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大力招揽王雅等各方豪杰和文人使其迅速补足短板、抗衡东魏

史海撷英 2024-10-22 19:01:38

宇文泰是北朝后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其割据关陇,拥立魏孝武帝并促使北魏西迁,在攻伐征战的乱世中建立了以自己为核心的政治军事集团,主要包括以武川军人为主的北镇军团、关陇本地豪佑,以及北魏孝武帝西迁之元从,同时亦是西魏政权实际的掌权者,以及北周政权建立的奠基人。然而,宇文泰在创业过程中遭遇了各种阻力,最后能够超群轶类,扭转乾坤,与其扩大自身政治军事集团的政策莫无关系。

广募关陇豪佑

北魏孝武帝西迁长安,使宇文泰拥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优势。有元魏皇室作门面,就可以凭借魏帝的名义发号施令,笼络人心,增强自己的政治影响力。不久之后,他杀害了不甘成为傀儡的魏孝武帝,为使元魏正统地位的效应持续发挥作用,宇文泰只能另立北魏宗室元宝炬为皇帝,建立西魏。因为在当时,元魏天下的正统思想已深植于人们心中,元宝炬又是孝文帝之孙,立其为皇帝,彰显了西魏为正朔所在,顺应了当时的历史潮流,有利于宇文泰进一步争取人心,吸引更多势力加入自己的政治军事集团。

西魏建立伊始,宇文泰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行台,控制着西魏实际的军权,然其面临着来自外部各方势力的威胁:东有高欢不断派兵压境,南有梁朝的威逼构衅,先后受到来自北方游牧部落柔然、突厥的侵扰。但最大的威胁则是高欢把持的东魏,其原因有三。其一,高欢继承了六镇军人的绝大多数,占据着经济、文化发达的山东地区,兵强马壮、国富民强;而宇文泰只继承了六镇军人中的小部分,以及追随孝武帝入关的不足一万的洛阳鲜卑禁卫军,且所辖的关陇地区经济、文化相比东魏较落后。其二,东西魏对峙之初就进行了多次争霸战争,兵力不足的宇文泰只能靠吸纳战俘扩充军队,如大同三年(537年)的沙苑之战,“前后虏其卒七万。 留其甲士二万,余悉纵归。收其辎重兵甲,献俘长安”。但此举存在巨大风险,“大军之东伐也,关中留守兵少,关中空虚,而前后所掳东魏士卒,皆散在民间,乃谋为乱”。宇文泰虽吸纳了不少战俘,但由于军将人数较少,并未对其进行有效安置和利用,致使战俘利用西魏大军东伐趁势作乱,造成军队腹背受敌。其三,宇文泰把持西魏政权不久,战事吃紧,人心未定,而且在关中的六镇将领及随孝武帝入关的山东人中,大部分人的家属依然留在东边,如贺拔胜:“诸子在东者,皆为齐神武所害”,裴侠“将行而妻子犹在东郡……遂从入关”,所以,如果高欢一旦攻入长安,极有可能导致军心涣散,人心分离,正如宇文泰在大同三年(537年)东伐中所言:“欢若得至咸阳,人情转骚扰”。因此,大同九年(543年),宇文泰“广募关陇豪佑”,以此来壮大、巩固自己的政治军事集团。

这一时期,生活在关陇的大族有京兆韦氏、陇西李氏、弘农杨氏等。对于关陇豪佑来说,加入宇文泰阵营可使他们获得重新发展的机遇。以京兆韦氏为例,唐人刘芳在论氏族中将韦氏列为关中郡姓之首,由此可知其地位之显赫,但京兆韦氏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反而经历了诸多波折与坎坷。

