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突围后部分到达延安部队合影
中原和谈和中原突围
1945年秋,毛主席应邀赴重庆,举行国共两党之间的和平谈判。经过艰苦努力,经于达成协议。随后,各战区接续谈判,商讨具体实施事宜。和平协议的签订,并不等于斗争的结束,也不等于战事的减轻。相反,我们和国民党的斗争,由过去单一的军事斗争,转到了除军事以外的政治、经济等各方面,任务更加复杂而繁重了。在中原解放区,与国民党之间的斗争正是如此。根据三方同意,中原谈判于协议签字后即十月十一日开始进行。我方代表团团长是我区副政委(报名是参谋长)任质斌。我方前方谈判点在禹城,中心谈判点在宣化店;对方前方谈判点在黄陂县城,中心谈判点在汉口。一般性谈判在前方谈判点,高层领导间的谈判在中心谈判点,主客双方轮流进行。我作为我方代表团的工作人员,参加了全部谈判过程。谈判的内容,大到有关双方停火、划定分界线的头等大事,小到鸡毛蒜皮的事也有。有该谈而不谈的,也有借题发挥、小题大做的。谈判中的斗争真是错综复杂,气氛非常紧张,甚至拍着桌子、指着鼻子大声呵斥。由于国民党的蓄意破坏,和谈于1946年6月破裂,我们中原解放区的部队也随即突破国民党军的重重包围,各自寻找落脚点,继续打击敌人。
1946年,王震(右一)作为中原军区谈判代表和军调处美方代表参加军调处执行部汉口执行小组
针锋相对寸土必争
这个口号是重庆谈判后党中央提出来的。党中央在谈判前的通知中指出:“如有来犯者,只要好打,我党必定站在自卫立场上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之。”在双十协定生效前一天,即10月9日,河南国民党派遣两个整编师约2. 5万人抢占罗汉公路。这条罗山通武汉的公路,是中原解放区一条主要通道,解放区的重要城镇都在这条通道上。如果敌人占据这条公路,不但严重威胁我区安全,切断我区内部的联系,大大削弱我区经济实力,更为严峻的是可能又要退回到山区去打游击。我们深知这条公路的重要战略意义,也深知敌人这一着棋的狡猾用心。因为过了这一天,敌人占领就是合法的了。所以,在敌人开进的同时,我方立即调遣超过敌人两倍的兵力,从两厢与敌军平行前进。等敌人深入到我腹地,我军突然插入公路,将敌人分割成数段而包围之,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两师敌军全部缴械投降。在开始谈判的那天,国民党方面首先就此事指责我方破坏协定,挑起磨擦。我方代表立即回击道:我方部队是在打完仗以后才接到停战命令的,不算违反协定。以后国民党多次提及此事。到第十次谈判时,我方明确表态,你方部队全部被俘,我方愿意释放他们,你们可以派出官员去领,只要能带的回,我方给予方便。国民党知道,凡被我方俘虏过的人,经过教育,在思想上都倾向共产党,所以,他们不敢去领,也再不提此事了。
中心点谈判
李先念
这年冬天,周恩来副主席来到中原解放区。谈到两党谈判时,他非常关切地对我们说:在谈判中一定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理直气壮。要有理有利有节,讲究策略,不要让对方抓住辫子。这些教导对我们启发很大。他还亲自参加了中心点的谈判,是在我方中心点宣化店进行的。国民党来了一个上将,美国的马歇尔也参加了。周恩来代表我方提出转移受伤战士和医务人员的问题,经过反复斗争,取得一致意见。我方趁此机会,把所有受伤战士、老弱病残以及非战斗人员如报社及其他文职人员等,全部化装成伤员和医务人员。重要档案资料及其他物资,全部打包装箱,涂上红十字标志,安全顺利转移出中原解放区,为后来我军突围解除了后顾之忧。1946年4月中心点进行了第二次谈判,地点在汉口。我方代表有李先念、王震、任质斌和区情报处郑处长。国民党来了几个将领,马歇尔也参加了。这次谈判的内容,主要是针对美国救济总署发放有关物资和经费问题。抗日战争期间,美国在华设立救济总署,对抗日有功部队发放各种军用物资和经费。在谈判中,王震将军理直气壮地质问对方,八路军、新四军在抗日中有功,为什么不给?他列举了种种事实,一连发出了三十多个为什么,而且非常严厉地指着对方发问,逼着对方回答。