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月25日,在连续遭到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沉重打击后,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指挥23万多“联合国军”,由西至东逐步在全线发起大规模进攻。
当时,部署在第一线的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有28万多人,面对敌人的猖狂进攻,中朝军队虽然正在休整,仍坚决发起反击,将“联合国军”的攻势阻滞在汉江以南地区。
经过抗美援朝第一至第三次战役,志愿军把强大的敌人从鸭绿江边打退到汉江以南,朝鲜战场的形势基本稳定下来,这让在北京一直关注着朝鲜局势的毛主席心情有所放松。
1951年2月5日是农历除夕,2月6日是大年初一,这一天中央人民政府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春节团拜会,向在京的民主党派人士、无党派民主人士拜年。
这天,周总理作为政府负责人在勤政殿门口专门迎客,他见到著名的桥梁专家茅以升来到,就拉着茅以升的手向毛主席介绍说:
“主席,这位是北方交通大学的校长茅以升同志。”
茅以升
北方交通大学原名中国交通大学,是1949年由唐山工学院(今西南交通大学)和北平铁道管理学院(今北京交通大学)组建的“巨无霸”级高校,在当时新中国的高等教育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只有像茅以升这样老资格的科学家才能主持得起来。
毛主席热情地握着茅以升的手,借“毛”与“茅”姓读音相同,与茅以升开玩笑说:“咱们是一家人嘛!”
解放前茅以升就已经是国民政府的“中央研究院”院士,中国桥梁公司总经理,兼任“教育部”部聘教授,但他毅然放弃了国民党政权许诺的高官厚禄留在北平,并参加了1949年的第一届新政治协商会议。
茅以升见到毛主席后心情激动,诚恳地说:“主席,我们北方交通大学的全体师生,都万分渴望您为我们学校题写校名。”
毛主席朗声笑道:“茅先生高抬了,我的字写得并不好,上次我给清华大学题的字,就有个同学来信批评说,你写的算个啥,有的字我就认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说:“我记得山东有一位老先生给我写了封信,说我有一篇文章中个字用的不恰当,他的意见提得很对!古人说一字之师嘛。”
毛主席
但是尽管这样说,毛主席还是抽空题写“北方交通大学”的校名,让铁道部转送给兼任铁道研究院院长的茅以升,后来,该校的校名和校徽一直沿用着这一亲笔题字。
这天毛主席心情还是比较不错的,他见到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先生后说:“昨天看了《断桥》,你的白娘子扮相与众不同,想得很妙,浑身穿白,头顶一朵红绒球。”
毛主席是地道的京剧票友,他对剧目、唱腔和流派颇有研究,兴之所至还能唱上几段,最喜欢的是梅兰芳的《霸王别姬》。
他个人收藏的京剧唱片有400张、磁带近200盘,几乎涵盖了高派、谭派、马派、麒派等10余种京剧流派。
这样的评价让梅兰芳感到十分意外和荣耀,回到家里后,他高兴地对夫人福芝芳说:
“毛主席看戏可真仔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谈过白娘子的扮相。的确,我是费了很多时间来研究,才改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梅兰芳《白蛇传》扮相
但是,毛主席在和参加春节团拜会的党内外朋友们一一打了招呼之后却并没有参加当晚的宴请和演出,而是径直坐车去清华园,登上了南下的专列。
火车启动后沿着京广线缓缓南行,此时是2月6日晚上7时许,毛主席此次离开北京,就是为了回避北京繁忙的人事,挤出一点时间专心审定《毛泽东选集》的稿件。
正如他向时任政务院秘书厅副主任兼公安部八局副局长,实际负责安全警卫工作的汪东兴说的:
“搞《毛选》,在北京事情太多,要找个地方,集中精力搞出来。《毛选》现在中国需要,苏联也催着要,要集中突击一下。要找个地方,离北京不要太远。不准占老百姓的房子,也不要住招待所。”
过年之前,汪东兴花时间认真考察了毛主席理想的工作场地,为了不扰民,也不影响地方政府办公,他找了石家庄西郊的一所保育院。
和罗瑞卿商量之后,二人专门向毛主席做了汇报,这次出京的行程就这样定下来了。
很多时候毛主席身边都有罗瑞卿的护卫(在身后)
这天晚上华北平原普降大雪,“瑞雪兆丰年”,毛主席看到车窗外飞舞飘动的雪花来了兴致,便让专列临时在保定南郊的一个铁路岔道上停了下来,想要好好欣赏大雪纷飞的美景。
