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女儿重度烧伤，却因为婆婆与丈夫处理不当，导致急性肝炎送进医院。
我想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给女儿治疗，却听到老公理直气壮地说:
「乡下的孩子那里有这么娇贵！小孩子有点疤痕很正常。咱妈说了，这都是孩子命……」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没必要花这么多钱治疗……」
「莫奈，你赶紧回来，可可在家烧伤，送到医院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流水线工作，千篇一律的工作让我大脑思维有些转不过弯。
过了大概三秒钟，我终于反应过来，从工位上蹭一下坐起来:
「你说什么?可可被烧伤了?」
我顾不上和组长请假，打了平时不舍得打的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第二人民医院。
刚走进急诊室，就听到婆婆标志性的扎呼声:「我就说不来大医院，不来大医院，这医院都是骗钱的地方，小孩子一点伤口，光检查费竟然要五百多块，真是狮子大开口，骗人呦!」
十几个人围绕在婆婆身边，形成一个半圆，我小跑过去，扒开层层人群。
婆婆席地而坐，穿着我上个月发工资给她买的花衬衫，身上散发出说不出的汗臭，此时正拍着膝盖怒喝医院的黑心。
而我丈夫，林哲左手夹着一根烟，右手搂着我三岁的小女儿可可，正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沉默不语。
而她面前站着医生，此时医生带着口罩，眉头紧锁:
「我建议你们赶紧办理住院手续，现在孩子已经出现伤口发脓流淤血的腐烂情况，如果不及时进行处理，很有可能危及生命。」
听到医生这话，我不由得双腿发软，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快步上前:
「医生，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医生转过头，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怒火和痛心。
「你是孩子的妈妈吗?孩子面部和前胸大面积灼伤，因为没有妥善处理，现在已经有脓血，孩子烧的这么严重，为什么拖了十几天才来医院，你们当父母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我脑子嗡的一声，没顾得上回复医生的话，小跑过去从丈夫林哲手里接过女儿。
和上次我见到的乖巧可爱的女儿截然不同，此时她骨瘦嶙峋，全身只剩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瞧着我。
她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楞了好半响才认出是我。
向我伸出两只稚嫩的小手，嘴巴一撇嚎一嗓子哭了出来。
「妈妈，抱……我疼。」
我的眼泪几乎是当场飙出来，哆哆嗦嗦的伸手想抱她，可手刚碰到她的肚子，女儿哭嚎的声音更大了。
「妈妈……我疼……妈妈……我疼……」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女儿的腹部有液体隐隐渗出，三十多度的天气有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我小心翼翼掀开她的衣服，看到女儿腹部肌肤的一瞬间，我的胸口仿佛被人迎头重击，疼的说不出话来。
猩红色的灼伤在女儿胸前弥漫开来，有一些地方，伤口甚至和衣服粘合在一起，只是扯一下女儿都疼的面部扭曲。
这伤口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腹部，张牙舞爪的向我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我从女儿背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
我半个多月没见的女儿，我搂在怀里疼了三年的女儿，我乖巧听话的女儿，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烧成这样的?
