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谁说三国只能是男子的天下?”江东郡主孙尚香,自幼好观武事,果敢骁勇,有诸兄之风。
和蜀汉,退曹魏,挽东吴于水火。她可以和刘备周瑜谈笑风生,纵酒狂歌;也可以在赤壁之战中披甲上阵,奋勇杀敌。
她最锋利的武器,是手中父兄遗留的利刃,更是她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然而,生逢乱世,太多无可奈何。她不得不与刘备政治联姻。
孙尚香走的那天,徒车百辆,红妆千里。她盛饰执剑,晔如春华,坐在妆花云锦盖车舆之中,挑开绣额珠帘,回望江东。
歌吹沸天,宾客盈门,唯有陆议清冷儒雅,身姿挺立,垂眸,没有看她一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他改名陆逊。
数年后,还用一把夷陵之火,燃尽了刘备的千秋帝梦。
精选片段:
建安五年,曹操与袁绍相拒于官渡。孙策欲袭许都,迎献帝,密治兵,部署诸将。
四月,孙策于丹徒山打猎,遇刺。创甚,至夜卒,时年二十六,兵未及发。
策妹尚香肝肠寸断,言曰:“当今乱世,英烈豪杰,莫不壮志难酬,伏恨而死!天道为何?若能报得兄仇,则吾万死亦可。”未几,出离侯府,不知所踪。
……
是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破落的寺庙阶上长满青苔,呼吸仿佛都带着苍翠浓重的绿意,日光穿过深林,斑驳树影泼洒其上。
三刺客踩过树影,踏上青石地屏,高举环首刀,脚步轻盈,挪向靠坐在短榻上的少女。
她身着紧身小襦,细腰窄衣,下着袴褶,外罩浅粉笼裙,容貌昳丽,似是在春意中酣眠,模样恬静安好。
一刺客看得有些失神,踩中树枝。
少女陡然醒转。她睁眼的一刹,杏眸含威,英气逼人,让人呼吸一滞。但那种凌厉的神色很快消隐下去。
孙尚香见三个蒙面壮汉举刀挪步而来,打了个呵欠:“终于来了啊,叫本姑娘好等。”
她不但没有惧怕,话语中甚至有一丝喜悦。
三刺客面面相觑。
谁能告诉他们,为何此女如此淡定,为何死到临头还乐不可支?
孙尚香把手按向腰间佩刀。
如受轻视,为首之人眼风一递,三刺客一齐砍来。
她拔刀迎向三人,四两拨千斤,步伐沉着,刀尖所指,无敌人立足之地。
三人被逼得连连后退,却又蛇般纠缠上来。孙尚香抹刀,环顾四周。
此三人猛攻不过她,便用车轮战蚕食她的体力。
她挑起一抹冷笑,撩刀:“若怕了你们,我便不姓孙!”
闻言,三刺客面色明显一变,颊边落下滴滴冷汗。
他们也只是受人之托,只知目标是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而已。
为首的粗脖子刺客手抑制不住颤抖:“你、你同孙策是什么关系?”
她面色惊变,柳眉倒竖,不待三人回答,一个腾空侧踹,踢向那人下颌。
“砰”——一片灰尘惊舞,比少女身形大不少的粗脖子,吃痛倒地。
她踩住刺客,平复起伏的胸膛,宝刀在她手中灵活一转,划向粗脖子后颈:“孙策之死,同你们有干?”
感受到刀背划过皮肤,刺客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不住告饶:“女郎饶命啊——我等也只是听说——”
暗中,他大拇指蜷缩起来。
孙尚香自是注意到了,她眸光冷凝,加以提防。
其余两刺客注意到暗号,不再犹豫,举刀就要偷袭她。
她冷笑一声,欲反制,却不料庙门大开,一队侍卫鱼贯而入,将四人团团围住。
“住手——”
一道少年声音响起,明明还带着些稚气,却出乎意料的磁性好听。
孙尚香抬眼撇去,只觉那人逆光而立。清风拂过,细碎梨花花瓣飘向空中。
她略微活动了下手腕,刀依然搁在粗脖子刺客后颈窝,捏紧了刀柄,道:“你是何人,竟要救下这些刺客?”