国民党代表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在我方的严责和坚持下,会议同意立即拨给我方白面1000吨,其他衣服布匹药品经费等亦不在少数。这些物资,我们都及时用上了。谈判结束后,马歇尔在汉口万国饭店设宴招待双方人员。在席间,又进行过多次斗争。宴席是西餐,精致的餐具上覆盖着洁白的绸布,每个代表身后有一位漂亮的服务小姐侍立,每进食完一次,用白绸子擦拭餐具,再换上新的。我方代表总是将洁布和气地递给服务小姐,对方有的人员将洁布故意扔向服务小姐的脸上。我方提出抗议,指出这是侮辱人格的行为,必须向服务小姐道歉,否则我方罢宴。于是暂行用餐,解决问题。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别桌也发生罢宴,只好又暂停用餐。这顿饭前后吃了两个多小时,罢宴三次。事后,饭店人员都说共产党代表尊重劳动人民,不愧是人民的子弟兵,为我党我军树立了一个很好的形象。
争旗斗胜
在谈判中还有一些小插曲,但也不一定是小事,如旗子的问题就是。旗帜代表着尊严,谈判中双方都有一面小旗,插在自己一方的桌子上。头两天谈判,小旗的尺寸没有变化。第三天,我发现对方的小旗大了约三公分。我给代表汇报后,第四天,我们便把小旗的长和宽均扩大了五公分,超过他们。这样你大一点,我再大一点。谈了十多天,旗子大到长宽都有一米多,桌子上不能插了,便堆放着,可也不便识别旗上的图案,于是就旗帜问题专门谈判了一次,决定恢复原来的尺寸,谁也不许再扩大,一直维持到最后。
中原局西进突围
1946年6月,国民党第五战区刘峙所部、第六战区和第一战区一部分部队,计有41军、47军、66军、72军等约20多万兵力,由刘峙指挥,大举进犯我中原解放区。据情报,他们预定7月1日向我发起全面总攻,并大言不惭地扬言在三天三夜内全部剿灭我中原区部队。6月22日,中原局将此情况和我们的对策向中央作了详细汇报。毛主席和中央军委连夜研究后,23日回电,同意中原局意见,立即突围,愈快愈好,不要有任何顾虑,生存第一,胜利第一。今后一切行动由你们自己决定,不要先请示,以免贻误战机。回电最后还祝我们胜利。中原局根据毛主席和中央军委的指示,于6月24、25两日,召开了旅以上干部参加的党委扩大会议,贯彻中央精神,确定于6月27、28日内分头行动,迅猛突出重围。具体布署是:一、由王震率359旅、干部旅和韩东山的豫中兵团为北路;二、由王树声率第一纵队为南路;三、由文建武、周至坚率13旅、14旅和边区机关、中原军区机关为中路向西;四、由张体学率独立第一旅就地坚持游击战争;五、由罗厚福率独立第二旅进行长距离奔袭战和游击战,牵制敌人兵力,扰乱敌人后方;六、由皮定均率独立第三旅在主力突围后一日行动,向东突围去华东。突围地点:北路部队选在河南柳林车站附近,南路部队选在湖北花园车站附近。这两个车站均靠近山区,突围后各部队进入桐柏山区,然后按计划分头行动。当时,我在李先念身边当警卫员,属中路部队。该部突围行进顺序是:13旅在前面开路,14旅在后担任阻击,军区机关在中间跟进。6月28日,我们从王家店出发,打了一仗后,立即进入桐柏山区。经过三天三夜的急行军,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到达枣阳、新野一带。休息了一天,开了一个简单的纪念“七一”的会,补充了部分干粮,第二天部队继续前进。几天后,进入豫西的伏牛山区。这一带人口十分稀少,土地贫瘠,道路非常崎岖,树林也不茂盛。有时走上一整天,也只在深山中见到一两个村庄,各有三五户人家,都是家徒四壁、衣食无着的赤贫户,显得格外荒凉。真有点“但见悲鸟号古木,愁空山”的凄怆景象。我们在山区行军,重武器和辎重运输特别困难,速度迟缓。为了迅速走出困境,只好放弃笨重物资,轻装前进。战士们把心爱的重炮砸毁,仅携带轻机枪和小钢炮,于是行军速度就快多了。在伏牛山区走了20多天。国民党多次用飞机散发传单,问李先念将军你在哪里,你的部队在哪里,我们还是和谈吧。从传单中,我们知道敌人对我们的去向不知道,更加坚定了我们走出困境的信心。在前进中,经常遇到小股敌人阻击,但我们的战士打仗很勇敢,敌人总是溃散逃走。这段时间,困扰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吃的东西奇缺。