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上古时期有一位旱神叫做女魃,平日里喜欢穿青色的衣服。蚩尤兴兵攻打黄帝时,请来了风伯雨师助阵,降下暴雨。于是黄帝派遣女魃下凡止雨,最后雨止住了,蚩尤也因此而兵败被杀。
按理来说,此时的女魃也该功成身退,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无法返回天上,只能留在人间。由于她旱神的身份,使得所到之处滴水未下,一片干旱。因而惹得怨声载道。从此以后,人们就称她为旱魃。
关于旱魃,诗经中也有记载:旱既太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旱魃真有其人吗?有史学家考证,黄帝与蚩尤的涿鹿之战应该发生在公元前3500年至前2900年之间。恰好在这段时间内,我国华北地区出现过两次强降温事件,从而引发黄河水患和干旱。由此推测,山海经中所记载的风伯雨师和旱魃,
很有可能是原始先民对自然现象的拟人化描述。一场突如其来的旱灾,使得蚩尤部落惨败。出于对大自然威力的崇敬和恐惧,旱神魃的信仰随之产生。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旱灾并没有结束,黄帝部落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因此就有了旱魃并未返回天上,反而四处行走,危害四方的传说。
至此,一遇到旱灾,人们就会举行各种祭祀仪式,以驱逐旱魃,祈求甘霖。先秦时期,人们往往会通过暴巫焚尪的形式来祈雨,暴就是曝晒,焚就是焚烧,焚尪就是主持祈雨仪式的女巫。
《礼记》里有这么一段记载:岁旱,穆公召县子而问曰,天久不雨,吾欲暴尪而奚若?遇到旱灾,秦穆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举行暴尪仪式。可见,这应该是当时比较流行的一种习俗。据神话学家袁珂先生推测,在这种仪式中,女巫会穿上青衣,带上饰品,打扮成旱魃的样子。人们通过曝晒或者焚烧的方式来驱除旱魃,以其求天降甘霖。
到了东汉,驱除旱魃的形式从火烧变成了水淹。张恒在《东京赋》中写道,溺女魃于神潢。也就是说,久旱时节,人们会把打扮成旱魃样子的女巫投入河水之中,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困住旱魃,从而结束旱灾。到汉代为止,旱魃兼具神怪的双重身份,她虽身为天女,却总给人间带来干旱,因此人们对她是又敬又怕,只能寄希望于日晒水淹的方式驱逐她。
汉朝末年,源于上古时代的自然神崇拜以走向衰亡,因此作为早期自然神代表的旱魃,不得不迎来属于她的第一次降格之变。她的神性被人们否定,天女的身份也遭到了质疑,其形象也变成了更为邪恶的怪物。
传为西汉东方朔所著,但实际应该是汉朝晚期才陈出的神怪小说《神易经》记载了这一变化,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形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悍母。
此时旱神魃已然变成眼睛长在头顶,身高不到一米的怪物。南北朝时,旱魃的怪物形象不仅深入人心,民间还出现了各种捕获旱魃的记载。比如《北齐书》就有:夏五月,大旱,晋阳得死魃,长二尺,面顶各二目。
《新唐书》里也记录了类似的事件,永隆元年,长安获女魃,长尺有二寸,其状怪异。是岁秋,不雨。这些所谓的旱魃究竟是什么呢?我估计是某种比较罕见的野生动物因外形奇异而被误认为旱魃罢了。不过,唐朝百姓似乎也能看到事物的两面情,旱魃虽然会带来旱灾,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不也相当于她能抗击水灾吗?
因此,遇到水灾时,人们也会祈祷旱魃能现身,止住暴雨,带来晴天。正如白居易的诗中所写:已望东溟祷,仍封北户禳。却思逢旱魃,谁喜见商羊。商羊与旱魃相对,是一种能招致水灾的怪物。不过,旱魃身上的这唯一优点到了元朝也消失了,民间开始崇拜另外一个新的俗神扫晴娘,顾名思义,她能止住阴雨,带来晴天。
有了扫晴娘,大家就不再需要旱魃来止雨了。因此,不具任何优势的旱魃彻底被贬为了鬼怪。不知从何时起,人们把旱魃与产妇所生的鬼婴混淆在了一起,为什么呢?鬼婴又被称为鬾,从字形上看,它与魃十分相似。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人们把旱魃误认成怪物鬾。久而久之,就有了产妇生旱魃的误传。
于是,到了明朝,民间出现了用水浇淋产妇以去除旱魃的恶俗。这种恶俗曾一度成为当时一项重大的社会问题,引起了官府的重视,被极力打压。明朝中晚期后,此种恶俗渐渐消失,但随之而兴起的却是另外一个同样令人厌恶的恶俗——打旱魃。
这种习俗是怎么形成的呢?这就要追溯到宋朝了。宋代的《遗坚志》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有个叫刘子昂的人,他娶了一房妾室,一位道士见她脸上有妖气,便断定他娶的那个小妾不是人,而是妖。刘子昂不信道士就让人挑了十几担水倒在院子里。很快,院中到处都布满了水,只剩一个角落仍保持干燥,道士命人从这里往下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具僵而不损的尸体来。刘子昂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正是他新娶的小妾吗?
由此,僵尸吸水的说法就传开了,渐渐的就有了僵尸能吸干雨水导致旱灾的传言,于是旱魃和僵尸就被联系到了一块儿。到了清代,袁枚更是在《子不语》中写道: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可见,此时旱魃已经彻底沦为僵尸中的一员了。挖坟掘尸,聚众打魃的求雨恶俗也因此而发展起来。当然了,其中有多少人是借着打旱魃的名义行盗墓的勾当?这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