不过这次刘晓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却发生了置换:她是背叛婚姻的有夫之妇,而姜文却成了“第三者”。
同样,当年赵雅珉承受的一切痛苦打击,这次轮到陈国军照单全收。
当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当时传闻怒发如狂的他拎着大棒子找到姜文将他痛打一顿,还强迫对方写下“交待材料”,也有某导演亲口承认陈国军怒闯片场影响拍摄工作,甚至有人传说他打开煤气罐欲与刘晓庆同归于尽,最终刘不得不下跪哀求才免于一场灭顶之灾。
但后来陈国军接受采访时称这一切都是谬传,但情绪崩溃到接近万念俱灰肯定是真的,他后来也承认自己当时差点自杀。也难怪,付出了众叛亲离前途事业尽毁的代价才得到的感情,竟然才维持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又土崩瓦解,这让人情何以堪?
再说,他又对这个女人爱得如此深切近乎痴狂。
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也许给刘晓庆扣上一顶“始乱终弃”的帽子并不公平。一方面也许是文艺天才情感丰富太过多情;而另一方面,纵观她的情史,刘晓庆的确是那种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全情投入爱到燃烧的女人,即便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这从她以前为陈国军的全部投入付出,和后来与姜文情尽之后却为了姜文的导演处女作《阳光灿烂的日子》投拍,不但自掏腰包,还不惜拉下脸面到处借钱就可见一斑。
后来接受采访,刘晓庆是这样定义自己的“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男人,我都是真挚地去和他们交往,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爱有感情,我愿意跟他在一起,这是首要的条件。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从男人那里获得钱和权力或者其他的东西……”
相信这是肺腑之言。
当然,以“爱”之名不顾一切甚至突破道德底线的行为也是绝对不应该加以鼓励的。
但这种女人爱的时候浓烈如火,一旦心中没有了爱,也能忠实地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不伪饰,不逃避。
也许正是这种敢爱敢恨不拖泥带水的态度。既让陈国军万念俱灰,同时也赢得了他最后的尊重。
天翻地覆的纠缠一番之后,眼见无望挽回爱人之心的陈国军选择放手,结束了这场风华雪月的事情。
05就像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那句歌词一样“热情已被你耗尽”,他很长时间都不敢再触碰感情。
直到2002年,49岁“高龄”的陈国军才和比他小16岁的广告明星傅丽云再次走进婚姻殿堂。
所幸第3次婚姻终于带给了他迟到的幸福。婚后傅丽云回归家庭,给他生了个儿子,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而他与赵雅珉所生的儿子陈赫也早已长大成人,子承父业成为了一名导演,还曾与陈国军合作执导了多部作品,父子关系融洽。
陈国军经历了戏剧性的人生经历,老来总算收获了幸福安稳的生活,有娇妻和两个儿子陪伴身旁,也不失为幸福晚年。
而他与刘晓庆不得不说的故事,注定还未曾结束。
在离婚后陈国军黯然神伤埋头工作疗伤之时,稳坐影后宝座的刘晓庆人生事业风生水起,她下海经商,涉足房地产,投资影视制作文化产业,已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这时,继她的自传《我的路》之后,她又一次推出新作《我的自白录: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儿》。
据说,当年在深圳文稿竞拍会上,仅仅这个书名便拍到了108万元的天价,可见刘晓庆人气之高。
在这本自传中,关于她与陈国军长达八九年的情感经历当然没法略过不提。
可是,当初他们离婚之时,双方都曾承诺,从此之后将这段过往封存心底,不再对任何人提起。
但刘晓庆却失信了。
更重要的是,她书中的对二人关系的一些描述陈国军认为“不实”,所以他被激怒了,白天拍戏晚上奋笔疾书,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写出了一本《我和刘晓庆不得不说的故事》。
俗话说,相骂无好言,可想而知,这本书想必对前妻刘晓庆的评价也不会那么“客观”。
如果说婚变之初两人还残存一丝情谊的话,那么隔空对撕之后两人一度交恶。
更何况,陈国军后来也承认,自己写这本书一来泄愤,二来也为了缓解当时紧张的经济状况,用这本书的稿酬还拍摄电影的欠款。
后来他们之间似乎再也不曾有过公开交集。
直到2018年两个人才在某电视台的一档节目中再次相逢。阔别多年,见面后他们都非常激动,互望的眼神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刘晓庆依然直截了当—“人家说你把我写得特别坏,你现在有什么看法?我有那么坏吗?我究竟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
陈国军的回答也无比坦率:“你是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病了,我一定要当面和她说一句话:‘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的我用全身心爱过的一个人。’”
刘晓庆瞬间热泪盈眶。
他们紧紧相拥。
无所顾忌地当众亮出一颗真心,陈国军也算是个真性情的男人。
也许刘晓庆当年并没有爱错人。
他和她,爱过也恨过,但终究时光漫漫,回首过往,彼此的回忆中只剩下那些温馨美丽的光点跳跃在来时路上。
这对曾经“无情的情人”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终于写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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