在新野一带补充的干粮全部吃完了,我们只好以野菜、草根和树皮来充饥。13旅在前面行军打仗很辛苦,一路上吃的问题也很严重,留给我们的食物不很多,如果我们把能吃的都吃了,后面14旅的同志可能更苦。所以,军区首长命令我们,宁可自已挨饿,也要留些食物给后续部队。因此,我们更加节省饮食,有时一天只喝一碗野菜汤。军区机关从首长到士兵,差不多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吃什么东西,还要坚持行军。因为饥饿,有些体弱的同志,两眼一黑,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有伤病的干部和战士,为了不连累部队,不连累战友,更不愿为敌人俘获,便默默地滚下悬崖,英勇地献出自己的生命。故此,我们在伏牛山区减员最多。我的体质本来很好,到这时也有点难于支持了。司令部根据这个情况,指示下面为了生存、为了胜利,可以吃老百姓没有带走的粮食、没有收割的庄稼,以及不知主人的蔬菜和牲口如猪羊等,但要详细写明时间、部队番号、食物名称数量,何人经手,打个欠条,盖上公章,说明胜利后加倍偿还。如有野物,准许打猎。司令部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宰了牲口。我们几个警卫人员有意留下一些肉,切成拳头大的块块肉团,洗净煮熟包好,给首长准备着,到万不得已时,一天吃一个肉团。令我最难忘怀的,是给李先念首长送肉团时,他要过小刀,把这个小肉团再切成数片,给身边的警卫和工作人员每人一小片,他自己也留下一小片。我们无论如何不接,他说好吧,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你们都饿死了,我一个人能打天下吗?我们的心都碎了,望着首长慈爱而泛黄的面容,只好顺从地接下肉片。这是多么深情和沉重的一片肉呀!叫我们如何能咽得下去呢?我们一面吃着肉片,一面失声哭泣。先念同志见我们都吃了,他才吃。见我们都哭了,他也哭。过一会儿,他勉励我们要坚持住。他说:“不要哭,要坚强,我们一定要走出困境,我们一定能走出困境,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们听了,受到极大的鼓舞。此情此景,令我永生不能忘怀。现在回忆起来,仍禁不住热泪盈眶。激昂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王树生
我们走出伏牛山区,进入商洛山区。这里是明朝末年农民英雄李自成当年被围困的地方,他就是在这里聚积力量,重新打出去的。商洛山区虽然山更大,更险峻,但找吃的不很困难。穷人都住在山顶上、半山腰,富人住在山下平坦的地方,向他们筹集点粮草还是可以的。在商洛山区一边行军、一边打仗。敌人大部队调到别的战区打仗去了,顾不上我们;地方小部队战斗力不强,和我们一接触,便败退下去。经过几十天的时间,我们进入了陕西南部的灵宝山区。这里是我方游击区,有地方游击队坚持打击敌人。8月22日,我们接到中央命令,要我们就地开展游击战争,李先念同志调回延安,中央另派陈先瑞同志任司令员,与当地游击队会合,在卢氏、洛南、灵宝、潼关、华阴等地开展游击战争,创建豫陕游击根据地。我们从6月28日开始突围,到8月22日,共55个昼夜。这是艰苦奋战的55昼夜,是考验意志的55昼夜,是惊心动魄的55昼夜,是胜利前进的55昼夜,是令我终身难忘的55昼夜。
后来得知:王震部队进入陕甘宁老区。王树声部在武当山区创建了以武当山为中心的鄂西北游击根据地。皮定均部转入苏皖解放区。罗厚福旅更有办法,他们长距离奔袭,屡屡得手,在河南息县迎接挺进大别山区的刘邓大军时,人员也扩充了,武器也更换了,穿戴也很整齐,这些东西都是从敌人那里夺过来的。张体学旅一直在当地坚持游击战争,虽然打得很艰苦,但胜利完成了任务。总之,当时分六路突围的中原解放区部队,全都取得了胜利。正如毛主席在《三个月的总结》一文中所说的,他们都以“无比的毅力克服艰难困苦,胜利突围,极大地援助了和正在继续援助着老解放区的作战,并将对今后长期战争起更大的作用”。
黄河流水声啾啾
