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立斯(沃德研究院研究员)
4月29日,乌克兰的《欧洲真理报》刊登了记者奥列格·帕夫柳克的文章“谁‘迫使’特朗普向乌克兰提供武器?我们告诉你共和党精英发生变化的原因”,详细介绍了特郎普及共和党议员转变对乌援助立场的原因。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研究参考。
一、是什么导致特朗普改变了援助基辅的立场?“历史正在对我们的行为进行审判。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我本可以做出自私的决定,采取不同的做法。但我正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我认为现在向乌克兰提供致命的军事援助至关重要”,美国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在关键投票表决前发表讲话时如此说道。
“让我直截了当地说开,我宁可向乌克兰输送子弹,也不愿派遣美国军队”。
在此讲话之前,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已就同意批准对乌克兰的一揽子援助计划发表了更加耸人听闻的声明。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特朗普一直回避援助乌克兰问题,而约翰逊则在找越来越多的新理由不将援乌方案付诸表决。此外,特朗普还在共和党内部煽动反乌克兰情绪,这使得即便他同意重新支持乌克兰也无法改变现状。
因此,在众议院的投票时,这一“老牌大党”仍有111名议员反对援乌,只有100人投下了赞成票。而投出反对票的共和党议员,都倾向于持与特朗普相同的立场。
然而,史诗般积极的结局是接受了对乌克兰的援助,这给人们带来了希望。特朗普可以被说服、改变立场,这对我们有利,即使是在他不得不与其支持者背道而驰的情况下。
我们更有必要详细分析特朗普和约翰逊改变立场的原因。
约翰逊
二、最初的妥协当美国各级官员保证乌克兰能得到美国国会两党和社会支持时,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撒谎。对相关提案的投票结果和美国的民意调查结果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还是有一个 "但是",甚至是两个。
第一个 "但是":两党的支持在一个功能失调到基本上无法通过任何决议的国会里毫无意义。
历时数月之久的永久性联邦预算案审批曾三次险些导致美国停摆,直到3月底——本财政年度已经过去了6个月才得以解决,这就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
众议院议长提名取决于一名国会议员的一时兴起,而这名国会议员还可以要挟议长辞职,这是另一个例子。
第二个“但是”:在选举斗争中(美国的选举斗争总体上从未停息过),支持民主的理想主义动机会屈从于支持率。而“保卫美国与墨西哥的边境”这一话题正是共和党人争取民众关注的关键。他们另一个论点是,我们应该首先把钱花在我们自己的安全上,而不是别国的安全。
正是在这种功能失调的“锤子”和政治化的“砧板”之间,寻求给乌克兰追加援助的支持者们在试图进行周旋。
这一“故事”开始于2023年秋,结束于今年2月初,主要发生地点是美国参议院。
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参议院领袖米奇·麦康奈尔、查克·舒默尔一直共同努力与他们的同事达成妥协,以争取援助乌克兰和加强边境保护的方案得以整体通过。他们有意识地走到一起,正是为了找到一种支持乌克兰的方式。
用这两位政治家自己的话说,他们达成了两项重要妥协:将援助基辅和援助以色列挂钩(当时国会中支持援助以色列的呼声甚至更高),以及从最终方案中取消“加强边境安全”措施——因为这些措施在参议院中显然不能得到足够多的支持票。
参议院的谈判在白宫的积极参与下继续进行。白宫愿意在边境问题上向共和党做出重大让步,只是为了批准对外援助。
参议院的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在援助问题上存在不同程度的分歧。鉴于以色列在加沙开展的行动,舒默的同事们当时在是否值得援助以色列问题上存在一定分歧,而在麦康奈尔的党内同僚中,对援助乌克兰的公开批评则要多得多,其中大部分批评来自极右翼。
“舒默无法帮我说服我的同事,总统也不能”,麦康奈尔回忆说,“这是共和党的内部‘家庭纠纷’”。
而舒默则认为,正是参议院两位领导人的共同努力,才部分克服了来自极右翼共和党人的阻力。“我们每隔一天就会讨论一次战略或者该怎么做,亦或是可能会发生什么。这也证明了一点:如果两党合力,就能做出决定”。
三、约翰逊态度的逐渐变化美国众议院内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迈克·约翰逊能出任议长事出偶然。他不像前任凯文·麦卡锡那样拥有丰富的党内工作经验,但他公开表态支持唐纳德·特朗普,并在援助乌克兰问题上站在极右翼共和党人一边,这让他获得了他们的支持。
如果追溯约翰逊在担任议长之初的言论,就会发现他很少对乌克兰表示同情。当然,和大多数同事一样,他也谴责俄罗斯发起的全面侵略。但他传达的信息更加务实:在我们帮助保卫其它国家的边界前,应该先保护好美国的边界。
在探究约翰逊立场转变过程时,有两个前提必须牢记:
一是,由于约翰逊在众议院的多数党席位少得可怜(现在只剩一票),因此他需要有赖每一名共和党议员的支持,不能让他投出对自已的不信任票。
二是,约翰逊没有太多担任领导职务的经验,他决定以达成妥协的方式行事--倾听每个人的意见,寻找最佳的“黄金中点”。但这显然也会延误决策时间。
但他为什么还是决定将对基辅的援助方案付诸表决呢?
