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人的一生,凡事莫强求,强求非所愿。
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八王之乱”中,前六个退出赛局的王爷虽然都是小丑般地祸起萧墙,但他们终究都是司马懿的直系血脉,最后扫尾的两个王爷却纯属搅屎棍,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司马懿的直系后代,原本连参赛资格都没有。司马颙是司马懿三弟司马孚的孙子,司马越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孙子。
但这其实也无所谓了,华夏民族被他们司马家这么一瞎胡闹,有没有这两根搅屎棍,其实结局都会差不多。只是这两货会把伤害和耻辱来得更彻底一些罢了。
前面说到司马颖在祸祸完中原大地后,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招惹幽州大佬王浚,结果王浚也不惯他这臭毛病,联合并州刺史司马腾就造反了,凭借两万汉胡骑兵就把司马颖揍得只带几十人逃亡了洛阳。
此时的洛阳,正被司马颙的手下张方控制着。张方也没有把已成丧家之犬的司马颖当回事,这就相当于司马颖已经失去了所有筹码,彻底被淘汰了。
张方这个人,是寒族出身,一辈子都是在以命搏功名。
张方,河间人也。世贫贱,以材勇得幸于河间王颙,累迁兼振武将军
底层人一旦得势,往往就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他们心中不满的社会。张方成为洛阳的实际控制人之后,开始全方位暴露他的匪性了,洛阳再次成为空城。
洛阳被抢劫一空之后,张方便决定回关中。最开始,他还想着借助司马衷迁都的名义,但是担心文武百官跟他讨价还价,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司马衷带出皇宫再直接绑架前行。谁料到,司马衷竟然回光返照地表示不同意。
张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众情喧喧,无复留意,议欲奉帝迁都长安;恐帝及公卿不从,欲须帝出而劫之。乃请帝谒庙,帝不许
最终,张方狗急跳墙,霸王硬上弓地把司马中给抓上车了。生性迟钝的司马衷居然被弄哭了。感叹一句:自古傻子受欺凌!
军人引帝出,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
张方在打包司马衷、他看中的宫内和宝物后,后宫成为张方手下兽性大发的泄欲场所。
帝遂幸方垒,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军人因妻略后宫
洛阳城,继董卓乱政后,再次被刮地三尺。史载:“魏、晋以来蓄积,扫地无遗。”
临走时,张方还被董卓附体,打算放火烧了祭庙和皇宫,断了人们回洛阳的念想。最后,是司马颖的智囊卢志告诉他,董卓当年因火烧洛阳而遭人唾弃,咱们不能再干这缺德冒烟的事了,张方放过了多灾多难的洛阳。
304年十二月,司马衷一行终于来到了长安。
拿到了状元签的司马颙,毫不客气地废黜了他之前一直积极拥抱的司马颖皇太弟之位,而是改立司马炎的最小儿子皇25子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随后选置百官,改秦州为定州。
司马颙这么干,其实就是在宣示主权,以后司马家的大晋就是他说了算。
但现实往往很残酷,关东的形势已经很不乐观了,司马颙终究还是没有唯我独尊的底气。于是,下诏召司马越来中央当太傅,命高密王司马略为镇南将军兼司隶校尉,暂守洛阳,命东中郎将司马模为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司马颙这是在干嘛呢?在示好和拉拢司马越等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司马越、司马略、司马模是三亲兄弟,他怕人家联合起来对付他。
看到没有,任何阴谋诡计的尽头都是绝对实力!司马家互杀到了最后时刻,还是要看自己有多少亲兄弟,掌握了多少绝对实力。讽刺呀,司马懿的那些嫡系子孙们啦!
