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的时候，未婚夫还在怒不可遏地指责我：
“你做事那么恶心，也配让我爱你？”
我正想分辩，他下一句话就让我彻底闭上了嘴：
“你一个捡回来的下人，有什么资格觊觎我们顾家的财产？”
我听完，突然就气笑了。
我深爱他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他厌我至此。
可是后来我死了，他的往后余生，竟一直在哭求我回来中度过。
1
“你还有其他家属吗？”
医生轻声叹了口气。
我摇头。
“他们全都不在了。”
医生怔住，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我看出他的犹豫，直接道：“关于我的病情，您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医生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这是胃癌晚期，现在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嗯。
其实，我早料到了。
时不时呕出的鲜血，吃不下的饭菜……
说没得癌症，我自己都会奇怪。
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积极配合治疗的。”
在医生重重的叹息声中，我回了家。
准确的来说，那是顾淮世的家。
我站在客厅，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
“啪嗒”一声。
门开了。
顾淮世满身酒气，一脸不耐烦的走了进来。
我鼓起勇气，正想开口。
他冷着脸：“别过来。”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靠近我。”
他的话，犹如一把锥子刺进我的心脏。
冷得生疼。
我深吸一口气，往后退几步。
“好。”
顾淮世自顾自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沙发上。
“淮世……”
我正想开口，却被他硬生生打断。
“你是想说，你去了医院的事吗？”
原来他看到了。
我一直握在手里的病历。
说完，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厌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用告诉我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开假病历，故意博取别人的同情？”
听完这话，我的拳头猛地收紧，就连病历都被握得皱巴巴的。
我咬着牙,艰难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顾淮世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
他瞪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吗？”
“秦明月，我再说一次。”
“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得到我的爱！”
恶毒的女人，这个称呼，我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从前，他会含情脉脉的叫我作小月。
但自从那个女人回来之后，他变了。
一切都变了。
我扯出一个笑。
顾淮世却猛的把我甩开。
他肯定以为我疯了。
但如果他知道，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那他会怎么想呢？
他看着我，眼里几近是厌恶。
“你真跟玫玫说的一样，是个疯子。”
他口中的玫玫，则是他刚回国的白月光，周玫玫。
看着他冷淡的眸子，我只感觉我曾经的那些付出都像是笑话。
我累了。
“对，我就是疯子。”
“你说完了吗？”
顾淮世看到我这么冷静，有些意外。
“这又是什么新招式？欲擒故纵？”
换做之前，我也许会低声下气的跟他争辩。
可这次，我不会再这么卑微了。
我转过身，顺手将手里的病历丢进了垃圾桶。
丢下两个字。
“随你。”
我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客房。
顾淮世也不惯着我，直接摔门出去。
我知道，他又是去找周玫玫了。
几乎我们每次闹不愉快，他都会把我丢在家里自己去找顾玫玫。
仿佛那里才是他的第二个家。
可明明，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2
我跟顾淮世的相遇简直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双亡。
所以我很早就被送进了福利院里。
九岁的时候，一位自称顾叔叔的男人找上了我。
而他,就是顾淮世的父亲。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我跟他回了顾家。
顾家对我很好，把我当亲生女儿对待。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直到红着脸的顾淮世给了我答案。
“他们说，你是我的童养媳，那你愿不愿意长大的时候嫁给我？”
我懵懵懂懂，朝他点头。
就这样，我们彼此相伴了十几年。
我甚至以为，我跟顾淮世会成为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可他出国已久的白月光回来了。
周玫玫，这个让我深恶痛疾的名字。
从这以后，他所有的温柔，全给了周玫玫。
我以为是我的错。
可爱上一个人，本身就无罪。
顾淮世开始躲着不见我。
就连必要时的见面，脸上都挂着万分不耐烦。
我哭过。
也闹过。
我不理解，曾经跟我约定厮守终身的男人，怎么会移情别恋。
顾淮世见我难缠，冷着脸告诉了我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穷人，为什么能无缘无故进入豪门？”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
