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祸从口出,沉默是金。这话一点不假。世界上的很多祸事,确实都是因为多说了几句话而引起的,尤其是无意义的吹牛,更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磨难。
1968年,上海知青刘扬天到东北插队,运气不好不坏,被分配到了一个国营农场。他家里情况一般,四五岁就开始干活,所以到农场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反正在家挑水喂鸡,在农场耕地砍柴,都是体力活,轻车熟路。
当时流行开“忆苦思甜”会,1969年春节前后,刘扬天所在的生产队为加强对知青进行“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传统教育,组织了一场“忆苦思甜”报告会,请队里年龄比较大,经历过旧社会苦难的人给大家讲一讲过去的难处。
生产队选定的代表之一是五保户黄大爷,这位黄大爷并不知道,开会那天,农场有一位副主任下来检查工作,顺便参加了报告会,因为他吹牛被副主任发现了破绽,人家一句话让他遭罪了好几年,至死都没得安宁。
黄大爷一辈子没结过婚,按他的话说,年轻时候经历太丰富了,根本没时间找媳妇。他浪荡一生,年老后没有任何家人,只能住在生产队菜地旁的一间小土房里。当时黄大爷年近七十,不过身体还算好,作为农场的退休职工,每月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再加上他是队里的“五保户”,大家都挺照顾的。
黄大爷自来熟,跟知青们相处愉快,所以大家有时主动来到小土房帮助他打扫卫生、洗洗衣服,相对来说,黄大爷晚年的日子还算可以,并没有不如意的地方。
自来熟的人都喜欢说话,但除了话多,黄大爷还有个毛病——喜欢吹牛,不管是不是真事,靠谱还是不靠谱,他都敢说一嘴。比如有人说听到东北虎低吼,他就说年轻时候打过老虎,还把虎皮卖给了胡子(山贼)。当然,他最喜欢吹嘘的是在日伪时期被日本人抓劳工的经历,“当年我在鬼子要塞的时候……”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人生中遇到的最大危机,就是因为吹嘘了这段经历。
在忆苦会上,黄大爷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他如何被日本人抓了劳工,在山里修军事要塞,他描述了很多细节,比如吃了什么东西,睡觉地方的大小,如何被日本工头毒打,每天干十几个小时不休息……最后他又讲了在日本投降前,自己如何成功逃出了要塞,捡了一条命。
抗战末期,日本关东军确实在东北的山中修筑了很多坚固的要塞,他们害怕欧洲战事结束后,反法西斯军队会解放东北,所以希望用要塞负隅顽抗。为了修建军事要塞,日本人抓了大批中国劳工去干苦役,无数中国劳工死在了那里。
黄大爷的忆苦报告一如既往的成功,很多第一次听他讲故事的知青都哭得不能自已,可是散会后,情况却发生彻底翻转。
报告会刚结束,那位来检查工作的副主任立刻召集干部和知青代表开会,大家刚一落座,他狠狠地摁灭了烟头,严肃地说:“同志们,刚才黄XX的报告大家都听了,发言很真实,充满感情,但是,他很可能是撒谎!”
他故意拉高了“撒谎”两个字的音调,看到大家面面相觑,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个黄XX的历史值得怀疑,他可能是个汉奸!”
“不会吧,主任,黄XX在农场干了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在思想和行动上都没有问题。”刘扬天替黄大爷打圆场。
副主任扫视全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之前整理过本地的资料,看过缴获的日伪档案,当年修筑日军要塞的时候,没有一个中国劳工活着跑出来。即使有人没有被折磨致死,在日本人投降前,幸存者也都被集体屠杀在军事基地里,唯一逃出来的中国人,只有几个汉奸监工。”
听了这话,众人都默然不语,副主任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黄大爷声称是修建要塞中国劳工的幸存者,但根据档案记载,他只可能是为虎作伥的汉奸监工。
气氛很尴尬,副主任脸色不好看,生产队干部不得不表态:“把黄XX抓起来,隔离审查,绝对不允许汉奸混进农场。”
黄大爷被限制了行动,在审查的时候,黄大爷改了口,说自己是吹牛,根本没有去过日军要塞,一直在农村务农,所谓的要塞经历,都是听别人说的。没人相信他的话,也没人敢帮他出头。
当时对身份问题看得很重,不管是农场还是上级部门,派人搞了好几次内查外调,来回折腾好几年,但始终没有查出黄大爷的问题。
知青们后来讨论这件事,都认为黄大爷应该不是汉奸。
“他纯粹是喜欢吹牛,根本就没有被抓劳工的经历。”有人说。
“我也这么觉得,人这一辈子,性情不可能大变,黄大爷那么和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汉奸监工,更不可能帮着日本人欺负自己同胞,我不信。”刘扬天确实不认为黄大爷是汉奸,但他人微言轻,没法帮助身陷囹圄的黄大爷。
过了几年,黄大爷带着冤屈和愤懑,离开了这个让他琢磨不透的世界。也许他真是无辜的,只是因为吹牛惹了一场飞来横祸,但是没人能证明他的清白,他也因为自己的信口开河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从此之后,刘扬天学会了少说话的习惯,他知道祸从口出,不说话不一定吃亏,但说错了话一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