司马孚那一脉当时就剩两个孙子了,守关中的司马颙和徐州都督司马楙。而司马馗那一脉,当时有五个孙子身居高位:之前已经出场的司马越;宁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司马腾;被派去接手冀州的乱摊子填补权力空白的北中郎将司马模;时任安南将军、持节、都督沔南诸军事的司马略;还有接替司马冏都督豫州诸军事、持节、镇许昌的司马虓。
司马越几兄弟镇守的越国(山东郯城)、并州、冀州、豫州、宛城,还彼此相邻,连成一片,司马颙两兄弟的关中和徐州东西隔绝,要是搞起对抗,还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这就是司马颙要讨好已经被打得趴窝在封地的司马越的原因。这一点,史书中有明确记载。
略、模,皆越之弟也。王浚既去邺,越使模镇之。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
司马颙把已经落入司马越手上的冀州和政治位置洛阳官方授权给了司马越家族,算是重大示好动作,打算把司马越引回中央。但是,司马越那俩弟弟高高兴兴的接受任命了,司马越却没来。
司马越为什么不愿去中央上班呢?因为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司马家的藩王之中,司马颙是唯一手里还有点实力的漏网之鱼,搞掉他,自己就能通赢了。中央军、豫州军、冀州军虽已全部打光,但司马越兄弟手握洛阳、并州、冀州、豫州等几乎整个中原大地,况且司马颙的关中军也曾被大发神威的司马乂暴击过,实力损伤很大,自己的赢面很大。
但是,已经走火入魔的司马家是不会注意外围态势的变化的。荆州战区的张昌叛乱刚刚被刘弘艰难平定;北境幽州的王浚此时已外通鲜卑、乌桓开始割据自主;匈奴五部的刘渊自称“汉王”跟晋室打擂台了;李特之子李雄在益州建立“大成”政权……整个大晋,只有青徐和扬州暂时还没有混乱。
即便是这样,司马家的“孝子贤孙”们依然要发扬他们司马家的优良家风,不内斗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罢休。
305年秋七月,蛰伏了一年的司马越终于开始动手了,传檄山东各镇、州、郡,纠帅义旅,提出“奉迎天子,还复旧都”的旗号,要讨伐司马颙了。
这样一来,当年拒绝收留司马越的司马楙就首先慌神了,因为他的大本营下邳离司马遹相当近,是首当其冲的枪靶子。
为了免祸,司马楙怂了,听从了长史王说的建议,将徐州让给了司马越作为缓和双方矛盾的见面礼,自己被司马越安排领兖州刺史去了。
东平王闻之,惧;长史王说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兴义兵,公宜举徐州以授之,则免于难,且有克让之美矣。从之
拿下徐州之后,司马越气势大涨,被一群兄弟们和王浚共推为盟主,大量的士族集团开始投奔司马越,而并非是惠帝所在的关中。
是时,越兄弟并据方任,于是范陽王,及王浚等共推越为盟主,越辄选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司马越当上盟主之后,率三万人从下邳进驻萧县,命司马虓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将军、持节,领豫州刺史,从许昌进驻荥阳,准备往西打。
八月,越帅甲士三万,西屯萧县;范陽王自许屯于荥陽
因为要往西打,需要豫、兖二州的后勤保障,所以司马越命司马虓接过来豫州刺史。随后命原来的豫州刺史刘乔去当冀州刺史,结果刘乔不服,派长子刘祐率军在萧县的灵璧(安徽濉溪县西)布防阻击司马越。
结果,司马越一如既往地逢战必败,根本就越不过刘乔的防线。真是愧对“司马越”这个名字呀。
乔上尚书,列舆兄弟罪恶,因引兵攻许,遣长子将兵拒越于萧县之灵壁,越兵不能进
随着豫州局势的变化,兖州也跟着生变了。司马楙到了兖州就各种薅羊毛,横征暴敛搞的民怨沸腾。身处前线的司马虓派手下苟晞前往兖州把司马楙替下来,命司马楙去青州。
东平王在兖州,征求不已,郡县不堪命
司马楙被赶来赶去,也不乐意了,再加上看到司马越连手底下根本没多少兵的刘乔都干不过,干脆与刘乔联合,宣布反了司马越。
范陽王遣苟还兖州,徙都督青州。不受命,背山东诸侯,与刘乔合
九月,刘乔趁着许昌空虚,来了一次偷袭,直接破城。军司马刘琨和汝南太守杜育等率兵救援不及,家眷全都被刘乔抓走了。司马虓和刘琨等人投奔河北而去。
乔乘虚袭许,破之。刘琨将兵救许,不及,遂与兄舆及范陽王俱奔河北;琨父母为乔所执
而此时的河北,早已是一团糟。当初司马颖被幽州王浚吓散了摊子,他手下那些兵卒散乱各处,后被其部将公师藩等聚集,成为了攻陷各郡县的流氓军。他们接连杀掉阳平太守李志、汲郡太守张延等人后,在攻打邺城之时被司马模击败。后流窜到平原和清河二郡,又接连杀其太守王景、冯熊。