毛主席虽然生长在南方,却对雪情有独钟,他的诗词中经常提到雪,最著名的莫过于《沁园春·雪》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念奴娇·昆仑》则写道:“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或许是因为北国之雪的飘飘洒洒,一望无垠,与毛主席性格中大气豪迈的因素暗合,他一看到下大雪就走不动了。
专列停在岔道上之后,毛主席兴奋地对随行人员说:“今天就不走了吧,在这里过个夜。”
罗瑞卿朝外一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是块荒地,随行人员立马忙开了,有人立即打电话给石家庄和保定两地告诉毛主席的行程变更,让他们及时调整火车安排,避免发生冲突。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随行领导同志的保卫工作,因为专列上不仅有毛主席,还有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铁道部部长滕代远、毛主席的秘书叶子龙等人,可绝不能出什么岔子。
毛主席在专列上开会
因为这时新中国成立才一年多点时间,还有许多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人员没有肃清,以及不排除地方上还有残余的土匪和会道门势力,因此除了专列上的警卫工作,还要做好铁路沿线的警卫工作。
就以专列上的警卫力量而论,并不比中南海菊香书屋的弱,所以卫士只要轮流值班就可以了。
但专列外围的警卫力量要靠地方上的部队来保障,汪东兴给保定军分区的同志打去电话之后,他们立即调来了一个连负责保卫毛主席的任务。
汪东兴向罗瑞卿汇报了地方武装的部署情况,罗瑞卿自从主管毛主席安全工作之后性格更加小心谨慎,他听了汇报并不放心,要汪东兴陪自己到外围看一下那个连的部队是不是都已经到位了。
这时天上还下着大雪,罗瑞卿走在前面,汪东兴走在后面,二人下车一看,铁路两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根本分不清是路面还是田野。
这时突然有人喊:“首长您好!”汪东兴定睛一看,一个军人跑了过来:“报告首长,我们是XX师XX团XX连一排长XXX,奉命执行任务!”
解放初期的解放军战士
罗瑞卿点点头说:“很好,你们的人都到位了?”
那个排长说:“报告首长,都到了,一排、二排在铁路东西两边,三排两个班在专列北边,一个班在专列南边。”
这样的部署相当于一个连120多人围了专列一圈,基本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9挺机枪都架了起来。
排长还给罗、汪二人指出了机枪架设的位置,果然位置摆得比较刁钻,每挺机枪都足以控制住一个正面。
罗瑞卿本来点点头表示满意,但走到机枪战位前却大吃一惊,此刻虽是数九寒冬,他和汪东兴背后竟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一排的机枪都是枪口对着专列,屁股朝着外面,机头都打开着,子弹也压上了膛,如临大敌,只剩下搂扳机了。
苏制DP轻机枪在当时解放军中广泛装备
好家伙,要是一个不小心机枪走火,可能把专列的一节车厢打成筛子。
罗瑞卿当场就火了:这是要干什么呀!汪东兴连忙对排长说:“马上把你们连长找来!”
不一会连长火急火燎地来了,罗瑞卿低声喝道:“你是干什么吃的,简直乱弹琴!谁要你们这么部署机枪的?”
连长一脸懵地回答说:“因为上级告诉我们首长在列车上,我想,如果列车上发生什么情况,我们好对付。”
罗瑞卿闻言哭笑不得:“怎么对付?射击?隔着车皮你们能区分谁是首长,谁是敌人?如果每挺机关枪都哒哒地叫起来,我们不是全部给报销啦?”
这让连长一时语塞,都怪自己接了上级任务之后不便多问,所以糊里糊涂地没想清楚,就把机枪口朝向了列车。
毛主席很多时候都在专列上工作
这件事情往小了说就是自己糊涂考虑不周,可要往大了说必须是当场枪毙的罪过,连长想着想着,惶恐得连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眼看这个连长摇摇欲坠,差一点就要跪下了,汪东兴急忙打圆场说:
“好了好了,列车上由我们警卫了,请你们来,是为了对付万一有敌人从外部袭击列车,是不是?你们的任务是不让可能的敌人接近列车,对吗?”
这个连长猛地一拍脑袋,连声说:“对对对!”随后转向排长说:“听到了没有,马上把机枪枪口调转180度!”
此时那个可怜的排长也已经吓懵了,急忙指挥战士们调转机枪枪口,指向了外面白茫茫的雪地,这样一来,“围堵”专列的尴尬局面总算是解除了。
汪东兴向罗瑞卿摇摇头说:“哎,真不知道这些同志是怎么考虑警卫工作的,不检查一下,那还得了。”
1955年毛主席和汪东兴在一起
就这样,1951年初毛主席所遭遇的一段不为人知的离谱“险情”算是有惊无险地消化过去了。
苍天保佑!