可顾父，面对这个问题时，总是闭口不谈。
时间久了，我自然也就失去了打探的好奇心。
没想到在这里，我居然能听到顾淮世亲口跟我解释。
顾淮世的语气满是轻蔑：“玫玫已经派人调查了，你那死去的爸妈，是两个赌徒！”
“曾经，他们两个欠顾家巨额赌债，最后还不起，纷纷自杀身亡。”
“要不是我父亲心软，把你接回来，指不定你现在在哪个孤儿院被打死了都不知道。”
他态度坚定，可我只感觉头皮发麻。
两个赌徒在欠下巨款之后愧疚自杀，这倒也合情合理。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的话更是让我心凉半截。
“所以，你的身体里，流的全是赌徒的血液。”
“而你接近我们顾家，怕是以后别有企图。”
他话里话外透出的傲慢，是我这辈子最深的痛。
所以，我是一个肮脏的人？
可我不敢相信。
真心与我相爱过的顾淮世，用最刻薄的眼光来看我。
“以后别靠近我了，我嫌脏。”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收拾好东西住进了医院。
医院在看到我的病历后，都纷纷摇头。
“可怜了，这姑娘才二十五岁！”
“爸妈双亡，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啊！”
听完这些话，我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毕竟，自己牵挂的东西都不在了，那我还矫情什么呢？
这所医院离我小时候住的孤儿院很近，安排好一切之后，我选择回去看看。
院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只是头发更加花白了。
她看到我，表情是罕见的惊喜。
“明月，你终于回来了！”
老花镜下，是浑浊的泪水。
院长人真的很好，我们都叫她院长妈妈。
“最近怎么样？”
她摩挲着我的脑袋。
我不想瞒着她：“院长妈妈，我得了胃癌。”
“是晚期的。”
她愣了一瞬。
随后尽力扯出一个笑脸：“什么癌不癌，院长妈妈不懂这些，今晚我下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啊？”
她说她不懂。
她骗人。
我分明看到了，浑浊的泪水从她的镜框下滑落。
“好。”
我给了她一个拥抱。
回医院的时候，院长妈妈特地追了出来。
“明月，回去的时候拿着这个，晚上热热就能吃了。”
看着那个有些褪色的铝饭盒，我忽然有些想哭。
“不用……”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孤儿院里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一个人也会不好意思的。
她几乎是用力的往我怀里一塞。
“你就拿着吧，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买到了，不像小时候，你们想吃糖醋排骨，我没钱，只能用豆腐来代替……”
“你们一个劲的点头，都说好吃，可我最后尝了尝，又酸又腻。”
说完，她的鼻头又泛起了红晕。
“已经过去了，现在不说这个了，院长妈妈。”
我搂住她的肩膀。
院长妈妈拍拍我的背。
“你永远都是好孩子。”
“别忘了，这里一直是你的家。”
3
回到医院之后，我将这份糖醋排骨冻了起来。
我害怕以后，我再也吃不到院长妈妈亲手做的糖醋排骨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
我身上的钱，足够我撑到胃癌死亡的那天。
在医院的日子里，平常都很枯燥。
化疗、检查、化疗、检查……
偶尔没那么枯燥，则是我偷跑回孤儿院的时候。
半个月后，顾淮世终于发现我不在了。
他打来电话。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又不在家。”
我刚化疗完，全身疼痛。
“嗯。”
顾淮世不悦的冷哼：“一天到晚出去鬼混。”
我不想再跟他辩解。
“嗯，你说的对。”
他还想再开口，却被我打断：“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挂了。”
顾淮世难得被我这么冷落，他气极了。
“秦明月，你有本事，那就别回来，死外面好了。”
好啊。
三个月后，一切如他所愿。
挂断电话后，连空气里都是莫名其妙的窒息。
顾淮世仿佛是为了故意气我一样。
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他跟周玫玫十指紧扣。
【佳人相伴。】
言简意赅。
却是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得待遇。
我们恋爱时，顾淮世总是藏着掖着。
就连最基本的逛街，他都要离我半米远。
我知道，他是出于一个成年男性的自尊心。
在这个用名利说话的时代，公子哥跟一个穷姑娘谈恋爱，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我理解顾淮世。
即使在我们爱的最热烈的时候，我也不曾透露半点风声。
恍惚之中，我又做梦了。
梦到儿时，我跟顾淮世在后花园玩耍。
忽然他红着脸：“秦明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童养媳？”
醒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浸湿了整个枕头。
医院就像一个中转站。
有人前一秒刚抬去停尸房，就有人下一秒被推进了曾经的病床。
一开始我是不习惯的。
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也害怕死亡。
可是后来循环的次数多了，我也就麻木了。
再说了，在另一个世界，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在等着我。
病情的迅速恶化，让我变得更加虚弱。
现在连两公里外的孤儿院，我都走回不去了。
病房里的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苟延残喘。
好在院长妈妈会经常回来看我，不然我真的会无聊到死。