“在下姓陆,名议,字伯言,乃是吴郡吴县一书生。”
“哦?”孙尚香这才抬眼看他,“吴郡吴县……你是吴郡陆氏之人?”
“是。”少年微微垂下头,神情和动作不卑不亢,礼数无可挑剔。
“原是如此!呵呵……”她对陆议挑衅一笑,“原本不想杀他,如今,我孙尚香却非杀他不可了。”
“孙、孙尚香?”其余两刺客闻言,连滚带爬到了白衣少年身边,拽住他的衣角,“大人救命啊——”
被一个可以当叔叔的人喊做“大人”,痛哭流涕地哀求,白衣少年眼都没眨一下,轻声道:“带走。”
“是。”一队侍卫立刻上前,将两刺客押解下去。唯独粗脖子刺客还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姓陆的,你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么?”
“只是恐危及郡主安全,”白衣少年规矩地行了礼,敛眸道,“郡主能杀他们,却不应杀他们。”
“你再说一遍?”
面对着孙尚香的威压,少年眉头不曾皱一分。
“郡主来此,不是为了调查刺杀令兄之人么?”陆议迎着刀锋,走近了些,却依旧保持着合礼的距离,“郡主可知,令兄因何被刺?”
“大哥是因为去丹徒山狩猎,被奸诈狡猾之人钻了空子!”孙尚香闭眼,咬牙道,心底汹涌出怒意和悲哀。再睁眼,眼神似能杀人,“可恨大哥转斗千里,尽有江南之地,何其英勇?竟死于此等宵小之辈手中!”
“令兄确是英雄人物,然而,新并江东,所诛皆英雄豪杰能得人死力者也。招致怨恨,此亦时势所迫,无可奈何而已。议亦惜之。”
“呵呵……陆议是吧?”她咬牙切齿道,“议者,从言,语也,谋也。你且说来,我为何杀不得此刺客!说不上来,我定不饶你。”
在孙尚香“和善”的目光中,陆议不紧不徐地开口:“如今江东豪族积怨颇深,即使郡主杀了此三名刺客,幕后之人亦不会善罢甘休。若不能抓住主使,终有一日卷土再来,是时,鱼死网破亦未可知。”
如今看来,正如孙尚香猜测的那样,孙策之死的确和江东大族脱不了关系。
而陆议作为江东世家之人,竟然直接点破了这一点,这就颇为微妙了。
脚下刺客许久未有动静,竟是被吓晕了。
循着陆议的思路,她逐渐冷静下来。
“那依你看,我当如何?”
“不妨利而诱之,亲而离之。”
“哦?”孙尚香第二次正视陆议。
门外的光渐渐弱了,显出少年的轮廓来。
他长得很白净秀气,锋芒内敛,让人看着便如沐春风。最特殊的是他那一股子书卷气。乌亮的双眸看着地面,有礼又疏离,明明近在咫尺,却拒人千里之外,偏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尽管她对陆议没什么好感,也不得不承认,陆议确实生得好看。
“你早知我在此?”
“议之从妹陆灵,曾与议言,一孙姓女子一同出游,议忖度之,许是郡主以身犯险。”
孙尚香确是颇为猜疑,想要引蛇出洞,替兄报仇,这才易名孙蓠潜入江东大族小姐的踏青游之中,略微透露自己和孙氏有关系,果然引来嫉恨。
她绕到陆议身侧,侧头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若要平江东,化干戈为玉帛,联合世族,请自吴郡陆氏始。”
她嫣然一笑:“我为什么信你?你我不过初见,你又怎知我所愿为何?”
陆议抬头,目光投向孙尚香手间,眸光如雪般清亮。
“就凭郡主手中,这把古锭刀。”
孙尚香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陆议道:“此刀刀背微凹,刀尖上翘。刀身细长轻薄。之所以不同于吴地常见形制,只因此刀是仿破虏将军之刀所制。是也不是?”