司马颙也正是看到公师藩等人在河北闹腾得如此热闹,便决定放司马颖回邺城,指望他能收拢旧部,为己所用,帮忙阻击司马越联军。
太宰闻山东兵起,甚惧。以公师藩为成都王颖起兵,壬午,表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
与此同时,司马颙还官方下诏,命荆州一把手刘弘、沔北一把手司马释等同志各带武装去许昌和刘乔会和。
结果让司马颙比较尴尬的是,刘弘根本就没搭理他。而且,在他的诏书下达之前,刘弘还把平南将军司马释赶出了宛城,把沔北收归己管了。
车骑大将军刘弘逐平南将军、彭城王释于宛
刘弘在不搭理司马颙之后,开始充当和事佬,给刘乔和司马越写信劝架,但是人家也没搭理他。随后,刘弘又上书司马衷,要皇帝下诏劝架,谁再乱动兵马就群起而攻之,结果还是没人搭理他。
多次没人搭理之后,刘弘觉得司马颙的手下张方性情残暴,胜算不大,所以便选择站队司马越这一边,遣参军刘盘为都护,带领荆州军助阵司马越了。
刘弘以张方残暴,知必败,乃遣参军刘盘为都护,帅诸军受司空越节度
失去荆州军支持后,司马颙的手下大将张方也开始动歪心思了。他对司马颙说,自己手里有十万兵,可以让他带着皇帝去洛阳给司马颙打前站,司马颙在关中呆着就好,自己北上去宰了王浚,天下就恢复平静了。
方谓颙曰:"方所领犹有十余万众,奉送大驾还洛宫,使成都王反邺,公自留镇关中,方北讨博陵。如此,天下可小安,无复举手者
司马颙怎么可能这容易被张方骗走自己的家底和皇帝?所以就没同意张方的建议,让他好好陪自己在关中呆着。
如果事情就这样正常发展下去,司马越和司马颙之间的菜鸡互啄可能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两人的水平都只有那个样子。
结果,陪着司马虓从许昌逃往河北的刘琨,一到许昌就成功劝说了冀州刺史温羡让位于司马虓。为啥刘琨那么大面子呢?因为刘家和温家有联姻。
平北大将军刘琨妻,峤之从母也。温峤为温羡弟之子
刘琨在为司马虓要来安身之地后,又前往了幽州请求援军,王浚随后再次放出了北境突骑!
领冀州,遣琨诣幽州乞师于王浚;浚以突骑资之
刘琨带领着这支北境武装南下,便又是大家熟悉的北境骑兵切瓜砍菜的画面了。刘琨先是在黄河大桥上仅用三百突骑先锋就弄死了守将王阐;随后对打算回河北的司马颖小分队一顿狂屠,死者遍地不可胜数;再挺进荥阳斩杀了石超;又带着这五千北境突骑攻打抓了他爸妈的刘乔,再次拿下;随后,司马虓又派刘琨跟督护田徽去收拾反水的司马楙,直接把司马楙打回了封国;刘琨、田徽继续南下援助司马越,仅带八百突骑就又在谯县杀了负责阻击司马越的刘乔之子刘祐。
得益于刘琨逮谁灭谁的助力,司马越终于打开了西进通路,进屯阳武(河南原阳县)。
范阳王虓遣督护田徽以突骑八百迎越,遇祐于谯,祐众溃,越进屯阳武
朋友们,不知大家看到此处作何感想?五千胡骑横扫中原,几百骑兵破阵斩将,西晋的战力在司马家的内乱之下已经脆弱到了如此地步,悲哀吗?难道这样的画面,大家不会联想到当年的国军和小日本吗?国之将乱,必有妖孽,司马家旷日持久的作妖已经把华夏的兵源和军队根基、作风、士气给彻底整垮了,所谓的西晋军队几乎无一例外地成为了乌合之众,一击即溃。
司马越进抵阳武后,王浚又派来了第二波胡人援军。
司空越进屯陽武,王浚遣其将祁弘帅突骑鲜卑、乌桓为越先驱
随着刘乔战败消息传来,司马颙打算停战,跟司马越军团和解。
司马颙这点小心思被手下人看出来了,司马颙的参军毕垣是河间贵族,被张方侮辱过,趁这个机会诬告张方欲反。本来就拿不准的司马颙于是搞暗杀杀了张方,把张方的人头送给了司马越请求和解,结果司马越根本不买账。
河间王颙闻刘乔破,大惧,遂杀张方,请和于东海王越,越不听
张方这个人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性情虽然残暴,但的确能打,况且其手下的西北骑兵也是当时唯一能抗衡北境突骑的部队,现在却被司马颙自毁长城给弄死了。司马越兵团听闻消息后,都高兴得快疯了,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关中赶。
初,太宰以为张方死,东方兵必可解。既而东方兵闻方死,争入关
唯一能打的张方被杀,司马颙再无抵抗能力了。306年五月,北境军团的先锋祁弘击破关中军先头阻击部队入关,随后在霸水打秃了最后的阻击力量,司马颙单身独马逃入太白山。
五月,壬辰,弘等击随、默,大破之,遂西入关,又败将马瞻、郭伟于霸水,单马逃入太白山
关中时隔百年(董卓、李傕等西北军阀之后),再次成为人间炼狱。
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余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
史载:“是日,日光四散,赤如血”。那些声称外族入侵促进了民族大融合的人,你们的良心痛吗?司马家这帮引火自焚的大混蛋,你们司马家最后集体陪葬,就能洗刷掉你们身上的罪孽吗?