据《周书・韦孝宽传》记载:“韦孝宽,世为三辅著姓,祖直善,魏冯翊、扶风二郡守,其父为武威郡守;韦瑱,曾祖韦惠度为姚泓尚书郎,后仕于刘宋,辗转又仕于北魏,祖父韦千雄,为略阳郡守,其父韦英,为代郡守。”由此可知,京兆韦氏在北魏氏族体系中的地位不高,按柳芳的标准,京兆韦氏在氏族体制中只位于“丙姓”或“丁姓”。加之北魏末年政局混乱、战争不断,打着元魏旗号的宇文泰被视为新的社会秩序缔造者,他们纷纷加入其阵营,以期得到建立功勋的机会。如韦孝宽多次立军功,升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赐姓宇文氏;韦孝宽兄韦夐子世康尚宇文泰女襄乐公主,授仪同三司;韦瑱从前将军、太中大夫一路升迁为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

宇文泰

这一时期加入的关陇豪佑还有赵昶,“天水南安人也。曾祖襄,仕魏至中山郡守,因家于代。……昶少聪敏,有志节。弱冠,以材力闻。……太祖平弘农,擢为相府典签”;刘志,“弘农华阴人,本名思,汉太尉宽之十世孙也。……志少好学,博涉群书,植性方重,兼有武略。……志纠合义徒,举广州归国。……太祖嘉之,尝谓之曰:‘卿之所为,每会吾志。’于是遂赐名为志焉”。此外,还有赵文表、韦祐、王雅、刘雄、泉元礼、泉仲遵等人,这一大批能征善战,又兼有基本文化素养的军事人才如泉涌般汇入宇文泰阵营。关陇本地豪佑通过加入宇文泰政治军事集团提高了其政治军事地位,得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而宇文泰则通过笼络关陇豪佑,吸收其武装力量壮大了自身政治军事集团的实力,提升了威望。

山东、江左人士的入关

宇文泰进一步积极招携山东势力入关成为其政治军事集团实力不断增强不可忽视之原因。“及魏孝武西迁,东魏北徙,人情骚动,各怀去就。”自北魏末年发生动乱以来,魏孝武帝西迁长安,东魏把都城北徙至邺城(今河南安阳北至河北临漳西南),致使山东地区政局紊乱,经历了一系列挫折与坎坷。与此同时,在复杂混乱的局势中,山东世族大家、豪杰勇夫在盘算各自的政治利益得失时,集结起来组成若干军团,寻找可以依附的强大势力,因此,其也成为宇文泰极力拉拢的对象。

大同三年(537年)八月,宇文泰率领大军东伐,平弘农,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宜阳、邵郡皆来归附”。因宜阳归属于今天的河南洛阳,邵郡为今天的山西垣曲县,于是“先是河南豪杰多聚兵以应东魏,至是各率所部来降”,为何去何从心存犹豫的山东人士树立了支持西附的旗帜。大量山东人士的入关带来的影响綦巨,使在同年十月的沙苑之战中宇文泰取得了胜利,一举击溃东魏军队。至此,归附宇文泰政治集团的有陈忻、郑伟、赵肃、裴文举、裴果、敬珍、崔彦穆等人。

由此可知,大同三年(537年)入关的山东人士大多来自河南、河东一带,如郑伟、赵肃等皆为河南豪族,郑伟能纠合万人,赵肃被宇文泰称为“洛阳主人”,他们在洛阳一带掌握着一定的地方武装力量,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但随着高欢迁都,政治经济中心的北徙,使他们失去了地缘优势,即提升政治地位和扩大影响力的机会,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家族利益,从而造成河南人士大量西逃。加之宇文泰对入关的山东人士极其重视,“太祖令山东立义诸将等能率众入关者,并加重赏”,并多次任命郑孝穆接引、招纳“关东归附人士,并品藻才行而任用之”,给予他们诸多优待,使他们纷纷加入宇文泰的政治集团。如司马裔,河内温(今河南焦作)人,积极响应宇文泰招徙政策“裔领千户先至”,即授其为帅都督,并拜其妻为襄城郡公主,可谓嘉赏颇隆。

同时,宇文泰对入关的山东文人儒士也多加礼遇,尽其能而任用之,如河东猗氏(今山西临猗)人樊深,“ 太祖置学东馆,教诸将子弟,以深为博士”;河东猗氏(今山西临猗)人乐逊,“太祖召逊教授诸子”;河南临黄(今河南清丰)人李昶,宇文泰以昶为“丞相府记室参军、著作郎,修国史”。