孙尚香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尘封的记忆再次涌现,将她席卷。
八年前,初平三年。她才七岁。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四月天,风和日丽,清风徐来,梨花如白雪落满枝头,庭院中洋洋洒洒。她捉弄先生,在先生的乌木笔杆上涂满墨水。
先生拿笔尚不觉,手一按,毁了画卷,气得吹胡子瞪眼,带着侍从追她,闹得孙府上下鸡飞狗跳,府中下人倒是司空见惯。
孙尚香一路溜到莲园,躲在假山的角落里,和四哥孙匡对弈玩儿。
明明只是很狭窄的罅隙,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却是一方广袤的秘密天地。
孙匡少年老成,只是自小体弱多病。神情总是病怏怏的,没睡醒一样。脸色苍白如纸,几无一丝血色,瘦弱得要被风吹倒。
被小妹拽到角落里,也是见怪不怪,他几分宠溺无奈:“你呀,要不就是追着二哥、三哥打,要不就是逃课来莲园,陪我下棋。父亲走时说回来检查你的功课,你可备好了?我这次可不帮你了。”
“下次一定!”她做了个鬼脸,“反正,爹爹也舍不得打我,再说,还有大哥说情呢。”
“尚香。”
她微微僵住,是大哥的声音?大哥怎么找到她的?
最关键的是,大哥怎么提前回来了?那爹爹岂不是也来检查功课了?
她心虚地转头,只见那人头上围了一圈白色的布,身上也穿着麻服,站在梨花树下,满面悲戚,下颌冒出一片青青的胡茬。像个沧桑的中年男人。
可大哥分明才十七岁。
她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试探着开口:“大哥?”
孙策应声望来。
“那个……我和你商量个事儿……我又忘记写功课和练刀了,你和爹爹说说呗?”
孙策闻言,泪光闪动。孙尚香以为他下一秒会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可他没有。
晶莹的碎星盈满眼眶,却只在眼中打转,不曾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哥的眼泪。
那个为她爬树摘风筝,从树上狠狠摔下的大哥,也只是呲牙咧嘴一瞬,然后嬉皮笑脸揽着她:“有事就找大哥,大哥根本不怕痛。”
直到她翘课给大哥送药,骑在院墙上,看到大哥被爹爹训得狗血淋头,大夫给他接骨,大哥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嗷嗷直叫。
便是如此,大哥也从未哭过。
孙尚香纵然年纪尚小,也嗅出不详的气味来,她敛了娇笑,板起脸:“哼,小气!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找爹爹求情!”
她作势便走,却被孙策挡住。
孙尚香费力推着孙策的手臂,自是不敌。她见拼尽全力亦无用,手上开始使力气掐大哥的胳膊。
大哥痛,就会松手的。孙尚香这样想。
“爹爹呢?你把爹爹藏哪里去了?”
“你和爹爹一起出征的,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带爹爹回家!”
说着说着,她泪珠断了线往下掉。
孙尚香从小被宠大,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一哭,爹爹和四个兄长也会想想尽办法给她摘下来。
谁能想到,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破虏将军”孙坚,在家常为了哄宝贝女儿抓耳挠腮。孙策年纪轻轻,也愁掉了不少头发。
可这次,她哭得涕泪滂沱,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一声不吭,没有被她“打跑”,也没有笑着求饶,和兄妹几人笑闹成一团,而是任由她打骂,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垂着头的木偶。
“你不是大哥?你不是大哥对不对!我大哥才不会这样!他是像骄阳一样的人!我爹爹和大哥去哪儿了?”孙尚香不住地挣扎,想要挣开兄长的桎梏,“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尚香,对不起,”孙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无比,似是感染了严重的风寒,他说不了几个字就停顿一下,“爹……屡战屡胜,一路追击黄祖,至岘山竹林之中,中了……暗箭……以后,我会继承他的遗志。也会,撑起这个家。”
“不,你把爹爹还给我,我要爹爹……”
“够了,香香。不要再逼大哥了。”孙匡无声地流了满脸泪,他胡乱抹了几把,大喝,声音盖过了孙尚香,尾音一颤,竟是再也忍不住恸哭。
孙策沉默许久,摸了摸腰间父亲留下的古锭刀,目光坚定下来,开口:“匡弟,尚香,你们放心,父亲想做的,我会替他做到。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父亲想做的,我会替他做到,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大哥,从那以后,我不再逃课,而是勤练刀法,你看见了么?
