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我们家住在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里,一下雨就漏个不停。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父亲决定去小煤窑做工。每天虽然辛苦,但收入颇丰,让母亲数钱数到手软。好景不长,仅仅一个月后,矿井坍塌,父亲不幸遇难。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雪上加霜,整日以泪洗面。
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母亲柔弱的肩膀上。她强撑着病体,努力维持着我们兄妹三人的生活。我作为家里的长子,目睹着母亲的辛苦,心疼不已,最终决定辍学回家,帮母亲分担家务,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我煮了一碗荷包蛋面条给母亲,可她却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墙上那张全家福,照片里我们一家五口笑得多么开心,而如今,我们却支离破碎。
祸不单行,老家又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颗粒无收。妹妹看着邻居家热气腾腾的饺子,馋得直哭。母亲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才凑够两毛钱,买回来四两猪肉,包了一顿荞麦猪肉白菜饺子。那一刻,母亲意识到,仅凭她一人之力,无法抚养我们兄妹三人长大。
为了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母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改嫁。经人介绍,她认识了邻村的赵木匠,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赵木匠早年为了照顾弟妹,错过了结婚的最佳年龄,如今依然孑然一身。他对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表现出了真诚的关爱,承诺会视如己出。母亲最终答应了他的求婚,带着我们改嫁到了邻村。
年幼的我们无法理解母亲的苦衷,对继父充满了敌意。我们故意恶作剧,往他的旱烟里放鞭炮,对他冷言冷语。继父知道是我们做的,但他从未向母亲告状,反而对我们更加包容和关爱。“你们仨得管他叫赵伯伯,记住了吗?”母亲指着继父对我们说。我们却赌气地扭过头,不愿叫他。继父见状,连忙劝母亲不要强迫我们。
婚后不久,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病逝。母亲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准备离开继父家,回到那个残破不堪的老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继父问。“回自己家。”我们倔强地回答。“你们家的房子已经许久不住人了,随时有倒塌的可能,你当大哥的,就让你的弟弟妹妹住在那里吗?”继父的话让我们哑口无言。
继父没有让我们离开,而是继续抚养我们长大。他更加忙碌了,只要有空就去做木工活,补贴家用。他供我们读书,从小学到大学,从未让我们因为学费而发愁。继父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曾经的抵触和怨恨,逐渐被感动和爱所取代。
我们渐渐长大,也渐渐理解了继父的良苦用心。他虽然没有和我们血脉相连,却给了我们比亲生父亲更深沉的爱。大学毕业后,我们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我和妻子恋爱时,岳父母提出要见家长,我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带回了继父家。“爸,佳佳的爸妈要见一下我的家长,我想过段时间把他们带回老家。”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他在电话那头哽咽了,许久说不出话来。
继父老了,他提出要去养老院,我们兄弟三人坚决不同意。“爸,你养了我们小,现在你老了,也该到我们养你了。”我们跪在他面前,他激动得老泪纵横。
多年以后,继父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兄妹三人为他披麻戴孝,送他最后一程。继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质财富,但他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却是一生受用不尽的。他的爱,就像一座灯塔,照亮了我们人生的航程。
在如今这个充满诱惑和挑战的社会,像继父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我们何其有幸,遇到了他,并被他无私地爱着。这份爱,我们该如何回报?又该如何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