这部分的故事由几个情节组成:
首先,拜登总统在寻求与约翰逊达成妥协时,指示政府要从两个方面着手采取行动。一是与议长建立沟通渠道,从维护美国安全利益的角度出发,向他说明帮助基辅是多么重要,且做相关说明时使用了情报数据的支撑。二是要尽量减少对议长本人的人身攻击,以免更多削弱其党内地位。
内部人士透露,2024年2月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举行的一次会议是促成约翰逊改变立场的转折点之一,美国国会两党领袖都应邀出席了此次会议。虽然此次会议没有带来总体态势的明显转变,但约翰逊议长当时就已表示愿就援助乌克兰问题进行谈判。
在白宫努力下,五角大楼和中央情报局高官为约翰逊举行了多场简报会。在 3 月底的一次简报会上,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伯恩斯亲自介绍了乌克兰局势。
除了情报支撑外,约翰逊的宗教信仰也发挥了作用。美国的亲乌克兰派人士正是找准了约翰逊本人的这一“着力点”并定向发力。他们安排议长与来自敖德萨的谢尔盖·盖达日等乌克兰基督徒见了面(后者的家人在俄罗斯导弹袭击中丧生),还转达了在前线地区工作的乌克兰救援人员发出的呼吁(约翰逊已故的父亲是一名消防员)。
所做的上述这些工作为约翰逊议长最终提出妥协方案奠定了基础。他在提出该方案前与白宫进行了沟通磋商,其中包括对以色列、乌克兰和台湾的援助进行单独表决,加强问责机制,以及拒绝提供“无限额支票”的财政支持。将“使用俄罗斯被冻结资产支持乌克兰”纳入“对乌克兰一揽子援助计划”也是出自他的提议。
除此之外,约翰逊意识到众议院共和党人根本无法团结起来支持乌克兰,这也起了一定作用。就在他提出援助乌克兰、以色列和台湾法案的前一天,他在共和党党团内部会议上确定了这一点。马特·盖茨和马乔里·泰勒·格林等最狂热的特朗普主义者当时直言不讳地表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会投票支持向基辅提供更多资金。
四、导致特朗普改变援助基辅立场的原因何在?如果没有特朗普,这个故事就不会完整。
特朗普对共和党的影响力众所周知,尽管他支持的候选人在 2022 年国会中期选举中因屡遭诉讼而最终败选。
同样众所周知的还有他“24小时内”结束乌克兰战争的承诺,以及他在当选总统后将“以切断所有财政和军事援助促使基辅进行谈判”的计划。
特朗普的一些前“战友们”也抱有同样的想法:2019年弹劾事件发生后,这位前总统对乌克兰的态度长期维持负面,他指责乌克兰“干涉”了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并使民主党获益,“庇护”了他的竞争对手乔·拜登。
导致特朗普改变援乌立场的是:共和党人的多次谈判、外国来宾的说服(特朗普有很多来自国外的客人,从英国前首相约翰逊、英国外交大臣卡梅伦、直到波兰总统杜达),以及“一小撮”的创意。
国会通过的一揽子援助方案与参议院最初提案的关键区别之一是以贷款形式向乌克兰提供财政援助。这一想法来自约翰逊在参议院的同情者,他们希望给他在同党人士林赛·格雷厄姆、凯文·克拉默尔和马克韦恩·穆林之间留下回旋余地。
顺便提一下,格雷厄姆和穆林2月在参议院审议援助乌克兰草案时都投了反对票。但在审议约翰逊提出的议案时,格雷厄姆花了半个小时时间,用大量的幻灯片和引言(甚至包括列昂尼德·库奇马的名言“乌克兰不是俄罗斯”也被用在了他的演讲中)告诉那些持有更加怀疑态度的同事,为什么他们“不愿资助外国战争”的论点经不起任何批评。
因此,三位参议员先是互相讨论了向乌克兰提供信贷援助的形式,然后在2月份与特朗普进行了探讨,当时特朗普就首次公开表示允许向基辅提供这种形式的财政支援。
林赛·格雷厄姆
共和党人让特朗普把贷款的想法说成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种“狡猾”大大增加了援助乌克兰方案在国会获得支持的机会。
此外,他们还指出,乌克兰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但其中的大部分位于俄罗斯占领区。如果乌克兰能获胜,将有能力偿还欠美国的全部债务。
说服这位美国前总统的另一个办法与他“在24 小时内实现和平”的想法有关,逻辑相当简单:如果俄罗斯夺占了乌克兰,而特朗普重返白宫,他将无法通过谈判结束战争。因为莫斯科将以自己的条件结束战争。
4月初,约翰逊在马阿拉歌的一次私人会面中向特朗普转达了这一论点。就从那时起,这位美国前总统就公开向众议院议长“打开了绿灯”,让他提出了支持基辅建议。即便是更激进的特朗普主义者的威胁,也无法让他偏离这条道路,特朗普也没有在此背景下放弃对议长的支持。
……
美国通过对乌克兰的最新援助方案是多种因素交织(彼此影响)共同造成的结果:参议院内意识形态竞争对手之间前所未有的合作、为说服持怀疑态度的众议院议长相信援乌重要性而做出的公开和非公开努力,最后加上特朗普的平庸迎合,他可以将现在通过的决定归为自己的成就。但遗憾的是,这种形势并不能保证两党和两院对乌克兰的支持能持续到今年的美国政治周期结束之后。
另一方面,或许这种权宜之计才是应对特朗普的最佳策略,因为他完全有机会重返白宫。
如果对拜登而言,支持乌克兰是价值观、自己的外交政策遗产甚至是个人情感问题,那么特朗普的决策指导方针则完全不同—是国内政治论据。而且不应忽视,他至今仍然认为乌克兰是导致他在 2019 年面临弹劾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