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云石

俄乌战争打到今天，俄罗斯正陷入发动战争容易，结束战争困难的困境。大半年下来，俄罗斯军队，尤其是军事工业的拉胯，可以说是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世人面前——不仅技术含量已经落于时代，最关键的是数量都严重不足，明显配不上全球第二军事强国的招牌。虽然整体博弈格局，俄罗斯并不落下风，但具体到乌克兰战场，俄罗斯的主动权确实在不断流失。

当然，俄罗斯现在已经部分动员，接下来随着俄军的大举增兵，兵力不足的情况会得到有效缓解。

不过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俄罗斯面临的战争困境。毕竟兵力不足只是一方面，武器装备以及情报科技的落后才是更大的问题。在几十套20年前的海马斯，就能帮乌克兰夺回部分制空权的情况下，虽然俄军大概率能凭兵力优势扳回局面——但这都是建立在北约军援不加码的前提下。如果北约军援继续加码——就以俄罗斯暴露出的军工水平，凭军火和情报能力也并不是很难的事。

当然，以上种种，并不代表俄罗斯会败——以俄罗斯现在的情况，这场仗它是败不起的。而是，虽然俄罗斯确实拉胯，但它确实败不起，更确实有败不起的资本——这个资本，倒不是俄罗斯最近叫嚣的核弹威胁——核弹只在发射架上时有用。真正能给俄罗斯起到托底作用的，其实还是中国——只要中国愿意支持俄罗斯——尤其是在军事上提供支持，那俄军现在面临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不过，中国现在的态度很明确——在俄乌战争中保持中立。虽然中国在经济上跟俄罗斯的合作确实越来越紧密；但在军事方面，中国迄今为止，依然坚持不向俄罗斯出售军火。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原因有很多：毕竟中国要考虑跟西方的关系，不愿意把美欧得罪死；而且俄乌战争的性质也确实也一言难尽，战争目的与中国利益也不尽符合。何况从开战初期中方一些机构的表现来看，普京在开战时确实也没有跟中国通气——至少没有明确将行动提前通报中方。

但这个就是中方坚持不介入的全部原因吗？我觉得其实也未必。毕竟我们在中俄关系方面有一个很重要的表述：就是中俄合作无上限。这个表述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依然也依然在多个场合提及。既然是无上限，那理论上军援就不是绝对禁区。

既然并非绝对禁区，现在俄罗斯又明显军事装备科技拉胯，那为什么中国却依然不愿意帮一把？

这里面除了中国的顾忌以外，我觉得很大程度是俄罗斯自己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主要是两方面：

首先，俄罗斯不愿意付费。

国际关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对俄罗斯来说，此战事关国运，如胜将打破美国自苏联以来的战略围堵，若败则有可能一蹶不振甚至二次解体。既然此战干系如此巨大，俄罗斯要想求援，自然就需要做好让渡其他重大利益的准备。而从中国来说，军援势必会打破战争平衡，严重触怒美欧，引发东西方关系的急剧恶化——虽然中美确实在步步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但毕竟离闹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拖延时间，对中国有利。至于欧洲，那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中国尽量笼络的对象，尽量避免欧洲在中美间站队。

如果答应俄罗斯军援，那中国肯定会在与西方关系方面大步倒退——这对中国造成的损失，俄罗斯必须要从其他方面弥补——不仅要弥补，还需要让渡更多的超额利益，这样才能让中国觉得有足够的额外收益，才会愿意付出这么多代价。

那什么样的额外收益，能够让中国愿意付出与西方关系严重受损的代价？答案只能是地缘利益出让——中亚开放和远东合作开发——这会直接激活中国东北、西北这两大落后板块的经济，并为中国一带一路的经济圈建设打开广阔的空间。

但普京似乎还不想这么做。这次撒马尔罕峰会，原先很多人预期普京会拿出亚洲地缘利益，交换中国的支持，但最后看结果，虽然经济方面合作确实大幅加强，但地缘利益方面，普京依然很吝啬——中亚有一定突破，远东则基本没影。

这个也可以理解。毕竟地缘利益放手容易，再想拿回去就难了——而以中俄现在的综合国力对比，一旦放手，中国影响力必将大幅替代俄罗斯，这对俄罗斯的亚洲地缘影响力确实会造成冲击。

但问题是你既然不愿让渡亚洲地缘利益，那中国自然也没有道理为你的欧洲地缘利益买单。所以虽然经济合作这种互利互惠的事项，在百年大变局以及俄乌战争的大背景下大大加强，但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尤其是中国对俄罗斯的直接战争支持，自然也就不可能。

当然，利益交换只是一方面。中国之所以不掺合俄乌战争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俄罗斯自己的小算计。

俄乌战争打了这么久了，虽然战场上热火朝天，战场上俄罗斯与西方也是看上去火花四溅，但如果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俄罗斯的斗争策略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打欧不打美：能源战争受损的欧洲，军事斗争也局限于乌克兰一隅，最关键的是，俄罗斯始终没有对美国采取实质性的打击，北约军援俄罗斯不管，战场上的北约教官俄罗斯不碰，马里乌波尔的那个美国中将也不了了之。最无语的是，北溪管道被炸，性质这么恶劣，后果这么严重的事，全地球都知道是美国人干的，可欧洲人不敢吭声也就罢了，俄罗斯作为最大苦主和正在跟美国正面博弈的对手，事发后都不敢站出来正面指认美国，更不愿与跟美国翻脸。

俄罗斯为什么这么怂？说白了，还是不想把美国得罪死。还是想着跟美国留个地步，未来还可以缓和。总的来说，俄罗斯对这场战争的目的，始终还是局限于欧洲一隅，希望将欧洲从美国手上拉出，但并不想因此跟美国彻底决裂。