王褒

除积极拉拢山东人士入关外,江左豪佑也是宇文泰招揽的对象。如《周书・固席传》载:“固席……为襄阳著姓。……密谓其腹心曰:‘今梁氏失政,扬都覆没,湘东不能复雠雪耻,而骨肉相残。宇文丞相创启霸基,招携以礼。吾欲决意归之,与卿等共图富贵。’……大统十六年,以地来附。”任果,南安(今福建泉州)人,世为方隅豪族,仕于江左。《周书・任果传》载:“魏废帝元年,率所部来附。”固席和任果皆为江左大族,南梁丧乱时,都选择了主动投奔宇文泰,宇文泰也对他们的归附甚礼遇之,并大为嘉赏,不仅在仕宦上多次晋升他们官爵,还给予他们无上的荣誉,如赐任果“铁券,听世相传袭”。此外,还有不少江左人士陆续归附宇文泰,如王褒、李迁哲、杨乾、扶猛等。

此现象的出现是由于太清元年(548年)“侯景渡江,梁室大乱”。侯景作乱以来,南梁出现严重的统治危机,树倒猢狲散,大量江左人士不得不重新规划他们的政治方向和归属,并做出相应选择。宇文泰在当时“欲南取江陵,西定蜀、汉”,江左豪佑由于经年仕宦于南梁,无论是对封建国家制度的熟悉程度,还是对本地事物的调动和把握皆能为宇文泰争夺蜀汉之地提供诸多的有利方案和建议。因此,宇文泰对西附的江左豪佑表现出极大热情,他们亦能在宇文泰的招纳下积极参与一系列的政治活动,逐渐融入其政治军事集团中。

在东西魏对峙,南梁丧乱之际,大量山东、江左人士的入关增强了宇文泰政治军事集团的实力。他们奉宇文泰为乱世之明主,将自己的文武韬略通过宇文泰的行动变成政治、军事成功的事实,进而加官进爵,宇文泰也以海纳百川的胸襟将他们纳之麾下,视他们为创业的基础与成功的保证。

亲信部众的培植

随着政治军事斗争的不断深入,集团人员的不断增多,其中的矛盾也不断凸显。一方面,集团内部逐渐发生分化;另一方面,宇文泰也在不断强化其政治军事集团。从宇文泰政治军事集团的建立过程来看,其内部势力主要包括北镇武川军团势力,以及拥护宇文泰的山东、江左等地方豪强势力。北镇武川势力在宇文泰政治军事集团中居于核心位置,其军将大多身居高位,如后来的八柱国及十二大将军中就有九位皆出自武川,因此,应付来自武川军团内部的压力和挑战就显得尤为重要。如独孤信与宇文泰同乡里,为少年时的伙伴,但从政治倾向方面来看,其应是亲近元魏皇室的。

魏孝武帝西迁关中之时,独孤信就相随左右,在大同三年(537年)平定洛阳后,又有不少势力如郑伟、赵肃等人随独孤信入关。贺拔岳兄贺拔胜也同样对宇文泰成为关陇的实际掌权者不满,在中大通六年(534年)高欢占领荆州之后,贺拔胜和独孤信等人兵败南投梁朝,直到三年后才北还归附宇文泰,并在关中之时“自以年位素重,见太祖不拜”。他们虽然在政治军事集团中处于核心位置,但宇文泰对武川军将并不是完全信任,如独孤信虽成为柱国大将军,成功晋升为宇文泰政治军事集团的骨干人物,但宇文泰却派其长期驻扎陇右,远离中央政权,阻碍其与元魏皇室的联系。