大哥,我从来没想过让你一人承担,也没想过你真的用生命来实践诺言。
大哥,我真的很想你……
“郡主?”陆议轻声唤道。
“你所说之事,容我考虑几日,”孙尚香转身,道,“至于这些刺客,便由你处理吧。”
她并不相信陆议,只是眼下未必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
“郡主,我家主君为您备了马车,您看……”
陆家随从垂头拱手,声如洪钟。陆议走前,叮嘱他千万要护郡主周全。如今,天色渐暗,危机四伏。他不得不打扰郡主。
孙尚香就着溪水,理了仪容。水中女子不施粉黛,修眉英气,一双杏眸如小鹿般灵动,唇若朱砂。她将头发轻挽,一丝不苟地束起。她脸型极好,无发丝修饰,更利落干练。
夜晚有些寒凉,她理了理衣襟,从泉水里看着灰衣随从的倒影被银色的波光撕碎。
“我骑马就是。”
在随从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的时候,她浅浅一笑,飞身上马,抓住缰绳,小腿一敲,马儿便飞快地跑起来。
“驾。”
耳边野风呼啸而过,顺着来时的路很快被甩在身后。
看到陆府的牌匾,她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门口小厮。
不远处,一群侍女侍卫簇拥着几个熟人踱来,宛如暗色的粗布衬托着几颗多彩的明珠。
她们大都身着刚从蜀地新进的上好锦缎,色彩鲜艳,头上戴满金银珠翠,月光一照,流光溢彩,烨然如神人。
小厮正欲开口,孙尚香抬手制止。
沈回雪稳居中心位置,身着黛蓝襦裙,手指染着鲜红的丹蔻,正捧着一个香囊,和身边女眷巧笑嫣然。
“这套鎏金花钗,不愧是吴郡巧匠精心打磨数月的产物,千金难求,那支百合花的,陆灵妹妹戴着极妙。”
“我已经有一只了,不如留给孙蓠……”
“你我姐妹几人交心,外人岂可比拟?”沈回雪的表妹盛千月道。她身着一身鹅黄色锦袍,声音软软糯糯的,头半抬着,像随时会受到惊吓,缩起来一般。
沈回雪颔首:“那孙蓠舞刀弄剑,岂是大家闺秀?她也用不着。你切莫多言就是。”
“可是……之前我们遇到山匪,若非她挺身而出……”陆灵犹豫着开口。
“那又怎样,我兄迟早救我!是被她抢了功劳。”沈回雪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盛千月抓着表姐的衣摆,声如蚊呐:“听说……富春孙氏祖上,以种瓜为业。”
“噗。”有人低声嗤笑。
沈回雪思绪一转,嗓音立刻洪亮起来:“出身低贱,就是下贱!”
闻言,七八个贵族女眷点头赞同。
她们均出生于江东大族,族人世居高位,传至今,最少的也有三代。门楣,于他们而言,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宣之于口的荣耀,也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在沈回雪的言语中,她们找到了优越感和归属感。望向彼此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惺惺相惜。
她们未尝不羡慕孙尚香的洒脱和自在,可没人愿意承认。
否认她,仿佛也能否认掉那些足以让她们渴望、躁动、发觉自己麻木的熠熠生辉的品质。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孙尚香,总之,笑语戛然而止,众人目光都陆续跟过来。
“呀。”沈回雪低叫了一声,脸色煞白,香囊也掉到了地上。她捡起来之后,脸色缓和了不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刚刚那些你都听到了?”
孙尚香笑道:“我不聋。”
沈回雪见香囊染上了泥,抚了抚鬓边耀目的金钗,嘴角嫌弃地一撇,往孙尚香处丢去:“这香囊,给你了。”
那表情,仿佛孙尚香该感谢她的大恩大德。
其他女眷皆以丝帕掩面窃笑,准备看热闹。
孙尚香没有去接,香囊掉在尘土里,锦绣丝线早已覆上肮脏尘土,灰扑扑的。
她直直盯着沈回雪,忽而一笑,抬脚,踩了上去。
“你什么意思?”沈回雪大声质问。
一个身着荼白色长裙的少女忽然抬头看了孙尚香一眼。
她和孙尚香年纪相仿,眉目和陆议几分相似,可惜少了几分坚毅,模样清秀,小家碧玉,正是陆议的从妹陆灵。
孙尚香淡然迎向陆灵的眼光。
陆灵快速瞟了沈回雪一眼,轻声开口:“雪姊,我们回去吧。”
沈回雪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气急败坏道:“孙蓠,是你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你毁了这一切。陆灵妹妹,事已至此,我们还要粉饰太平吗?”