「林哲，到底怎么回事，女儿怎么会烧成这样?」
我就像一只发了疯的母豹，朝林哲吼道。
林哲左手的烟灰迎风而落，喉咙哽咽了一下，张张嘴没说话。
这个时候婆婆在一边扯着嗓门吼:
「小孩子烫伤不是很正常嘛?女孩子有点疤怎么了，你吼她做什么，你女儿多淘气你不知道吗?当妈的不在家好好看孩子，成天在外面瞎跑，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找姘头了?」
我被婆婆的话气的差点没喘过来气，扭头狠狠剜了她一眼，婆婆被我这么一瞪，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咋的，竟然没继续谩骂。
我懒得和她们掰扯，抱着孩子对医生说:
「医生，您说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我求求您了，救救她。」
怀里的女儿此刻就像一个滚烫的小火炉，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只能通过不断扭曲自己的身体，来告诉我她很痛。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更没上过学，但是我知道，女儿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见终于有个明事理的家长，那医生轻轻松了口气，从夹板拿出早就写好的住院单:
「我们这是急诊，后续治疗你得住院，我已经为你联系好我们医院烫伤科专家，你们赶紧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林哲，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办手续啊。」
我转身对丈夫吼道。
一直没说话的丈夫，此时才好像反应过来，低着头从医生手里接过住院单，跑到收费室办手续去了。
此时婆婆还在身后小声嘟囔:
「这都是医生骗你们的，莫奈你不知道，这些医生都有提成，收一个病人她们能提好多钱呢……」
「闭嘴，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跟你儿子离婚。」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转过身，瞪着她说出这句话。
婆婆闻言，瞬间哑声，她比谁都知道如今给女儿娶一个老婆是什么成本。
更何况是他们家这种没车没房女儿还没工作的三没成员，要是我和林哲离了婚，他几乎要打一辈子光棍。
所以即使婆婆心里不情愿，还是忍了忍闭上嘴没说话。
孩子住院之后，主治医生查看了孩子的情况，当场翻脸。
「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孩子烧得这么严重竟然在家里拖着，这伤口上面还有香油和酱油的味道，咋，你们觉得这样严重的伤口，随便抹点厨房调料就能好? 真是愚昧无知!」
主治医生姓李，此时正皱着眉头劈头盖脸的对我们吼道。
说归说，她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我听到李医生嘴里的话，胸口翻涌的怒火更甚:
「孩子什么时候烧的，为什么拖到现在?」
这话在冷冰冰的医院走廊里炸开，林哲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哲，今天你要是不老实说，咱俩这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林哲当即抬头，眼神有些心虚，嘴上飘忽不定:
「就是你去工厂那天，也不知咋的，家里忽然着火了，孩子救出来的时候，身上就烧伤了。」
我去工厂那天?我去工厂都快半个月了，也就是说我女儿烧了半个月才因为伤口发炎送到医院?
而且那医生说，孩子的伤口根本没得到有效的处理，也就是说，他们看到这么严重的伤口，就随便给我女儿涂点香油拉到?
那一刻我被气得浑身发抖，我想抬起手给林哲一巴掌，可因为太过生气，我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女儿烧成那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极度愤怒下，人其实是吼不出来声音的，我只是说出这几句话，都感觉嗓子在撕裂。
林哲站在我面前，一米七的个头跟我差不多，此时低着头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在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乡下孩子那有这么金贵，就是一点伤口而已……」
「咱妈说了，涂点香油就好了，她们那时候都是这样处理烫伤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谁知道最后伤口发炎化脓，咱妈说了，这都是孩子的命。」
「莫奈，咱俩三年的夫妻，你总不能真要跟我离婚吧?离了婚你就不值钱了，还带着拖油瓶，谁会要你?」
她越说到后面，底气越来越足。
我气得浑身发抖，不停地顺气，才说得出话来:
「林哲，你她妈的不是人，你等着，等这事了了，咱俩就去离婚，我一分钟也不想跟你过。」
我颤抖的食指怼着林哲的脸，声音扭曲着说出这些话。
一边久久未言语的婆婆，开始插话:
「你瞧你，张口闭口都是离婚，我看你早就在外面找好姘头，就是不想跟阿哲过了对吧?」
「对啊，你说的没错，我早就在外面找好姘头，就等着跟你这个窝囊废儿子离婚了。」
我扭过头，向婆婆咧开八颗牙齿，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如果不是我女儿现在正在病房里接受治疗，我现在就要和这个老妖婆打一架，她妈的。
