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巷道,很老很窄很深。巷里的墙仍然是古旧的青砖,墙上落满沧桑的灰黑,斑斑褐绿交织的青苔刻写着时光的皱纹。
巷子安静极了,尽头处大街的喧哗,一点一滴地恍如隔世地滑过墙角,巷子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酸甜和枕雨沉睡的气息。
朋友就是在这条巷子里,度过了他的少儿时代。
记得那是初秋的午后,记得忽然就下起了小雨。朋友领着我,走进那条阴冷的小巷,对我说: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走到小巷深处,在一户民宅前,他停步,指着虚掩的大门说:这就是我家的老房子,差不多有五年没回来了。
推开斑驳的大门,空无一人的老宅。
朋友素来性情沉稳,是一个情感不大外露的人。但我看得出,就在推门的瞬刻,他的手掌在眼前晃了晃,仿佛一直没有动过的尘封记忆,猛地朝他迎面扑来。他眉头上,堆起了无法遏抑的感伤和惆怅。
门楣上祖传的朴拙雕刻,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久无人住的卧房,落满了灰尘,板墙霉斑点点。
房子一旦无人居住,就失去了灵气。
房间透进寂静的阳光,只有房外的几声鸟啼,才会打破这种明媚的寂静。
朋友沉浸在熟悉的味道里。
这股熟悉的味道,弥漫着家里每个人的生命气息,积淀着家族的特质和私密,回忆仿佛潮水,向他奔涌而来。
记忆,这个灵性的精灵,默然交织着幻灯般的画面,闪动着家人鲜活独有的以往,见证了无情时光的流逝。
在故居老宅,在阳光下的暗影里,呈现着家人们曾经的剪影。他们无声地走动穿行,生活其间,在命运的投影下,承袭着固存下来的血脉和魂灵。
我们退出老宅,站在门前,砖墙上薄薄青苔,斑驳地浮泛着白色。
小巷尽头的房檐上,悬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小资情调立即泛滥开来,戴望舒的《雨巷》立即浮跃眼前:“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小巷上空丝雨绵绵,两侧都是民宅,却没有丁香树;小巷偶尔走来一两个打伞人,但没有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老宅的寂静不再安分,喃喃低语,继而喧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