孙尚香抚摸着佩刀:“我无需同你们争辩,今日种种,日后自有分晓。”
她转身欲走,忽听后面一人大笑。
盛千月笑得快喘不过气:“孙尚香,装不下去了吗?”娇小的身躯花枝乱颤。
“什么?她是孙尚香?”沈回雪有些惊愕。众女眷也是面面相觑。虽然孙尚香离家出走,吴侯孙权已着人四处寻找,大族皆已闻知,但比起时事,她们更关心新定制的锦缎何时到货。唯有陆灵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千月。
沈回雪有些怂了,但碍于之前的针锋相对,此时示弱,只会被人嘲笑。
“她,是为孙策而来。”盛千月似是喃喃自语,却刚好一字不落地飘进沈回雪耳中。
沈回雪很快抓住了要点。
她最恨孙尚香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恶毒的想法很快窜上了她的心头。人心总归是肉长的不是?孙尚香一定会有弱点!她今天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听说孙策前不久颊中毒箭,死了啊,你是来帮他收尸的么?”沈回雪笑道,“那你恐怕来错地方了啊。”
孙尚香的脚步止住,转身,朝着沈回雪走来。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和面容都很平静。
“装什么装啊,世家大族的兄弟姊妹能有什么感情?”盛千月嘟囔,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
“伪善的来了。”有人小声议论。
“就是就是。”
沈回雪后退一步,皱了下眉头,心中更加不悦:“我说,你那该死的哥——”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撕破月色。
沈回雪跌坐在地,金钗掉落,发髻散乱,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那里火辣辣的痛楚抓挠着她的心肝,耳鸣则折磨着她的神智。
沈回雪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她环顾四周,“姐妹们”都讪讪躲避着她的目光,也不敢与孙尚香对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她咬牙切齿,但看到孙尚香腰间的佩刀,想起关于她的种种传言,也不得不认怂。
孙尚香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手掌:“你说得对,我不是大家闺秀。若有谁敢妄议我兄长,便是这般下场!若再议,我不介意练练我的刀。”
“我二哥来了,”沈回雪远远看到沈府侍卫,“孙尚香,你有种,就不要走。”
孙尚香漠然站在原地。
“谁敢在沈家眼皮子下闹事?”一道男声传来。
那人儒雅瘦弱,身着朵花蔓草纹锦鹤氅,一条祥云纹锦带系在腰间,乃沈家二公子沈仪是也。因沈回雪未按时归家,受母之命,专程率人接沈回雪回府。
越过人群,沈仪远远望见妹妹脸颊,高高肿起,像猪头一般!
他并步到孙尚香面前,却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郡、郡主?”
“二哥,她打我!”沈回雪全然不顾闺秀仪态,指着孙尚香,大叫。
沈仪怔在原地,左右为难。
“其中,想必有误会。雪儿,你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二哥,我的脸都成这样了!”沈回雪的脸又辣又痒,一碰就痛,她的手无处安放,“她却好端端的,这又能有什么误会!”
沈仪狐疑地盯了孙尚香一眼。
孙尚香目光清明:“你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家想必也都听到了吧。”
众女眷看了眼沈回雪,均是装聋作哑,竟无一人为孙尚香说话。陆灵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孙尚香,面容纠结,好几次把话吞回去。
“孙郡主,此地夜风寒凉,不如,且去沈府一叙?”沈仪行礼道,“待情绪冷静下来,此间种种误会,定能解开。”
这般说,在外人看来,像是孙尚香气急无故拿沈回雪出气般。理亏的,倒是孙尚香了。
“我和她之间,并无误会。她言语冒犯我兄在先。如今又诽谤郡主,该当何罪?”孙尚香意味深长道。
“雪儿,还不向郡主道歉!”沈仪厉喝。
沈回雪支支吾吾,嘟嘟囔囔。孙尚香如闻蚊呐。
“不必了。”
“此事当真无转圜余地?”沈仪眉头紧锁。
“表哥,她打雪姊,就是在打沈家的脸啊!”盛千月在沈回雪感激的目光中开口。
沈仪神情复杂地盯了眼盛千月,又看向沈回雪,终是下定决心,开口道:“给我拿下!此人竟敢假冒孙郡主,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