司马颙逃跑后,祁弘那帮抢劫强奸大队便押送司马衷回洛阳,何不食肉糜的司马衷连马车都坐不上了,只配坐牛车了。司马衷,何不坐马车?
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
祁弘的鲜卑部队撤出关中后,留下来接管长安的守将梁柳被司马颙部将马瞻偷袭杀掉,司马颙再次被人从大山里接出来。
但司马颙的回归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关中的根基已经被毁掉了。墙倒众人推,弘农太守裴、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聚拢散兵开始围攻司马颙向司马越投诚,司马颙只能躲在几近一片废墟的长安城中自保。
关中皆服于越,保城而已
八月,司马越自封太傅,录尚书事;司马虓任司空,镇邺城;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许昌;司马腾封东燕王,镇并州;王浚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并以燕国并入博陵公的封地。关中势力被打没了,司马颙就此出局。
不久,司马越在大局巩固住之后想起了司马颙,召他回京当官,表示既往不咎。司马颙别无选择,之后硬着头皮赶往洛阳,结果在新安,被司马模派部将梁臣在司马颙的车上把他活活掐死,其三子一并被杀。
司马颙一死,“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貌似已经角逐出来了,他就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孙子司马越。司马懿一脉机关算尽、尔虞我诈,最终被名不见经传的四弟司马馗的孙子一锅端了。
尤为让人感慨的是司马颙(也包括后面的司马越),司马颙是司马懿三弟司马孚的孙子,从血统上来讲,他原本是没有资格参与西晋最高权力的角逐的。这江山是司马懿那一脉巧取豪夺过来的,他们那一脉才是司马家的正宗,你只能算司马家的旁支。
况且司马炎一家子也没有亏待你,给你这个远房亲戚封了王,还让你实权都督关中军事,你还想咋滴?人心不足蛇吞象啦。你眼见司马炎死后,司马懿一脉乱成一地鸡毛,你就开始欲望膨胀了,想要染指本跟你无缘的最高权力。这跟你兄弟对你挺厚道的,结果你却趁你兄弟家不太平想要撬墙脚霸占你嫂子,有什么区别呢?
司马伦乱政的时候,司马颙就开始两面三刀,投机下注,最后押对了司马冏这一方。但随即又担心司马冏对他之前的投机行为进行清算,又在司马冏和司马颖之间拱火,并腹黑地想要把司马乂推到前面去当炮灰。司马乂大发神威,凭借一己之力推翻了司马冏,他又担心司马乂会找自己算账,于是先下手为强地联合司马颖去攻击司马乂。司马乂被身边人和司马越阴谋弄死后,司马颖胡作非为之后被司马越算计,他一如既往地徘徊观望,浑水摸鱼地祸害了京都洛阳。等到司马越被打回封国、司马颖作完全部筹码,他以为自己是天选的最终胜利者,却发现自己经不起任何挑战……
人呐,大多数都是被自己作死的。当你司马颙下定决心要去染指自己原本没有资格参与的最高权力游戏时,你走的每一步都是通向死亡深渊的,因为你不管你怎么算计、怎么选择,总会有漏洞,总会被人攻击,比如你站队司马伦还是司马冏的选择,比如你算计司马乂,比如你观望司马颖,比如你拉拢司马越……你赢过吗?
机关算尽终成空,曲终人散皆是梦。想要的太多,能得的却太少,所以,我们做人做事,能守住本分、安于本分,是最起码的觉悟和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