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年代,父母在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小镇上供职。周边没有自家亲戚,但父母的同事却是星罗棋布。
每年的大年初一,父亲必然命令孩子们去到他们的同事家里拜年,权当是他们和同事联络感情的手段。姐姐们不必去,我和大哥必须去,三弟尙小,他可以不去。

除夕之夜,年夜饭后,咂巴着唇边的油水,开始打扑克。打牌会挂点儿饷,一毛、两毛的,父亲变相在给孩子们发压岁钱。大哥和我最终可以带头哄抢他的钱包(当然,全是毛票),因为我俩第二天一早要完成他的指令。
大年初一一早,不到六点,我和大哥就必须起床了。秋裤套棉裤,好不容易焐热的被窝让人恋恋不舍。穿上或新上衣、或新裤子,父亲会把我们叫到面前,叮嘱我们出行路线,张家、王家、赵家、李家......他会端坐在家里,等着别人家的孩子来给他拜年。父亲是严肃的,我们是神圣的。
天还麻麻亮,我和大哥就出征了。街上全是半大了的臭小子,如果熟识,如果同一个目的地,大都会默契结伴的。每到一处标的,首先要自报家门,我是XX家的孩子,来给叔叔或大爷拜年了(这个环节太重要了,是父亲千叮万嘱的)!然后假装要磕头,然后大人急忙拦住,然后他们就往我们兜里塞零食,花生、瓜子、糖果......
走不到三四家,上衣兜和裤兜就都塞满了。再巡游到一家,就开始挑肥拣瘦了。普通的、常见的零食坚决拒绝,糖块一定要偷偷挑酥糖,如果有柿饼子那肯定要拿一块的。
无论多晚,无论走了多少家,午饭前一定要赶回家汇报。父亲等着我们,不会让我们先吃饺子,而要先听我们描述:去了XX家,他家谁在,热情不热情......然后,他若有所思。然后,最怕他接着说,上午XX家来人了,你们下午再去一趟......如果他没有新要求,饺子是香的;如果他有新指令,饺子索然无味.....

有两件趣事至今难忘:
1、拜年路上,我和同龄的小伙伴掏空了一支香烟,装上了一枚小得不能再小的红鞭炮,再把烟丝填回去。虔诚地给一位路遇的哥哥抽,眼睁睁看着他抽了没几口,啪的一声,鞭炮在他嘴边炸响,头发帘掀起来啦!他要揍我们,我连忙躲到大哥身后......
2、有一年拜年结束回家路上,我和大哥突然想起来赵姨家忘了去,但我们互看一眼,谁也不想再回去找补了。给父亲汇报时,我们毫不脸红地说去了赵姨家,接待场景就按照上一年描述的,顺利蒙混过关。但是,心里多少还是忐忑的,下一年悄悄首去了赵姨家拜年......

四十多年过去了,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他们的同事大都也不在了。我也熬到了他们坐等别人家孩子来拜年的年纪,可惜现在不时兴了。亏不亏?
小时候嫌弃的事情,现在咋那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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