南北朝后期形势图

同时,元魏皇室的存在同样给宇文泰的创业带来了不小压力。西魏文帝元宝炬虽然对宇文泰掌握西魏军政大权成为实际的领导者没有明显表现出排斥,但其私下却拉拢各路势力为其所用。如王懋,“宿位宫禁,十有余年,勤恪当官,未尝有过。魏文帝甚嘉之”;赵刚,“魏文帝引见内寝,举殇属刚曰:‘昔侯景在东,为卿所困。黠羌小竖,岂足劳卿谋虑也。’”这些显然是魏文帝为扩大皇权的影响力而为,但在大统年间双方并没有发生较大冲突,相对稳定。然而,西魏文帝驾崩后,君臣之间的博弈愈发激化,遂引发了一系列废立行动。由此可知,宇文泰在扩大政治军事集团实力的过程中遭遇了不少阻力,因此,为进一步加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宇文泰选择培育自己的亲信部众,以此来巩固和发展自己的政治军事集团。

亲信部众可以理解为与宇文泰联姻之人物,以及与宇文泰有亲属关系之人。首先,宇文泰对其女婿李辉、于翼、史雄、若干凤、李基等人极为重视,“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俱为武卫将军,分掌禁兵”。可知,宇文泰诸女婿是其安插在朝廷内部用以联通朝廷与华州霸府的桥梁,其实质是帮助宇文泰监督皇室人员。其次,宇文泰重用亲属人员,如舅父王盟,表弟王懋、王励,侄子宇文导、宇文护,外甥尉迟纲、尉迟迥、贺兰祥等人,其中宇文导、宇文护兄弟是宇文泰最为倚重和用心栽培的对象。宇文导随宇文泰西征入关之后因斩侯莫、陈悦获得功勋崭露头角,获得宇文泰的重用和奖赏。

宇文泰每率大军在外也都将宇文导留在华州,后更是任命其为陇右大都督、秦南等十五诸军事、秦州刺史,“深为吏民所附,朝廷亦以此重之”,宇文泰将其作为自己政治权威的化身留守关中,以此延续并扩大自身的影响力。甚为惋惜的是宇文导于承圣三年(554年)去世,死在宇文泰之前。宇文护是宇文导之同母弟,由于当时宇文泰诸子皆年幼,“遂委任护以家务,内外不严而肃。太祖尝叹曰:‘此儿志度类我’”,可见,宇文护亦深得宇文泰的信任。其跟随宇文泰东征西讨,“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从于谨征江陵,以军功一路晋升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封中山公,后又迁为大将军,宇文泰病逝时,更是把军政大权移交其手中。

尉迟迥

尉迟迥、尉迟纲、贺兰祥等也都是宇文泰所亲信和培植的人,在大宝元年(550年),尉迟兄弟陆续被封为大将军,尉迟迥更是因平定益州,而升迁为大都督、益潼等十八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在蜀地经营得当,华夷归附。贺兰祥也因多次跟随宇文泰征伐而晋升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三荆南襄南雍平信江随二郢淅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在地方也多有善政,后迁为大将军。宇文泰诸侄在荆州蜀地一带文治武功,多有建树,俨然成为政治军事集团中的后起之秀,使宇文泰的影响力从关陇一带逐渐向外蔓延开来,也为后来宇文氏的开疆拓土打下了坚实基础。因此,在绝对优势地位没有建立起来之时,宇文泰致力于亲信部众的培植,以此积累政治资本,保证了其政治军事集团的发展。

综上所述,宇文泰在拥护元宝炬建立西魏后,虽然取得了实际上的军政大权,掌握了西魏军政活动的主要方向,但在其创业的道路上仍然频遭阻力。在军事上,无论是军队规模还是军事潜力都远逊于高欢执掌的东魏;在政治上,仍然有不少效忠于元魏皇室之人;在文化上,宇文泰所辖的关陇一带落后于山东、江左地区。为扭转这种颓势,宇文泰大量招携关陇本地豪佑、山东豪族和江左人士,并在此基础上培植自己的亲信部众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以此壮大、扩充自己的政治军事集团。总之,正是由于以上几种势力萦绕在宇文泰身边,建立了一个更强大的政治军事集团,使其具有了南清江汉、西举巴蜀、北控沙漠、东据伊瀍的实力,亦对西魏北周的政治产生了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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