当然，站在俄罗斯国家利益的角度，有这种想法也合情合理。但问题是，这样一来，俄乌战争乃至俄罗斯跟西方这轮博弈的性质和层次就低了——从道义上说，你只斗欧不斗美，那你这场战争就不是反帝反霸的正义战争，而只是为了攫取私利的春秋无义战；从利益上说，你俄罗斯不跟美国彻底决裂，中国哪敢去掺合俄乌战争？老子一下水，立马美国注意力就会转移到我头上，到时候就成了我们就成跟美国正面开杠，俄罗斯则趁机脱身，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可以从俄乌战争进程窥得端倪。俄罗斯在打下马里乌波尔后，战局就开始进入平缓期——这个当然可以解释说是俄军要休整，但其实背后，也未尝不是因为夏天时中美台海博弈进入一个小高潮，普京指望中美在东亚杠起来，所以有意降温——反正只要不把美国得罪死，那么中美一旦正面开杠，俄罗斯就立马解套了——不仅欧洲方面美国会让步，搞不好欧美还会笼络俄罗斯，让他疏远中国甚至给中国添堵。

俄罗斯自认为是棋手，看上去也依然是棋手的派头，但实际上，俄罗斯的实力，已经撑不起棋手的架子，但俄罗斯又不愿意放下棋手的身段去当棋子，所以它一边要自己出马，捍卫欧洲地缘利益，但同时又不愿意让渡亚洲地缘利益——毕竟地缘利益是支撑俄罗斯棋手资格的最后支柱。基于这种逻辑，俄罗斯的雄起，就显得畏首畏尾，普京则一味用术，又要翻脸开干，又希望跟美国留个地步，同时希望中美开杠，它好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就是普京的小算盘。

当然，站在俄罗斯角度，这个依然没错。但问题是，你自己挑的事儿，却想把我拉下水——关键是你拉我下水的同时，却又不想给我足够好处，还希望把我推到前头去跟美国pk，然后让你趁机脱身然后再左右逢源两头通吃？

这岂不是把中国当凯子？

中国当然不是凯子，所以坚持中立。反正对中国来说，中俄合作无上限确实可以，但前提是俄罗斯要拿出诚意。怎么个诚意法？首先，该让渡的地缘利益就得让渡——不能让我给你白打工。此外，俄罗斯不能首鼠两端，更别想把中国拉下水后，躲到后面坐山观虎斗。要想中国为你出头，那你先得把俄乌战争乃至这一轮俄罗斯西方博弈的性质升华下——从为自己谋取私利，变成反美反帝的正义之战。

具体操作上，明明现在是美国在收拾你，你就别光想着逼欧洲了，直接把矛头对准美国——北约教官培训乌克兰军队？那你就杀他的北约教官和雇佣军，抓到什么美军中将或者其他军官，该枪毙就枪毙————反正这种性质的军人又不受《日内瓦公约》保护，这么做不违反国际法。

此外，既然美国收拾的你这么惨，小动作这么多，还直接明目张胆军援乌克兰，那你俄罗斯也应该还以颜色——虽然你常规武器拉胯，但战略大杀器还是有的嘛！打几发导弹到加勒比海。台风核潜艇跑到美国海岸或者巴拿马运河那晃几下，发几个横穿北美大陆或者运河的导弹；美国毁了你的北溪官道，那你把美欧之间的海底光缆也非废了——这个对俄罗斯来说完全可以做到！

只有俄罗斯做了这些，只有俄罗斯把美国彻底得罪死——死到将来哪怕是普京的好基友特朗普上台，都不敢再跟俄罗斯缓和；到了这个地步，中国才能确定俄罗斯确实没了退路。

当形势进展到俄罗斯必须挺在最前面，不能后退，不能抽身，更不能反水。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然后俄罗斯再适当拿出些地缘利益非卖品，这种时候，中俄友谊无上限，才会有实质性突破。

如果做不到这些，或者说做的不够，尤其是俄罗斯依然首鼠两端，对美国心存念想，那中国也不是傻子——口头上喊几句好话也没问题，经济上紧密合作也可以，但冒着狠狠得罪美欧的风险，直接趟俄乌的浑水——这个不好意思，我们虽然说了中俄合作无上限，但也说了争取和平无上限，所以俄乌战争，你们自己玩，我们不想介入，不想破坏战争平衡。

那么，俄罗斯对此，是何态度？态度很明显——撒马尔罕会开完，普京就部分动员，用增兵弥补军火情报优势的下降，而西伯利亚力量管道，也于9月22日至29日例行检修，暂停供气。

不过，增兵这个东西，虽然有用，但总归还是建立在北约军援不加码基础上的。如果北约继续加码，以俄罗斯这次暴露出的糟糕军工水平，恐怕这种人命堆出来的优势也未必还能继续维持——毕竟北约的军援潜力，可比俄罗斯的兵源潜力要大的多。至于管道检修，这个态度是表达了，但现在连北溪管道都没了，俄罗斯还能运气卖钱的管道也没剩下几条，检修的太频繁，国库受的了不？

所以，普京要继续自己扛，那就扛吧。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俄罗斯已经赌上了国运；所有人都知道，俄罗斯是欧洲国家而非亚洲国家，所以乌克兰地缘利益，要远大于中亚的远东。所以如果后面扛不住了，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搞不好还得被加价。

当然，俄罗斯还有最后的大杀器——也就是最近喊出来的战术核武。但问题是，核武可不是说用就用的。用核武的后果，可以说是非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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