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爷和嘎奶因为年龄的原因,对于许多新生的东西还不太懂。医院针对他的病情,给他开了一支口腔吸入的药物,因为没有其他家人来研究用法,全凭嘎爷自己的琢磨,那只药用法是错误的,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还白白地浪费了。
医生看了他的用药方法,也给了他们指导意见,但他们根本弄不懂医生说的。医生最后只差仰天长叹了,问了他们一句:“你们家里还有没有年轻点的家属,得来个年轻人来指导,带你找护士好好学学,要不然这药你就浪费了!”两老儿大眼瞪小眼——他们真的是“out”了!
早上一般都是先吸雾化,再打吊瓶,几瓶打完,也到了午饭时候。嘎爷她们的女儿中午有时候会来看看,顺便送一顿饭。
女儿大概有40来岁,胖胖的,脸有点黑,和嘎爷很挂相。她一来,一家人都坐一起,低低地交谈着。等他们吃完饭,女儿简单收拾一下,也不洗,就带着走了,嘎爷和嘎奶又是相依为命的一对,呆在这病房里。
嘎爷和嘎奶午饭后都是要睡觉的,每天如是!两人一人一头,分别睡在床的两头。那张床也就一米宽,两人的个头也不高,嘎爷身量宽点,总会靠边睡一些,有防止坠床的铁杆护着,嘎爷也不会掉到床下面去。嘎奶则蜷缩在床的另一头,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正午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被窝上,照得白床单越见白亮。嘎爷和嘎奶睡得很熟,嘎奶几乎要钻进整个被窝,只有一张小小的布满皱纹的脸露着。嘎爷侧卧着,睡眼安详舒适,应该是在做着一个美梦,梦里一定有笑嫣如画的嘎奶。
这个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没有他俩的作息规律,每天雷打不动地该干啥干啥。很多人无所事事,都一天到晚刷手机,只有他俩每天清醒而正常地生活着。
他们醒来后,嘎爷又开始一天中的第二次吸雾化了,一天两次,中间隔几个小时。嘎爷的病基本上稳定了,剩下的就只是静养。
下半天时间基本上没有其他的治疗了,吊瓶打完了,雾化也吸完了。所以下半天他俩也是没事干,嘎爷看手机刷新闻和视频,嘎奶应该是没有手机,就扒在嘎爷身边一起看。
嘎奶要是看到好玩的,感兴趣的,会和嘎爷一起说说,讨论讨论,嘎爷也会回应嘎奶,两人笑着说一阵,兴高采烈,嘎奶手舞足蹈,和嘎爷简直是一个相谈甚欢了得,他们像是一对心灵相通的恋人,正处在热恋期。
两人有时候会站在窗台边,远眺外面的风景。他们的背向着我们,嘎奶指着一处跟嘎爷说着什么,嘎爷哈哈大笑,会心地搂搂嘎奶的肩膀。我想嘎爷要是再年轻点儿,估计也会像那些小年轻们那样“波”一口亲在嘎奶的脸上,也许他们曾经就已经这样过了。
嘎奶比嘎爷还要矮小,嘎爷稍微胖点儿,嘎奶完全可以像热恋中的小女孩那样,小鸟依人地靠在那堵宽厚的肩膀上,一定特别有安全感!

两个人在生活的罅隙里,共同品尝着彼此带来的幸福和快乐,在时间和空间里,享受着生命赋予给他们的美好感受,这才是生的乐趣所在。
年轻时,两人在一起有更多的激情,但也有更多的责任和使命,两人相依相扶,共同守护着这个家。到年老时,功成名就,儿女成人成家,肩上的责任少了,更多的是需要儿女们的帮扶,走向越来越艰难的暮年。
我的母亲已逝世5年多,父亲一个人在老家里住着。我常想:要是母亲还在世,陪着父亲,两人相扶相携,像嘎爷和嘎奶这样:闲时看庭前花开花谢,看天上云卷云舒,看日出的磅礴,看黄昏的壮美,可能父亲的身体不会是现在的状态。他会和母亲一起相互陪伴,赶走岁月带来的疾病和痛苦,安享晚年,岁月静好!
人生在世最悲催的事莫过于:你走了我还活着,活在对你无止境的思念里,活在往昔的回忆里。如果这世上有一颗“如果”的种子,我愿意倾尽我的所有,得到它,然后耐心浇灌它,长出岁月长河里的那一个你!
我想起杨绛先生的《我们仨》里,钱钟书病着,女儿阿缘得了癌症。杨绛每天都陪着钱钟书,就像嘎奶和嘎爷那样,他们一起爱着痛着,享受着人生最后的夕阳爱恋!
嘎爷嘎奶两人瞌睡很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睡着了,只知道他们每天中午睡很长时间,晚上也是早睡,早上和我们一起起床。饶是我,有很多时候都睡不着。
也许人老了,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休息,不在乎是睡不睡得着。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太多了,每天都是等待,等待黑夜的降临,等待黎明的第一缕曙光。而睡觉则是可以暂时逃离疾病和痛苦的所在!
父亲有时候白天睡了,晚上就睡不着,所以白天就很少睡觉,嘎爷和嘎奶每天如是,白天睡晚上也一起睡,他们过得没有什么负担,也无惧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痛。吃饭和睡觉之外,都是满满的陪伴,是满溢出来的爱,是岁月长河里沉淀下来的刻骨铭心的爱恋。
许多人渴望天长地久,许多人不相信有天长地久这回事,这世间多的是抛弃和离别,多得是背叛与伤害,可也有人将自己的生活过出了传奇,嘎爷和嘎奶就是这个传奇的书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