1946年秋天,我们奉命护送几位高级首长渡黄河,赴华北。根据预定的路线和对方联系好的过渡点,我们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这一次,我们虽然没有过河,却领略了渡过黄河的神秘气氛。不久,党中央决定,原由中原突围到陕南开展游击战争的部队,全部北渡黄河,赴华北执行任务。渡河时间定在1947年1月19日晚至21日晨,并有华北部队在河边迎接。我们接到命令后,立即动员部队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指挥部命令各部队向黄河渡口出发,陈先瑞带领掩护部队为后卫。19日晚12点至次日凌晨二点,部队准时到达并大部分渡河成功。守卫渡口的华北某部等了两个多小时,仍未见有后续部队到来,以为全部过了黄河,便于凌晨4点从各山头和渡口撤了下来,渡河复命去了。20日凌晨5点30分左右,由陈司令带领的最后一批人员到达黄河边。当时天寒地冻,四周静寂无声,但闻黄河流水啾啾作响。在晨光曦微中,影影绰绰可见山头人影移动,我们还以为是接应过河的华北部队,便没作任何战斗准备,坦然进入山沟腹地。6时许,天色大亮,双方都能分辨出对面是什么人了,敌人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射击,子弹像雨点般落在我们周围,还夹杂有炮弹的爆炸声。我们的同志倒下了一大片。原来,敌人也是刚刚占领山头,还来不及作战斗部署。他们也没有料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双方遭遇在一起。当然,他们占据有利地形,我们被动到了极点。陈司令立即命令分多路迅速向来路退回。战士们回身如潮水般向原路突击,先退出的部队抢占垭口,向两侧山头反攻,掩护部队后撤。冲出去的人员全无建制,一个星期之后,在预先规定的两个集合点重新聚集起来,清点人数,损失将近四分之一的力量,通讯联络完全中断。黄河北岸的华北部队和已过河的中原部队,猛然听到黄河南岸激烈的枪战声,两个小时之后便无任何消息,知道出了大事,立即向华北总部报告。已过河的中原部队也向中央报告情况,中央知道后,多次电责华北总部的失误,为什么要提前撤回掩护部队,命令华北总部迅速派人侦查。大约过了八九天时间,我们的发报人员到齐了,发报设备也检修完毕,这时一开机,才知中央、华北和中原部队一直在找我们。当他们知道事件的经过后十分高兴,中央确定,一个月后仍由华北部队掩护过河。
我们过河未成,使敌人顿生警觉。他们沿陇海路洛阳以西布置了4个军的兵力,重兵把守洛阳至潼关段,这给我们过河增添了很大困难。经与中央联系,中央要我们想法调动陇海路西段的敌人兵力。遵照中央指示,将于1947年2月19日再过黄河。我们于2月上旬便大张旗鼓地宣传,要打回中原去,解放中原大地,保卫家乡,与家乡人民同甘苦、共患难。们住房的墙壁上,用石灰浆涂写的大标语特别醒目,又召开群众大会,宣讲打回中原去的意义和决心。乡亲们以各种方式欢送出征将士,各连队开动员会,请战书、挑战书、保证书雪片似地飞向各指挥部。2月15日,先头部队向南阳方向开拔,日行30里。与此同时,中央令在武当山区活动的王树声部、留在中原区打游击的各部均有动作,欢迎中原部队回师。敌人根据多方情报,确认中原部队回师的意向是真实的,而且豫南防御力量薄弱,于是敌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刘峙命令陇海路西段的守军紧急开赴南阳堵截我互。我们侦察证实敌人大量守军调离,于2月17日 陈司令命令所有部队严格轻装,只带轻武器和少量干粮、布鞋,强行军向陇海路挺进,日行100里,夜行80里,两天两夜赶到陇海路千秋和铁门两小站之间。20日拂晓,多路齐头冲过陇海路,立即抢占路北小山,向大山前进。
国民党守军一部,被我们潮水似的冲击打退了。他们立即向上级报告,八路军横过铁路和小山。敌人如梦初觉,非常惊慌,马上命令洛阳机场出动飞机助战,同时调遣附近保安部队增援。敌人发报时所占山头被我们攻克,而我们放弃了的路北小山正好由敌人增援部队占据。此时敌机到达,掠过大山,便向小山敌人猛烈扫射。毫无防备的敌军被打得晕头转向,溃不成军,仓皇退至路南。飞机返航了,我们也脱险了。战士们坐在山头上,亲眼目睹了敌人自相残杀的这一幕,高兴得跳了起来,以为这下该休息休息,可以喘一口气。但陈司令下令立即快速前进,不能休息。因为,敌人醒悟过来后,下一轮敌机再来,便会朝我们扫射了。于是,部队马上进入渑池与新安之间的山区,随后便顺利地到达黄河渡口。21日凌晨2点,由华北部队掩护,我们安全地渡过黄河。