婆婆没想到一向不跟她多罗嗦的我，此时竟然反呛她，脸色忽明忽暗，就跟个调色盘似的，别提多好看了……
但如今我也顾不得婆婆如何，反手将女儿的病房门啪的一声关上，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我和林哲的婚姻源于没见过世面，初中没上完的我，一直跟着父母行走在流水线。
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相亲认识了林哲。
从未和男人有过过多接触的我，被林哲三言两语骗住，三个月的时间就匆匆闪婚。
我自以为嫁给了爱情，毕竟那时候的我，对爱情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偶像剧，社交平台，和爱情至上的发言。
好像那时候的我，多说一个钱字，就玷污了爱情这两个字眼。
但很多事情只有结了婚你才明白，婚姻不是说说而已，更需要柴米油盐酱醋茶。
林哲没什么本事，更在婆婆长期溺爱下受不得委屈，前后换了十多份工作，没有一份做的时间超过一个月。
那时候其实还好，虽然林哲没有收入，婆婆和林哲对我还算不错，尤其是我怀孕的时候，婆婆每个月还拿出五百块供我花销，可这一切，从可可出生后都变了。
她们似乎觉得，有了孩子女人就会被套牢，她们似乎觉得有了孩子女人就不在值钱。
往日的甜言蜜语再也没有踪影，婆婆断了我的零花钱，林哲更是毫无上进心每天在家招猫逗狗无所事事。
为了孩子将来，我只能又一次踏上流水线工厂道路，平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却没想到她们竟然背着我偷偷把孩子烧伤的事情瞒了下来。
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愚昧至此，用老家的土方子给我女儿治疗，差点害了我女儿一条命。
看着三岁的小女儿，烧得迷迷糊糊，在床上疼的直抽抽的样子。
我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李医生诧异的看着我，张嘴想安慰我几句。
我却蹲下来，捏住女儿的小手，头也不回的说:
「李医生，不用管我,继续帮我女儿处理伤口吧。」
到了这一刻我才明白，离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决不可能让我女儿活在这样的家庭，更不可能让我女儿成为林哲这样的人。
处理完伤口后，女儿的伤情有了最新的判定结果。
重度灼伤，拖得时间太久，已经变成急性肝炎，必须住院处理。
同时因为孩子年纪小，考虑到将来外观问题，建议进行植皮手术。
零零总总加上后续的恢复费用，大概需要五万多块钱。
李医生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才打开病房门，林哲和婆婆看到病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就冲进来。
此时他们一个人手上端着麻辣烫，一个人手上拿着肉夹馍，吃的正香。
见我寒着脸，林哲赶紧开口:
「莫奈，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五万多块钱，后续还要植皮手术，我这就回家取钱，一会你看着孩子。」
「多少，五万块?这医院抢钱啊，竟然要五万块。」
婆婆在旁边猛然吼了一嗓子，把李医生都吓的一哆嗦。
「五万块咋的，就是五十万我也得给我女儿治病。别这么多废话，我现在就回家拿钱。」
说着我转身就要往外冲，林哲适时拉住我的手:
「莫奈，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这植皮手术未必是一件好事，听说还要打麻药，后续要是有感染更麻烦，女孩子留点疤痕怎么了，又不耽误找对象。」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猛然甩开他的手:
「你的人生只有找对象这一样事情了对吧?滚一边去，我要给我女儿植皮。」
被我甩开手的林哲，表情呆住却很快反应过来，再次紧紧握着我的手:
「你别听医生胡咧咧，哪有这么严重，她们都有提成的。」
站在旁边的李医生，当时脸色就变了，站出来怒气冲冲的说:
「你也是当爹的，孩子现在重度灼伤，如果不植皮处理，将来肯定要留疤的，严重的可能还会造成畸形，你能为你女儿的将来负责吗?」
林哲没搭理李医生，继续对我说:
「有时候咱们老百姓也得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她给咱开点药，回家按时吃药按时上药不就行了，就是有点疤痕也没事。这要五万多块的，你累死累活在流水线一天才挣多少钱，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对啊对啊，阿哲说的对，俺们不是不舍得花钱，俺们就是心疼你。乡下孩子，不能这么金贵，你看村里陈磊，小时候头上磕了个大口子，啥也没弄，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婆婆也上前抓着我的手，那张脸笑得仿佛开了花。
「陈磊是活得好好的，但他脸上蜈蚣一样的疤你没看到?况且他是男孩，我不可能让我女儿也变成那样，赶紧放开。」
我挣扎着要把我的手，从林哲手里捞出来，但林哲似乎铁了心，我抽了好几下都没抽出来。
这下我就是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回家拿钱，可那钱是我在流水线自己挣得，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林哲你是不是把家里的钱花了?」
