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 冯国才
我叫冯国才,家住商洛地区的大山深处,虽然那里山大林深,交通闭塞,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由于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在部队学会了驾驶技术。因此,父亲退伍回乡后,很快便被供销社聘请去当了一名货车司机。
姐姐已经出嫁,我在15里路外的公社中学上高中。父亲经常出车,母亲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
1981年农历的腊月23,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我们这个幸福之家瞬间崩塌。父亲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母亲也因伤心过度卧病在床。
在姐姐的帮助下,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也没有再去上学。没想到开学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我的班主任夏老师竟然步行15里来到了我家。
夏老师不但是我的班主任,而且还是我的数学老师。她高高的个子,鹅蛋型的脸,精致的五官雪白的皮肤。透过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她那充满了无穷无尽学识和善良的博大胸怀。她讲课时声音宏亮吐字清晰,思路明确言简意赅,深得同学的喜爱。她也是我最敬爱的教师之一。
夏老师是来请我回学校的复学的,当她看到我家的情况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正好这时姐姐来了,她给姐姐介绍了我在学校的表现,说如果我放弃上学,确实是太可惜了,因为我的各科成绩都非常优秀。
夏老师和姐姐协商后决定,我继续上学,姐姐把母亲接到她家去照顾。就这样我再次回到了学校。
1983年我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夏老师不让我回家,她说现在是关键时刻,让我全力以赴备战高考。
考试结束后我回到了家里时,这才得知母亲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就去世了。
我埋怨姐姐:“母亲病重,为什么不让我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
姐姐哭着说:“是母亲不让我告诉你的,她怕你分心。她说,你要是考上大学,去她的坟上烧几张纸,她就知道了。她和父亲会在地下为你庆贺的。”
我接到入学通知书的那一天,我买了好多纸,姐姐陪着我一同来到了母亲的坟前。那一天,我们姐弟俩在母亲的坟前哭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到了家里。
夏老师对我真是太好了,除了给我准备上学的费用外,还给我置办了崭新的被褥和衣服。牙刷,牙膏,脸盆,热水瓶,就连衬衣内裤她者都为我准备好了。
上学的那天,还是夏老师的丈夫亲自把我送到了学校。
四年大学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毕业后我被分在了解放军西安核动力研究所工作。
为了报答夏老师的恩情,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回到老家看望夏老师,每次去夏老师的家,夏老师的丈夫都会陪着我小饮几杯。
1987年的五一,我拿了两瓶好酒又去看望夏老师,正好夏老师的丈夫也在家。于是,我们就开始喝上了。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一瓶酒就见了底。夏老师扶着不醒人事的丈夫睡下后,见我醉眼朦胧就让我住下,她说,反正我今天也赶不回西安,就让我在她女儿婧婧的房间里睡下了。
我睡下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觉得有点恶心,夏老师听见动静后拿了一个脸盒放在床边,她说你不用起床,就吐在脸盆里,明天我再过来收拾。
我吐了一会后也就眯眯糊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就感觉有点尿急,我刚想爬起来上洗手间,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我还以为是夏老师,刚想打招呼,没想到这人直接就来到了床边揭开了被子。我吓了一跳,还没等到我发问就听倒这人一脚踩翻了放在床边的脸盆,发出了哐啷啷的响声,接着就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尖叫声。
我急忙起身穿衣服,这时夏老师走进门并拉亮了电灯。
我这才看清,坐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夏老师的独生女儿婧婧。当她看清我睡在她的床上,而且她踩翻的呕吐物就倒在了她的脚上时,她哇的一声哭开了:“你还要脸不要脸,一个大男人睡在我的床上,还吐得一塌糊涂,我,我这鞋子,我这裤子,哎呀,我怎么见人呀?”
我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夏老师急忙拉过女儿婧婧:“你哭什么哭,进门为什么不打招呼,灯都不拉,这是你哥,从西安专门回来看我和你爸的,没一点礼貌!”
婧婧根本不听母亲的解释,她一边哭一边骂,并把我的衣服扔到了门外,我羞愧万分,只恨没有地缝可钻,我谢绝了夏老师的一再挽留,还是走出了夏老师的家。
出了夏老师家的门,我登记了一个旅馆,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西安。从那以后的一年多时间,我都没脸再去夏老师的家。
有一天是星期日,我正在家里做早餐。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我拿起手机就听到了一女孩带哭腔的声音,她说:“哥,我是婧婧,我现在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我骑车不小心撞了人家的小车,修车厂师傅说要500块钱,我不敢给父母要钱,你能帮帮我吗?”