她一边给我削着苹果，一边跟我讲孤儿院里有趣的事。
以打破病房里死气沉沉的氛围。
有时候是说小男孩拉屎在裤兜里，一直不说，直到晒得硬邦邦。
有时候是说自己忘记戴老花镜，将盐倒进牛奶里给孩子们喝。
有时候说一些老掉牙的笑话。
为了不让院长妈妈伤心，每次听完我都要强扯出一个笑。
即使浑身疼痛。
院长妈妈给我塞了两块苹果。
我没犹豫，塞进嘴里。
只是，我细细的嚼着。
甜滋滋的，只是带有些苦。
此时，手机里的新闻突然推送了有关顾家的信息。
【顾氏总裁顾淮世携陌生女士成双成对。】
附上的照片，是狗仔拍的高清图。
周玫玫牵着顾淮世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甜蜜极了。
可我只觉得，十分刺眼。
往后面翻了翻，又是一张高清特写图。
周玫玫的左手的中指，明晃晃的戴着一颗钻戒。
那是全球限量款的求婚戒指。
那意味着，他们成了。
我放下手机。
“怎么哭了。”
院长妈妈惊讶的望着我，满眼心疼。
我哭了？
是吗？
我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已经狼狈不堪。
院长妈妈看我哭了，自己又红了眼。
“明月，咱们不哭……”
她摸着我那因为病痛的折磨，瘦到不成形的手腕。
此时我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委屈。
我终于，伏在她的肩膀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但落在我心中的时候十分有重量。
“明月，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病魔。”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4
隔天，主治医生来到我的床前。
看着一个个医护人员退出房间，我已心下了然。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如我所料。
主治医生沉默的抿着嘴。
我扯出一个释怀的微笑。
“您说吧。”
“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就连化疗都很难抑制住癌细胞的生长。”
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曾经在深夜里，我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还有活着的机会。
可生活从来就不是电影。
奇迹再现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本身就是个奇迹。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由心的奉劝你，如果还有什么遗憾的事，那就趁早去做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跟意外哪个会先来，抱歉……”
主治医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嘴，讪讪的闭上嘴巴。
我没怪他。
“谢谢。”
至于遗憾的话，倒还真有一个。
曾经，我有一条从小戴到大的玉佩。
听院长妈妈说，那也许是爸妈给我镯的平安符。
我没摘下，一直留在身上当个念想。
直到顾淮世对我彻底冷漠。
他说我的身体里流的都是赌徒的血液。
我气不过，看着碍眼，便直接塞到衣柜最上层的格子里。
不久后就要下去找爸妈了，也许，在我走的时候拿着那枚玉佩可以更好的让我们相遇。
看样子，我必须要回一趟顾家了。
回去之前，我给顾淮世打了声照顾。
拨通他的电话之后，对面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淡。
“有事吗？”
我咬着嘴唇。
“我等下回家一趟，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原以为他会拒绝我。
可他沉默半晌后，居然同意了。
“好，一个小时后见。”
回到家后，我有些意外。
家里居然有人。
也是，顾淮世不是已经跟周玫玫在一起了吗？
刚走进客厅，我就听见一阵不悦的声音。
“都死出去了，还回来干嘛？”
是周玫玫。
她穿着我的睡衣坐在我买的沙发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尽管她再怎么跟我挑衅，我也不想再跟她争辩。
“我就回来拿个东西，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
我平淡的解释着，但落在她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顾淮世才回来的。”
“秦明月，你就死了那条心吧，现在他是我的！”
嗯。
我知道。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女人就换了一副面孔。
她倒在地上，痛苦的吟叫着。
“好疼，你为什么要打我？”
正当我疑惑之际，门口传出了暴喝的声音。
“秦明月！”
又是顾淮世的声音。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女人是在自导自演。
可是已经太迟了。
他冲我奔过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从前我爱他，会事事跟他计较。
可我现在放弃了，连带着全部的希望。
周玫玫不是想借我顺水推舟吗？
那我就成全她。
我扯出一个笑，嘲讽道：“我想杀了她，你满意了吗？”
顾淮世的眼神变得阴戾起来。
“我说过，你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周玫玫的求救声更是适时。
“淮世，救我！”
一个很重的巴掌扇了下来。
顿时，我只感觉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
昏死之际，我看到了顾淮世惊恐的眼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