在阳城发生的故事
1947年2月下旬,我们过黄河后,第一个暂居点是山西阳城。因为我们从中原突围后,连续行军打仗55昼夜,到陕南后,在大山里打游击,1947年初过黄河,又打了两仗。频繁的战斗生活,没有时间休整,衣服也没法更换。当时,部队的现状非常狼藉不堪,面目薰黑,全身很脏,穿的又破又杂。有穿老太太棉衣的,有穿大姑娘花棉袄的,也有穿国民党军服的,破的棉花露在外面。即使这样,也还有30%的人没有棉衣穿。脚上有的穿布鞋,有的穿草鞋,有的用破布捆扎一团棉絮,像个大皮球。所以,当我们到达阳城时,群众误认为我们是国民党的俘虏兵,对我们的态度是不冷不热。我们几个警卫员住在民兵队长的家里,住房比较宽裕,院坪也大。我们住下后,民兵队长忙着布置接待去了。不一会,大嫂从伙房走了过来,悄悄地对我说,小同志,你们是从哪里解放过来的?我说:“七年前当老百姓解放当兵的。”她没听懂我这话的意思,便回屋告诉她丈夫,她丈夫笑着说:“你错了,他们是老八路,不是俘虏兵。”第三天下午,当地政府在城关操坪开了个群众大会欢迎我们。我们的战士坐在当中,四周全是老百姓,坐的坐,站的站,围着观看。阳城地委杨书记在会上讲话。这位杨书记的口才真好,鼓动性很强。当他说到我们中原突围,两过黄河,流血牺牲,异常艰苦时,群众中发出唏嘘的感叹声;当他讲到我们在前方打了好多胜仗,取得很大的胜利时,群情又非常兴奋,眉飞色舞。他说着说着,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台前,高声地向大坪中聚集着的上万的群众说:“没有他们的流血牺牲,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和安定;没有他们的胜利,哪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看看他们的穿着,想想我们的生活,我们应该怎样对待我们自己的亲人才对呀!有人误以为他们是新解放过来的俘虏兵,不是的,他们是老八路,他们是抗击敌人的主力部队,是与国民党反动派生死搏杀过来的子弟兵。”当大会接近尾声时,会场上忽然一阵骚动,只见人们纷纷拥入战士们坐的地方,三五个一伙的,不由分说,把我们的战士一个个簇拥着走了。杨书记在台上看见这一幕,会心地笑着不说话了。不到半个小时,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会场,像变戏法似地成了无人的空坪。陈司令对杨书记风趣地说,你这一讲话,把我变成光杆司令了。杨书记笑着说,没事,过两三天就回来了。果然,战士们再归队集合时,才得知他们澡也洗了,发也理了,脚上穿着新鞋,身上里外都是干干净净的。有的老乡还为战士缝制新的棉衣。人也精神多了,全不是初来的模样儿。以后,有的村开始送慰劳的猪羊,不收不行,收了给钱也不要。而且,一个村更比一个村丰盛,弄得我们左右为难。陈司令根据情况,急忙向上级请示,决定转移到晋城去,那里有中原区早先过河的部队。上级同意我们的决定。于是,我们告别了热情的阳城父老乡亲,开赴晋城,与早先过河的部队会合去了。
李汉平生平简介
李汉平,湖北大悟县人。1925年生,1940年2月入伍,参加在当地活动的新四军第五支队老二团。1942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4年秋,调新四军第五师,在李先念同志身边当警卫员。1945年10月,他作为工作人员参加国共中原谈判。1946年6月,随中原军区机关从中原突围。以后,他随部队进入华北,参加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屡立战功。历任班、排、连、营、团长。1958年9月,由部队转业到湘潭钢铁公司工作,历任党总支书记,公司武装部长,公司机关党委书记。多次被评为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1980年10月离休,享受厅级待遇。
(李汉平口述,公常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