我直勾勾的看着林哲，他的表情闪烁不定，一时不敢回头看我。
看到这样，我的心登时落到谷底。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把他杀了。
「你又去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当我看到林哲心虚的表情之后，我全都明白。
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林哲的脸就是一巴掌，他被我打的往后退了几下，不敢抬头。
倒是一边的婆婆，心疼的搂着林哲，嘴里嘟囔道:
「你这个虎老娘们下手这么狠做什么!阿哲这不是还年轻，以后还能变好的!乖儿子，让妈妈看看疼不疼。」
我对林哲最后一点夫妻感情，也伴随着这一巴掌烟消云散。
「你是不是个人!那可是咱家所有的积蓄，是我留着给女儿在城里上幼儿园的钱!」
林哲捂着脸，还在试图辩解:
「要我说你就是想得多，去城里上什么幼儿园，村里不是有免费的?而且咱们家才三万多，也不到五万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该消气了吧?带着孩子，咱们回家吧。」
胸口因为气氛已经撕裂的无法呼吸，我甚至能察觉到喉咙有血腥的味道。
一边的李医生看到我们说的话，她的眼神当时就变得不敢置信，用手机调出几张照片:「现在孩子还小，尽快做手术可以恢复的，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情，你们不要掉以轻心。孩子妈妈你看看，这些孩子都是因为没有接触到正规治疗，有的孩子整个面部和身体都变形了……」
那些照片，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将我空荡飘渺的心划的千疮百孔。
耳边林哲还在喋喋不休指责李医生:
「你别在这吓唬人，你们这些医生都是吃外快，挣提成的……」
李医生兴许也知道林哲和婆婆油盐不进，开始放弃和她们沟通，苦口婆心地对我说。
「孩子妈妈你听我说，孩子现在还小，她才只有三岁啊，她的未来还很漫长...」
「闭嘴!」
「听到吗，让你闭嘴。」
林哲在一边小人得志的说。
「我是说,让你闭嘴!」
我转过头面向林哲，那双眼睛仿佛要射穿他!
我噗通跪在李医生面前:
「住院，给我们最好的治疗，我一定会弄到钱，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女儿健康起来。」
李医生将我虚扶起来，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孩子哭的昏睡过去，我将林哲和婆婆从病房赶了出来。
当着她们的面，我将身上仅剩的四千块钱存到医院账户。
「这孩子从今以后和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林哲，你回家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去离婚。」
曾几何时，我以为离婚离我无比遥远。
怎么能离婚呢? 离婚是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离婚可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离婚就是没有后路了的。
离婚孩子就没有完整的家庭，反正婚姻也就那么一回事，和谁过不是过?好歹，好歹林哲是孩子的亲生爸爸啊。
就因为有这些念头，我抱着逃避的心态，将我女儿放在老家，让爸爸和奶奶照看。
我以为无论如何，可可总归是她们的种，就算不喜欢我，也总该喜欢自己的孩子吧。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有时候人的愚昧，自私，虚伪，懦弱真的能害死一个人。
而我的懦弱，差点害死了我的女儿。
林哲和婆婆看我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立刻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我无情的打断:
「闭嘴吧好吗?你这张嘴别再恶心我了。」
我说完这话，扭头离开，咬咬牙找了个护工，事情闹到这一步，我实在不放心让这两个人照顾我的孩子。
毕竟我还需要回工厂辞职，收拾行李，索要我剩下的工资，孩子身边没人可不行。
我自以为我已经把话和林哲讲明白了，却没想到，这母子俩心狠到让人大跌眼镜。
甚至差点让我走向了杀人的道路……
「组长，我想辞职….」
「你无故旷工不说，现在还想辞职，莫奈你是不是不想要工资了?」
组长坐在办公椅，那双丹凤眼斜着打量我。
此时我背上背着蛇皮袋，手里提着行李箱，已经做好要走的准备。
「组长，真是我家里有事，我知道离职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但现在家里真的需要我。」
「到底什么事，你老公不是在家啥也没干吗?非要你回去是吧，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旁边厂子开高工资挖你了，莫奈，咱可不能干这样下作的事。」
女儿在医院躺着，我心乱如麻，本来不想和组长说这么多事，但看他穷追不舍的样子，心里明白今天这事不说也不行了。
我刚要开口说，电话就响了，是护工打来的。
「莫大姐，我就去厕所打个水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你快回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