500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两个月的工资加在一块也没有500块钱,但婧婧她是夏老师的女儿,我就是贷款也要把钱给她打过去。
这件事情过去还没一个礼拜,我又接到了婧婧的电话。她说她已经不读书了,现在在做服装生意,正在正西安的三府湾进货,让我给她送二百块钱过去。
我越想越不对劲,前几天要钱时说骑自行车撞了人家的车,这说明她在西安。要不,哪里来的自行车?现在又说她做服装生意,三府湾的东西,只有农村人要,西安人很少买三府湾的服装。我拿上钱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按照婧婧提供给我的地址,我果然找到了婧婧。只是我总感觉在离婧婧不远处有两个男人时不时的在对婧婧瞅着。因此,我故意说钱不方便,要婧婧跟我去银行取钱。
婧婧装作上厕所,对身后的一名男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跟我去银行。我领着婧婧转了好几条街都以种种理由为借口,没有取到钱。
突然婧婧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对她说:“跟哥走,别再回去了,哥能保护你!”
我掏出手机报了警后便拉着婧婧想离开。那两人想追上来,却又不敢,正在犹豫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就赶来了。
原来婧婧与父母吵了嘴,竟然偷偷从学校跑到了西安,没想到误入传销不能自拔。前几天向我要钱,都是被迫无奈。传销组织的人见婧婧要钱容易,于是又想了这个主意,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却翻了船,全部进了派出所。
我要送婧婧回家,婧婧死活都不愿意。因此,我只好在附近找了个补习班让婧婧先上着。临近高考时我把婧婧送回了老家。那一年,婧婧考的还不错,考上了西安医科大学。
自从婧婧考上了西安医科大学后,只要一到星期日,她都会到我这里来玩一天。她像一个玩皮的孩子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不是让我给她卖衣服,就是让我陪她下馆子。我挣的工资一半被她想着法子要走了。
真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是我恩师的孩子呢。不过,她还是挺可爱的,想起她挽着我的胳膊死皮赖脸的缠着我,让我买这买那,我还觉得挺幸福的,几天不见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已经26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那天,一个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让我们在公园见个面。刚好那天是星期日,我已经提前给婧婧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今天有事,不能陪她。
在朋友的陪同下,我来到公园,还没见到相亲的对象却碰到了婧婧。她听说我要相亲,急忙拉着我的胳膊要我陪她去看衣服。说话间,相亲的对象来了,婧婧上下瞅了好大一会竟然对那姑娘说:“好了,好了,我没看上,不要再缠着我哥了,我们还有事!”说完后便拉着我的胳膊向外走。朋友和那姑娘傻傻的站在那半会没说一句话。我更觉得尴尬,想转身给朋友道个歉,没想到婧婧竟然对朋友发了火:“什么眼神,当我是空气呀,我就是我哥的女朋友,还用得着你们介绍?要真关心我哥,就想办法帮他涨工资吧!”我真是哭笑不得。既觉得她可恨,又觉得她可爱!
回家的路上,我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个玩笑不能开,我只是她的哥哥,不可能当她的朋友。没想到婧婧却嘿嘿一笑说:“我不开玩笑,我就赖上你了,毕业后就与你结婚。你好好想想,你能逃脱我的手心吗? 我劝你今辈子就不要惦记别的姑娘了,本姑娘长得也不差,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配你虽然不是绝配,但还是可以的。”
不过,话说回来,婧婧长得确实非常漂亮,高高的个子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皮肤白嫩细腻,五官精致而清秀。
不过她是恩师的女儿,我要是娶了她,恩师还以为我经常回家看望她是另有所图。
婧婧很快就大学毕业了,她分在了黄雁村省人民医院。离我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婧婧竟然到单位来找我。她说,她父亲和母亲都来西安了,让我马上回家。我立即给领导请了假,然后又去超市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等我急急忙赶到家时,夏老师已经与丈夫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夏老师见我吃惊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忙着我的胳膊把我按坐在沙发上:“婧婧打电话说她谈了个对象,让我们过来给她把把关。我们匆匆忙忙赶过来,她才告诉我她谈的对象是你。我们非常高兴,只是婧婧太淘气了,希望你多多谅解她。”
听夏老师如此一说,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夏老师没有怪我,我也放开了。这时岳父大人也把菜上齐了。我拿出一瓶好酒,给两位老人每人敬了三杯酒,看到婧婧给我使眼色,我没有再敢给老人敬酒了,我们开始吃饭,夏老师立即就放下了老师的尊严,变成了一位丈母娘,她忙着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饭,总是担心那个人没有吃好,我心里热乎乎的,多好的岳母啊,那顿饭是我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
1994年,我与婧婧结了婚,她不愧是一位好女人,说话风趣幽默,干活干净利索,所有家务她一人全部包揽,我只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2004年,我的岳父岳母都先后退休。那年,刚好婧婧生了一个龙凤胎,两位老人就从老家来到了西安,我们三代六人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